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栏之处有一横梁作遮掩,川断让她踩着自己的肩膀躲进里面,而后自己抵在她身前准备静观其变。
二人挤在狭小的空间,空气似乎也稀薄起来。
空青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气力,看着下面慌作一团的人们,大漠尸横遍野的惨状与眼前的混乱重叠。紧张的呼吸间她感觉自己要把刚刚喝下去的酒还给川断了。
“诶,你悠着点,小爷我可就剩这一身干净衣裳了。”川断回头言辞恳切地望着她。。
空青尝试平复自己的情绪,脸色红了又白,忍得难受,迫于下面暗流涌动的危险只能把脸埋进手臂里,慢慢地呼气吸气。
“小青,把这个咽下去。”川断反手递给她一块棕色的糖丸。
嗅着薄荷和桂花的香气,空青将信将疑地接过放进嘴里,俶而间,似乎七窍被清风徐拂,顿感清爽通畅。
她定了定心神,从后面探出脑袋看台下如今是何模样。
只见说书先生在发狂咬了几人后又似乎恢复了常态,只不过似乎被附了身一般。
被他撕咬的几人也如他状态相似,几人慢慢移动,眼神呆滞,似乎如提线木偶一样被束缚了四肢,但隐约能辨认出他们好像在表演着什么。
“看起来他们像是被人操纵着,或许有人想借他口中言传些心腹事。”空青小声地说给川断。
少女认真分析着,但是混着酒味的哈气惹得川断的耳朵痒痒的。
自己明明给她的是桂花薄荷糖,怎么还是被热热的酒香覆盖掉,她喝的那几口清酒怕是全蒸发在这拥挤的地方了 。
川断默默地往前面挪了挪,转过头,努力躲进黑暗的地方掩饰泛红的耳朵。
“西地本是桃花源,奈何帝王来觊觎。”
缓急的腔调顿挫着,回响在整座酒楼。
“他名义上给予女子入仕的机会,宣称城外女子不如桃源处明智开化,特派宫里的人挨家挨户甄选妙龄女子入宫中做女官教化城外女童。
背地里实则是待其入宫后将她们剥皮拆骨,熔炼进那沸煮的铜炉,圆祭他那荒谬绝伦的长生不老梦。”
说书先生举起酒杯弯腰长饮,猛呛几口,伏案狠拍惊堂木,躲在四周的人们瑟缩地看着他哀戚地讲述。
“但城中百姓不知道,视女儿为珍宝的父母不知道。从前山神守护这里,缔下结界使外人无法进入,自山神为镇守四大凶神陨灭,桃花源的结界也逐渐破碎消散。
甚少有外人到访的缘故,城外叵测的人心肝黑成何种模样城内人并不知晓。这冠冕堂皇的说辞不过是欺骗,却像给他们编织了一场美梦。”
“西地城内家家户户良善开化,盼着家中女儿可以如男子一般在朝中顶天立地,做出点功绩。不必千古唱诵,只愿她们能改善更多城外女子的处境,也算西地百姓的福祉,也是为了报答山神的守护之恩。
进宫那天,各家各户像迎接新年那般为女儿裁制新衣,虽贫者,亦新洁衣服。”
“不承想,欢送女儿离去却已是最后一面,长久杳无音讯后城内人心惶惶,大家似乎感知到一些不详的讯息。”
“但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即便有家眷打点宫人,哪怕送入数不清的金钱珠宝也得不到半点家人的消息。”
“每月到选女官这一天,大家都整夜守在山神庙,祈求女儿平安康健。庙内烛火闪烁,始终在子夜之前便燃尽,任其续上多少香火也无法点燃。”
“一户人家在西地世代行医,十几年前喜得双姝。恰逢一僧人路过讨粥,主家乐善好施,热情邀其进门并布下斋饭。
襁褓之中,似乎有所感知,乳母急唤着夫人说小姐们好像在笑呢。
僧人在门外谢过施主,对其说二女有义妁、鲍姑之相,待其金钗之年,可送去桃山学习枯骨生肉的回春之术。
主人闻言大悦,拜谢大师点拨。
其选女官那日,恰逢二女已经被送入桃山学有四载,过几日便可回西地,恰巧躲过了此劫数。”
说书先生似乎还想往下讲,但声音逐渐嘶哑力竭,仿佛讲到这里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精气,歪着脖子以脸抢地,再也发不出声音。
二人正想凑近些,却发现刚刚的人们竟全化成了一滩水消失了。
空青揉了揉眼睛,再度睁眼,发现刚刚的琼楼玉宇似乎湮灭,眼前的是,破败的山神庙。
自己和川断站在的也不是高栏之上,而是神像后面的烛台案上,脚边也遍布凝结成几滩的干枯烛泪,仿佛是西地百姓日夜哭喊寻女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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