夜晚的树林在风中发出“沙沙”声,树影摇晃,仿若鬼魅。慕容翎沿着村民们踩出的羊肠小道跌跌撞撞,一路疾奔,却似乎慌不择路,越跑越是深入林中。终于脚下路绝,周围只剩密密麻麻的乔木和荆棘,寸步难行。
她仿佛脱力般背靠着一棵常青树滑坐在地,双手环膝,头深深埋入其中,肩膀微微颤动。
风声如鬼啸,远远的传来狼嚎,树下身影愈见娇小脆弱。
刹那间,一根丝线穿空而至,刺向她的头颅。隐藏在暗处的身影舌尖舔唇,唇角止不住兴奋的微微翘起——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看到鲜花凋零的凄美惨状,这女……
“唔!”钝痛传来,他感到大椎穴被针状物体刺入,原本顺畅的内力顿时滞涩。与此同时环跳穴被手刀击打,单腿瞬间麻痹,他立时跌倒在地。
但他身经百战,看也不看身后就一个懒驴打滚,滚出半丈远,而后强忍麻意,扶树站起。
此地荆棘遍布,不过移动了这些许距离,他已是满身鲜血。而原本疑似在树下抽泣的红衣少女,不知何时双眼已覆上白布,正冷静立于他身前,指尖银针在月色下寒光四射。
“你……”他恨得牙齿发痒,但内力每每行至任督二脉交汇处便被侵入体内的不明青色内力阻断,以至于他此刻内力滞涩,时有时无。
若非他见机得快,再让那银针深入分毫,他此刻必是已内力被封,任人宰割!
“可惜。”慕容翎微叹,语气极冷。“不过眼下的你要跟我打,也是绝无胜算。”
眼前人正是那游方道士,此刻他的眼神游移不定,时而凶狠时而忌惮,似乎拿不准主意。
“你早就知我尾随?”他声音喑哑,宛若蛇嘶。
“你用那透明丝线操控他人行动,不过这种精密的控制,想必对距离有所限制吧?”慕容翎杀意惊人,语气却十分冷静。“白日里见你时,你似乎很想杀我。”
“你知我就在村民附近,故意引我来此!”游方道士攥紧双拳,眼中凶狠尽去,只余下深深地忌惮。
“我已用银针封住村民们的行动,没有你的操控,他们自然会在原地昏睡,无那自燃之虞。”慕容翎步步逼近。“你的步法精妙,但似乎以诡秘和直线速度为所长。此地乔木、荆棘密布,你要如何发挥?”
游方道士面上终于流露骇然,他连连后退:“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医术,苍州……你,你是桃源谷慕容无暇的弟子!”
慕容翎脚步一顿——桃源谷千年隐世,当世罕有人知。若还知晓父亲的名讳,更是只有有数的几人。那几人她都知晓,游方道士并不在其中。除非……
“你是隐世门派的门人?”虽是问句,语气却笃定。
游方道士面色大变:“小姑娘,知道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就算你来自桃源谷,也得死!”
他从怀中掏出个白瓷药瓶,拧开后咽下一粒药丸,须臾后,原本已经时有时无的内力忽又运转流畅起来。
游方道士猛然出手,几根透明丝线飞出,却都落了空。明明是无形无色之丝,慕容翎却如鱼得水般游曳其中,总能在避开的同时逼至游方道士身后。
他运起无影步,被荆棘刺得鲜血淋漓,却仍是棋差一着,每每被慕容翎击中。
须臾之间,两人已闪电般的交手十几招,游方道士遍体鳞伤,衣衫破碎,更是因多处经脉被击打而真气逆流,面皮涨红。
如此逆势下,他却反而仰天大笑,语气阴毒、兴奋而残忍:“小医女,我发现你的弱点了!你的步法似乎以你为圆心,有严格的生效距离。所以你现在能随心移动的范围……”
他手一指,丝线霎时飞出,眨眼间框出一块二十七平方丈的地。“如果我的傀儡丝遍布这一块区域,让你无立足之地,你还能如何呢?”
慕容翎观察四周,发现游方道士竟趁着方才过招之际,已于这区域中布下大量傀儡丝,现下要想落脚,唯有后退了!
游方道士双手齐挥,傀儡丝顿时倾巢而出,天罗地网转瞬之间已将最后缺漏覆盖。慕容翎紧咬下唇,唯有在出路被封死之前撤出六丈以外,眼睁睁面朝那游方道士,无计可施。
“小医女,眼下你抓不住我,我也奈何不得你。不过,你可别安心得太早了。”游方道士“桀桀”怪笑着,看她的眼神宛如看着一个死人。“我的目的已经达到,而你——很快就会有人来取你的项上人头。”
言必,他担心慕容翎绕路追上,也不多做纠缠。慕容翎咬咬牙扯下蒙面白布,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逐渐远去的背影。那游方道士已扯下破碎的外袍,裸露的背部赫然纹着一支曼陀罗花!
