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也能有被你担心的时候”,川断嘴角轻弯,小声嘟囔着,开始扶着腰一瘸一拐费力地起身,慢慢朝着空青一点点挪动。
也不知道是否他的身体竟虚弱至此,还是湖边结着霜露的草太过滑腻,空青眼看着他身子一歪,未来得及闪躲,竟直直朝自己扑来。
因着刚刚做戏太真加上一点点还未消散的怀疑,捅他的时候估摸着用了十成力气,看着他虚弱的模样也放松了一点戒备,此时竟被生生扑倒滚了几圈,幸好芳草绵软,加上川断当了垫子,不至于太疼。
只是,此刻的距离有点太近了,二人鼻尖轻触,一时紧张地双双晃了神。
不可否认,他模样生的很好看,眼尾一颗朱砂痣,不显妖冶反而更衬英气。
犹记那日,侍女们羞涩地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这次的使者是一个俊俏少年,说是我们这里的艾德莱斯绸缎绚丽精美,得到了圣人的青睐,他正在主帐和君主商讨贸易相关事宜。
出于好奇,空青便悄悄前往主帐,躲在屏风后想看看究竟是何仙姿扰的身边赞颂不歇。
部落虽小,但一应礼数俱全,特为其备下此地特有服饰。
少年换下初来时朴素的衣衫,玉冠嵌发,抹额攒金在齐眉处,腰间束着五色彩绸。塞外胡风凛冽,侵入王帐,在他身上却化作绕指柔,衣诀翻飞,更彰显其龙章凤姿。
不同于常见胡地男子粗犷的轮廓,记得中原派来的使者讲学时曾念诵过一句“秋水为神玉为骨”,那时她还会一一比照着寻遍,向爹娘撒娇说世上哪有此般翩翩少年。现在想想,应当形容的就是瞳中倒映的眼前人。
一时看痴,竟不禁将心中所想念出口,声音应该不大,席上依旧在把酒言欢。
可少年耳动,目光如隼,直直朝她看来。
少年竟在此时开口,“君主,现已谈妥,臣将即刻返朝,回禀圣人。”随后躬身一拜。
虽有屏风遮挡,但空青却心倏尔一滞。他马上要离开了,不能被发现,于是轻轻转身,出了王帐便寻了自己的爱骑,策马一路向西,直到看见了胡杨古树,心才稍作停歇。
她像小时候一样爬上这株古树,布满岁月纹理的枝干却在此刻,化成一双温暖的手,稳稳地托住此刻悸动的灵魂。
茫茫荒漠夜孤单,细语胡杨度万年。
她抬头望向天空,月暂晦,星常明。她倚着树桠,抬手摸向心脏的方向,轻轻叩问,“你呢,你的心如月,还是如星。”
淡淡的月光笼罩着漠上胡杨,寒露沾湿她的衣襟,夜深露重,看来她该回去了。她正准备从树上跃下,却忽然发现部落竟火光冲天,心叹不妙,旋即侧身翻上马,急纵回营。
途中却陷入迷沙,空青努力地辨清方向,却不敌来势汹汹的沙暴。随着马儿惊倒,她也被掀翻,被黄沙无情地掩埋,一层又一层,直至此地再也看不到生命出现的痕迹。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她恢复意识,便已身在主帐里,想来应是族人找到了自己,将自己寻回安置,看来部落未遭什么损失。
安下心来,她欲起身,却发现双手被绳索缚住,嗓子也因多日未进食发不出任何声音。
帐外士兵似乎在谈论着什么,空青努力地凑近,却听见至今她都无法接受的噩耗。
部落因天火覆灭,族人尸骨无存。
她一瞬呆住了,不敢相信明明走的时候大家还在如往常一样生活,阿母明明还在叮嘱她少吃寒凉之物,似乎温柔的抚摸还在肩上留有余温。部落在此繁衍生息千年,怎会因一场天火就荡然无存。
随着脚步声响起,她马上倒下装作昏迷,微闭双眼伺机而动,未曾想接下来却看见了早已失踪的阿姊和那个少年。
心脏微微抽痛,她将思绪回转,望向对方的眼睛,轻念那句“秋水为神玉为骨”。
往昔岁月似乎伴随着这句诗如潮水般袭来,却在此刻几乎要将她溺毙,不能呼吸。
或许自己不该在伊始就将所有怨恨全诉诸于他一人,几日相处下来,似乎他并非是个恶人。
可是真的没办法了,不知仇人是谁,不知天灾从何而降,无辜的族人未曾留有全尸。
她也不过豆蔻之年,天火未曾灼伤她的肉身,却焚寂了她的灵魂。她所有的天真和悸动,都彻彻底底地葬在了那棵胡杨古树下,被塞外黄沙层层掩埋。
未察觉间,泪水盈盈,从脸庞滑落,滴落在他嘴角。
川断看着她,却不知如何安慰,伸出袖口想擦拭时,却突然发现,那晚系的的青丝,此刻却变成了泛着阵阵寒气的冰链。
他意识到不对,迅速用另一只手结印,发出哨鸣,白虎向他们奔来,熔熔火焰将二人一虎与外界分隔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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