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感觉脸庞湿乎乎的，起初以为是自己听完说书先生所讲，内心受到撼动所留下的泪水。
但越想越奇怪，这泪水怎么黏糊糊的，她用手一抹，在山神庙昏暗的光线下仔细分辨，发觉似乎是暗红色的液体，凑近鼻尖一闻，是腥气四溢的铁锈味。
短短时间发生了这么多剧变，空青一时间晃了神，她顾不及指尖沾染的奇怪液体，用手推了推川断的肩膀，“小川，小川，你快回头，看我脸上是什么东西，湿答答的。”
川断原本还在咂摸说书先生讲的古怪故事，听到空青的呼唤回头，发现她素净的脸庞上出现了道道血痕，顺着痕迹流淌的方向抬头看，山神像的眼睛紧闭，眼角留下的锈泪正顺着斑驳的神像不偏不倚地滴在空青的脸上。
思索几秒，他迅速扑倒还愣在原处的空青跃下烛台，抱着她在干草上滚了几圈直到庙的角落里才停下。紧接着，刚刚神像立着的地方开始慢慢松动坍塌，然后，随着“轰隆隆”一声，庄严肃穆的山神以怪异的姿势斜歪在残破的废墟上。
“小川，你的头发。”川断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把头上穿插的几根稻草拔了下来，然后示意她别说话，他严肃的动作配着乱糟糟的衣服略显滑稽。
空青看着一向穿着得体甚至有点过分洁癖的川断接二连三在她身边变得狼狈，从穿行大漠时被汗水打湿的他，到眼前因为保护她身上沾满稻草的他，影像慢慢交叠，堵在心口的那堆巨石似乎也随着神像刚刚的坍塌而松动，露出了罅隙，透进了几缕光线。
川断拔完头上几根影响形象的衰草，又想起来空青脸上还沾着山神的泪痕，忙从怀里掏出了一方云锦帕子，又从腰带上解下一个白玉瓷瓶，把瓷瓶里面的透明色液露洒在云锦帕上，等到洇湿了再递给空青。
“这是我特制的清流液露，可以擦拭掉诸多顽固污渍，这山神泪，呃，想必应该也是能擦掉的。”
川断又从怀中掏出一块铜镜，举到空青对面，方便她拭去脸上血污一样的泪渍。
“山神从不轻易流泪，传闻山神落泪，神像坍毁，还有。”
“还有什么？”空青慢慢擦去脸上的红痕，疑惑地停顿下来。
“守护之地，再无一人生还。”川断盯着空青的双眸，一字一顿地说。
“可是那个说书先生不是说，山神为镇守凶兽已经陨灭了吗，可他为什么刚刚还在流泪？”空青疑惑道。
“山神虽陨灭，但会留存一缕精魄附着在神邸处由世人所建造的神像身上，继续以微弱的力量系着先前布下的守护结界，直至守护之地无生人，才会彻底消散于世间。”
“那岂不是在刚刚，西地连最后一个活着的人都没有了。可是刚刚那样辉煌气派的酒楼，繁华喧闹的街道，还有街道上做生意的西地百姓，酒楼里面嬉笑的客人和琵琶弹的出神入化的青衫女子，难道他们都不是真的吗。难不成是因为我们赶路太累了，这一切都不过是我们的黄粱一梦？”空青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忐忑不安起来。
“黄粱一梦不至于，海市蜃楼倒是真的。不过这个海市蜃楼更准确来说是西地的镜像，毕竟，小白可是的的确确地被抵押到了酒楼老板手里。我想应当是在山神落泪时，我们被抛出了真正的西地，现在我们所处的山神庙恐怕只是西地镜像里面一处景观。但这个镜像与实际的西地发生的一切是否同步还未可知。”
川断转头盯着那堆废墟里面斜着傲立的山神像若有所思。突然又被空青晃了晃肩膀，只听她说道，“小川，你的清流液露这么神奇吗，甚至能把污渍溶解，连帕子上刚刚的锈泪也消失不见了。”
“怎么可能？”川断将信将疑地看向帕子，居然崭新地如他刚从怀中掏出一般。紧接着想到什么回头一看，刚刚已经坍毁的神像居然又重新矗立在那里，甚至眼睛也睁开来，毫无锈泪的痕迹，仿佛在无声地嘲讽他们。
不是一般的镜像，参考莫比乌斯环，顺时针翻转镜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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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五 山神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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