“曼陀罗……”慕容翎喃喃着,收起银针。
她蹲下身,在战场细细搜寻,终于捡起几小截游方道士遗留的傀儡丝线。小心翼翼将丝线收入囊中,她一路刻下标记,返回风吟村。
村民们横七竖八的倒在村内各处,慕容翎连忙上前。正欲诊断,一身影飘然落下,立于水井前,浅笑的望着她。
“叶公子?”慕容翎神色一松,但看到井边已**而死的十具焦尸,她又面露悲色:“我还是没能……”
她的眼神掠过一具女童焦尸边被烟熏得焦黄的半个布娃娃——依稀记得女童失控狂舞时仍紧紧抓着它,却在自身着火的一瞬间将它甩了出去。
慕容翎忽然想起当年殷九辰的折花相赠。莹莹如玉的白芷花被他别在她发间,她也是那般的小心爱惜。将花晒干了压制成书签,收藏在书桌屉子里,以金丝沉木匣小心存放。
可惜她与白芷花书签尚在,女童却已在花一般的年纪为人所害,只留下一个最爱的布娃娃。
叶无咎挑眉:“能活下这么多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凶手去过的其他村子都是无一活口,风吟村幸存者却足有七成之多。悦己坊的人已在路上,凶手想必不会再去而复返了。”
慕容翎微讶:“其他村子?所以这是个连环案件,而叶公子你一直都在追查?”
叶无咎淡淡道:“我想这是一个有组织、有预谋的案件,目的绝非简单的虐杀。而且……”
他缓缓走近,暗红的纱衣随着他的脚步翻滚涌动:“方才我追着那游方道士的痕迹,在被他遗弃的临时据点发现了一些让我在意的东西。事关某个正道大派,还需经过小心查证才能……”
慕容翎抬起头,与面具下专注望着她的眼睛视线相撞。她下意识错开视线,又急切地马上将眼神转回去。
叶无咎却抬手止住她的言语:“你似乎有许多事想问我,但还是下次吧,眼下我们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慕容翎望向周围倒了一地的村民,微微叹气,默认了他的说辞。
叶无咎转身走了几步,忽道:“你叫玉隐,我记住了。”
他倏然回头,眼神邪气却如黑暗中的漩涡般诱人沉沦:“我们还会再见的。”
慕容翎面容沉静:“当然,叶公子一路顺风。”
叶无咎轻笑转身,逐渐远去,身影彻底融入到黑暗中。
一日后,在慕容翎的精心治疗下,村民们已经恢复意识,只是过量摄入曼陀罗花粉的后遗症还需继续服药数日方能根治,又是一番千恩万谢不提。
那流云婆婆和她照顾的男童不知去向,里正却道流云婆婆本就是自朱州流浪而来,男童也是她收养的孤儿,祖孙二人虽在这风吟村长居,但并非村中之人,此事只好不了了之。
见慕容翎如此精于医术,张大富连忙重金延请她为自己的女儿诊治,慕容翎为得到更多关于游方道士的线索亦是欣然前往。
“令千金之前可曾用过什么药?”诊断过后,她不动声色问。
张大富连忙呈上一个白瓷药瓶。
慕容翎抬手接过。那白瓷药瓶设计简单,瓶身上以工笔绘就一朵长寿花。
拧开药瓶细细检查,瓶中药丸是混合了十几种药物调制而成,配方精妙,专攻先天不足之症。其中三四种药物极为罕见,一般医者连知晓都是困难,更别提应用自如。
此药绝非那游方道士所能制出,制药者医术之高,纵是在桃源谷中都能名列中游。除却隐世不出的桃源谷外,对方医术已是现今九州的巅峰了。
世间若真有如此能人,绝不可能寂寂无名!
慕容翎将药丸小心收起:“药物混用反而影响效果,既然那游方道士已确定是凶手,之后自不可能再继续为令千金诊治,这药也莫要用了。”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玉瓶,凝视那玉瓶许久,才微微叹气,递给张大富:“这本是我为我妹妹准备的……她天性好强,故而我未在第一时间送出。现下我与她分隔两地,短时间内怕是无法相赠,就赠予你吧。”
她斟酌片刻,又道:“以令千金的状况,每次一丸,七日一次,半年内即可调养大好。此药调配时混合了多种天材地宝,药力极佳。令千金体质孱弱,不通武艺,服用时万不可贪多,否则药力难以克化,反而积累成毒。”
张大富打开药瓶,见瓶中蜜丸药香四溢,闻之令人心旷神怡,也知必是好物,一番推拒之后便千恩万谢的收下。
“恩人,鄙人也算颇有家资,曾带小女前往武林盟治病,可小女之症,连位于九州中心、藏龙卧虎的武林盟尚且无人能治。鄙人虽愚钝,也可看出似恩人这等神仙人物,非我等所能高攀。此恩今生难报,但……”
他从抽屉中拿出一张纸:“恩人似在查那凶手,他曾在鄙人舍下寄居数日,为小女调养身子。恰有一日小女发病时,鄙人前去向他求救,却见他不在住处,桌上只摊了张纸……”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