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今之：“……”
谈季：“？”
谢识：“？”
赵大爷这传播速度真不是盖的。
孟今之对上谈季看过来的目光，莫名有种心虚感。她强装镇定，义正言辞地解释：“不是，一个误会。”
不过她也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往前走两步停在王二面前，她才继续说：“那只鸟的羽毛上，是油漆吧？”
王二身体一颤，躲在他爸身后梗着脖子，仿佛理直气壮，其实声音都带颤：“你你……什么意思？”
“当然有可能是鸟自己掉到什么地方沾上的，但从刚才的情况看，涂抹痕迹横平竖直，翅骨也没跌落伤的情况，很明显，是人为的。”
王叔听到这不乐意了：“什么意思？你是在质问我儿子吗？”
孟今之笑笑：“季哥不是说了嘛，就是聊聊。只是这鸟前两天突然失踪，今天发现时被困在书柜和铁架之间。而发现这只鸟时，你正在后院外的树下观察我们，所以想问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没等对面说话，她又补了句：“尤其是，你的裤腿下沿，沾了类似油漆。”
王二立刻低头看裤腿，这才发现右腿脚踝处有少量红黑色的斑点。
王叔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他鼻孔剧烈地一张一合，把孩子往身后拽，指着孟今之就喊：“你在教育我儿子？！”
李姨安置好小鸟后循着声音来到后院，没听几句就大概了解了情况，虽然生气，但毕竟乡里乡亲的她也不好直说，只站在一旁观战。
孟今之不想跟他吵，她原本也只是想教育教育小孩，告诉他对错。更可况自己只在这里住三天，没必要因为这事把帮她的谈季和谢识拉下水。
然而没想到的是，谈季往右走了一步，原本冲她指着的手指被他挡住，孟今之眼前一暗，只能看到他宽阔的脊背。
他挡在了她面前。
“王叔，就事论事，我们只是需要他说明情况。”谈季明显没打算让步，声音很沉，“你觉得她没资格的话，上村长家聊也行。”
“你……”王叔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眼看对面不准备放人，只能推了推小孩，不耐烦地说，“赶紧说！”
王二也是一脸“我就没错”的欠揍样，磨磨唧唧开口：“我就拿回去玩了两天，今天不是给还回来了吗？”
谈季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禁不住想打个寒颤：“是玩，还是虐鸟？”
“什么虐鸟！”王叔立刻大声反驳，“小孩子觉得好玩就带回去养了两天，怎么到你嘴里说的这么脏！”
“孟今之。”谈季没回头，“说下检查结果。”
孟今之愣了下，很快回答：“应激，中度脱水，身上抹了油漆，羽翅毁损，下肢骨折。”
谈季问王二：“你是这么养的？”
然后他又看回王叔：“还是说，你是这么养儿子的？”
孟今之没听到回话，从他背后悄摸摸探出头，看见一大一小俩人脸上闪过赤橙黄绿蓝靛紫，像变脸一样，最后定格在铁青。
挺精彩的。
谢识在一旁憋了半天，终于没忍住，对着王二就是一通输出：“这是李姨养了好几年的宠物，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野鸟，你也不能虐待动物啊？你才多大……”
王叔直接破罐破摔：“对啊，你也说了，他才多大，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是好奇心重！爱玩！更何况就是一只鸟，又不是人，你们在这上纲上线是什么意思！”
谢识之前打电竞没少遇到恶心事，最不怕的就是吵架，退役后天天青山绿水，很久没有施展空间。对面这不要脸的作风，直接激起他的怒火。
“哎哟我真是开了眼了，十几岁还管他叫小孩子？老子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开始赚钱了，他还在这偷东西虐鸟呢？要是这么管不住自己的手，别去祸害人家，你跟他自己不都有鸟吗？虐你们自己的就是撅折断根都没人管你们！反正你们这基因也不需要香火！”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的俩人脸“腾”一下臊得通红，眼睛瞪得快掉出来，一脸难以置信：“你你你他妈说话怎么这么难听！竟然咒我们，不怕遭报应吗！”
“我妈说话更难听。”谢识吵起架来得心应手，“遇见你们就是我上辈子没积德遭的报应，你……”
他还没吵够，就感觉谈季拍了拍他的肩，于是瞬间偃旗息鼓。谈季倒不是息事宁人的性格，只是看他骂的越来越脏，想着还有个女生在场，担心有点不尊重人。
