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得荒草簌簌作响，白疏然盯着不远处影影绰绰的坟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胡万灵那张欠揍的笑脸还在眼前晃悠，她真想一拳砸烂这家伙嘴里的“根据地多好”——谁会把野坟地当根据地啊！
“离开！马上离开！”白疏然的脑子里只剩这一个念头，“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会跟着这个神经病跑到这种鬼地方！”
她猛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仿佛那些黑暗的角落里随时会爬出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这儿……这儿不会真的有鬼吧？”
一股无名火混杂着极致的恐惧直上心头。她冲胡万灵喊道：“你！现在！马上！立刻！送我离开！听到没有？！”
胡万灵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茫然地眨巴着小眼睛，他满脸无辜：“啊？为啥啊？小然然，你看这儿多好啊！空气清新，远离尘嚣，还能看到这么漂亮的星星呢！你看那颗，多亮啊……”
“我看你个大头鬼！”白疏然简直要气疯了，大晚上谁会在乱葬岗看星星！跟这种脑回路清奇的人根本无法沟通！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一点，“行！不送也行！把车钥匙给我！我自己开回去！车就给你放在下午那个安槐镇上，你自己去取！总行了吧？！”
“嘿嘿，”胡万灵挠饶头，露出一个憨厚又欠揍的笑容，“小然然，你还记得出去的路吗？山路十八弯，黑灯瞎火的……”
白疏然一滞。她当然不记得！来的路上她颠得七荤八素，加上心灰意冷，早就昏睡过去了。
“没事！”她梗着脖子，强撑气势，“我顺着大路走！多绕几下怕什么？总归是能出去的！”
“那可不一定哦！”胡万灵故作玄虚地朝左右看看，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这儿可是我特意为我们家小三三挑选的风水宝地，聚阴纳气，自成格局！一般人啊，根本找不进来，也——出不去！嘿嘿，厉害吧？”
“所以你们到底要闹哪样？！”白疏然彻底抓狂了，“是绑架还是非法囚禁？！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我就不信人民警察进不来你们这鬼地方！到时候把你们这装神弄鬼的窝点一锅端了！我看你早就惦记着去吃公家饭了吧！”
“公家也提供招灵师岗位吗？”胡万灵的眼睛“唰”地亮了，兴奋地搓了搓手，“我可以报考吗？有编制吗？五险一金全不全？”
“……”白疏然感觉自己的脑浆都在沸腾。她强忍着吐血的冲动，挤出一个极其扭曲的假笑，试图顺着他的脑回路忽悠，“可以！当然可以！胡哥！只要您现在送我回去，就冲您这种‘迷途知返’、‘配合调查’的积极态度，公家一定会优先考虑您这种‘人才’！择优录取！”
“真的吗？小然然！”胡万灵像是被巨大的馅饼砸中，激动得脸都红了，“只要做好人好事就能被录取？那太好了！等我救了我们家小三三，我就带着他一起去考公务员！为人民服务！”
救小三三？还带着一起考公？白疏然眼前阵阵发黑，彻底放弃了和这个思维跳跃在异次元的傻子交流的念头。她绝望地在心里呐喊：你还是先救救你自己的脑子吧！傻瓜！
冷静！必须冷静！白疏然强迫自己飞速转动大脑。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就两条路：
一、从傻子胡万灵手里骗来车钥匙，自己驾车离开（风险：不认路，山路危险）。
二、联系一个外面的司机，让他进来接自己（相对稳妥）。
她果断掏出手机，屏幕光在黑暗中映亮她充满希望的脸——然后瞬间熄灭。
“我去——！”白疏然不敢置信地看着屏幕上那刺眼的、代表绝望的“无服务”三个小字，狠狠爆了句粗口，“这什么破地方？！深山老林信号屏蔽区吗？！”
最后一丝理智的弦，“铮”地一声，断了！
积压了三天的委屈、愤怒、恐惧和对家人的怨念，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豹子，猛地扑了上去！双手如同铁钳，狠狠地掐住了胡万灵的脖子！
“咳！咳咳——！”胡万灵猝不及防，被她掐得直翻白眼。
“我再说最后一遍！现在！马上！送我离开！不然……”白疏然猛地收紧双指，指甲几乎要嵌进胡万灵的皮肉里，“你不是说这鬼地方一般人进不来吗？信不信我就算掐死你！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姐……姐姐……”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是那个叫小白的小男孩。他怯生生地伸出手，轻轻拉了拉白疏然紧绷的胳膊。
白疏然赤红的眼睛扫过去，稍微缓了缓语气：“干什么？你也是被他拐来的？别怕！到时候我带你一起离开！”
“不是……”小白似乎有点着急，指了指白疏然身后的黑暗，“哥哥……哥哥，来了。”
白疏然猛地转头！
一个颀长的身影正无声地朝这边走来。他走得不快，步态从容，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
白疏然警铃大作。胡万灵作为谈判人质和人肉盾牌，被她反剪着手臂挡在前面。
那人走近了。月光勾勒出他的轮廓——是个年轻男人，穿深色的衣裤，身形挺拔。然而，当他的脸完全暴露在月光下时，白疏然的心猛地一沉！
这鬼地方！阴气果然重得离谱！一个两个的，脸都白得跟死人一样！一点血色都没有！
“小三三！快快快！救救我！小然然疯了！”胡万灵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扯着嗓子艰难地喊。
被称作“小三三”的年轻男人停下脚步，目光落平静地在白疏然身上：
“白小姐，您好。我想您可能是误会了。您先把胡万灵放开。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
“误会？！”白疏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尖利地反驳道，“误会你个大头鬼！还坐下来慢慢谈？坐在哪儿？坐在坟头上开茶话会吗？！”
她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胡万灵立刻发出一阵更剧烈的咳嗽。
“我还是那句话！”白疏然死死盯着他，“现在，立刻，送我离开！我就放开他！不然……”
她没说完，但威胁的意味溢于言表。
“好。”男人答应了。
白疏然一愣，狐疑地看着他：“说话算数？”
“自然。”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男人抬手，动作流畅得如同拂去衣袖上的微尘。
只听“噌”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一道寒光在他指间一闪而没！
等他摊开手掌时，一柄短刀赫然出现在他掌心！
白疏然瞳孔骤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你想干什么？！”
面对她如临大敌的眼神，男人只是轻轻笑了笑，没理会白疏然的质问，转向旁边的小白，语气温和：“小白，过来。”
将手中的短刀调转方向，放进小白摊开的手心：“给姐姐送过去。”
他看向全身戒备的白疏然，耐心解释道：“你可以用这把刀，继续胁持胡万灵。这样你更方便一些，不是吗？”
他顿了顿几秒，给白疏然时间考虑。“待会儿我开车。你和胡万灵坐后座。我送你出去，你看这样可以吗？”
白疏然的心脏狂跳不止，脑子飞速运转。男人的态度配合得近乎诡异，这反而让她更加不安。但眼下僵持下去确实不是办法，胡万灵在她手里，男人也确实提供了一个看似可行的方案。走一步看一步吧！她暗暗咬牙，打定主意路上见机行事。
“你和这小孩什么关系？”白疏然质问道。
男人的目光落在小白身上，那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无波。“他是我弟弟。”
白疏然自然不信，低头问小白：“他说的是真的？他真是你哥哥？”
小白看到男人朝他点了点头，这才小声但清晰地回答白疏然的问询：“是……是的，他是我哥哥。”
白疏然心里的疑虑并未完全打消，反而更重了。这对兄弟，怎么看怎么透着古怪。
“去，”她命令小白，眼睛却死死盯着男人，“把你哥哥的外套脱了。鞋子也要脱下来。”
小白愣住了，看向男人的眼神里充满困惑。
男人也微微皱眉，露出些许不解的神情。
“小然然！你！你这人怎么这样！”胡万灵缓过一口气，立刻大声嚷嚷起来，“一上来就脱我们家小三三的衣服！成何体统！你到底想干嘛？！”
“闭嘴！”白疏然用刀柄狠狠捅了他腰眼一下，胡万灵立刻痛呼着闭了嘴。
眼神扫视男人单薄的身体，白疏然冷声道：你身上，应该不止这一把短刀吧？”
又转向小白：“去！把他身上藏着的凶器，都给我找出来！一件不许漏！”
男人静静地看着白疏然，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
几秒钟后，他忽地轻轻笑了，然后抬起双臂，微微弯腰。
在男人的眼神示意下，小白小心地帮他脱下外套。
就在外套脱下的瞬间，男人的右手极快地拂过左肩内侧的衣领下方，手指灵巧地一勾一夹——一片薄如柳叶的刀片，便被他抽了出来，随即被他轻放到小白捧着的外套上。
“裤子也要脱？”男人看向白疏然，语气带着一丝戏谑，但动作却没停。他解开腰带扣，手指在里面某个隐蔽的夹层里一探，取出另一片刀片，同样被放在外套上。
“靴筒！”白疏然的声音有些发紧，手心全是汗。
男人挽起深色裤脚，露出同样深色的短靴靴筒。他的手伸进去，摸索片刻，再拿出来时，手中赫然多了一柄比刚才那把短刀稍短、但同样凛冽的匕首！
三件闪烁着冷光的凶器，静静地躺在小白捧着的、属于男人的外套上。
白疏然将凶器全部收缴。又从胡万灵裤兜里摸出车钥匙，朝男人扔去。
男人抬手接住钥匙。
白疏然指了指小白：“把他也带上。”
目光在小白身上停留一瞬，男人语气平常：“好。”
面包车在死寂的坟地里重新发动。
白疏然坐在后座中间，身体绷得像张拉满的弓。左右手各握着一把短刀，刀尖抵在二人腰侧。
她死死盯着驾驶座上男人的后脑勺，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开车！走大路！去最近的镇子或者有信号的地方！”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千万别想耍什么花招！不然……”手中的刀尖微微用力向前顶了顶，感受到身侧两人身体的瞬间僵硬，“我一条命，换他们两个！说到做到！”
男人轻笑一声，低声重复了句，“确实是一命换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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