他没再废话：“你欠谢识那二十万，明天还了吧。”
王叔瞬间愣住，刚才那张扬跋扈的气势一下子泄了气，话都说不清楚：“怎么这么突然，之前不是说不急……”
“现在也不急。”谈季打断他，看着像是在征询谢识的意见：“明天中午十二点前？”
谢识了然一笑，装模作样讨价还价：“十一点吧？我中午得去送孟姐。”
谈季点头，又看回王叔：“十一点前，还钱。”
王叔彻底蒙了。其实谢识不光借给他钱，还借给村里其他人不少，有的人用来翻修房子，有的人用来贴补菜地损失，还有的用来买三轮车方便运输果蔬。只是近些年大家陆陆续续都还上了，剩下的一点，谢识从来也不催，所以村民也都是攒够了再给。
谈季这一句话，直接让他脑子空白。
这么短的时间，他上哪去找二十万？
他声音明显弱下来，用商量地语气问：“我手上没这么多钱，能不能再宽限一段时间……”
谢识思考了一会，勾唇一笑：“那得问问你儿子了。”
王叔心里气的要把这小兔崽子撕碎，嘴上更是没好话，一把将躲身后面的男孩拎了出来，“啪啪”地给了两个嘴巴子：“王八蛋！都他妈是你惹的事，赶紧给人家道歉！”
王二几乎要哭出来，一边哽咽一边冲着李姨他们道歉。
王叔看差不多了，准备带兔崽子回家收拾，就听谈季又叫住他：“等下。”
他忍住脾气：“还有什么事？”
谈季：“你，给她道歉。”
孟今之眼前的身影移开，光线又亮了起来。她看见王叔那五颜六色的脸变了又变，终于吐出那一句：“对不起。”
男人拽着王二快速离开，谢识还在后面叫：“小鸟治疗的费用也得你们出哈。”
几个人费力地把铁架从地上扶起，恢复原样。孟今之用准备好的材料给小鸟喂了水，并把下肢固定。李姨在边上一个劲跟他们道谢：“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了。”
谢识笑：“都是小事！”
三个人回到谢识家，孟今之回房间换了件衣服，听见有人敲门。
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她有些意外：“谈哥？”
谈季也换了身衣服，黑色的衬衫衬得他皮肤格外白皙，恰到好处地包裹着薄肌线条，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身材。
他抬起手，递给她一个塑料盒。
孟今之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摆着镊子、碘酒、棉签、创可贴和绷带。
她愣了下，抬眼看男人：“你……怎么知道的？”
谈季：“接鸟的时候看见了。”
孟今之沉默了下，说：“今天的事很抱歉，我没想到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冲突。”
“还记得上次我说‘大部分’种地人家有无人机吗？”谈季倚在门框上，修长的双腿交叠。
突然转换的话题让孟今之反应了下，很快想起从赵大爷家往回走时的对话：“记得。”
谈季：“他家没有。”
孟今之挑眉：“……为什么？”
谈季：“不想给。”
“……”面对这干脆利落的回答，她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关系一直不好。”谈季说，“不是因为你。”
……他这是在，安慰她？
孟今之看他半晌，才反应过来点点头，见谈季转身准备离开，她叫住他：“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谈季顿了下，没说话。
孟今之补充道：“我明天出村后会联系救助机构来接鸟，到时候跟你联系比较方便。”
谈季定定看她半秒，随后调出二维码，两人加好友。
孟今之坐在屋里，用镊子小心地夹出手掌上残留的碎渣，心不在焉地涂上碘酒，最后包好绷带。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那股悸动一直没消停的原因，她处理伤口时都没觉得疼，一直到包扎好，才后知后觉感到些刺痛。
“唉——”她躺在床上，深深叹口气，无奈地自言自语，“人还是要工作啊，这才辞职多久，怎么开始有这种想法了。”
孟今之的家庭条件不错，虽算不上富裕，但从小衣食无忧。父母都是自由和洒脱的艺术工作者，各玩各的，虽然婚姻关系一直存续，但其实一年到头见面的时间还没法定节假日多。
虽然父母之间早已没了感情，但对孟今之还算不错，在物质上没亏待过她。当年她拿着六百多的分数报动物医学，两个人也只是沉默几分钟便接受了。
这也导致孟今之从小就没有什么浓厚的家庭观念。她长得漂亮，不少男生追她，但她始终没对什么人产生过兴趣，总觉得见面不超过三次，对面就透明得只剩下毛细血管。没有好奇，没有心动，自然不会有谈恋爱的想法。
她还记得某次她兴趣盎然地读兽医病理学讲义时，苏柒生无可恋地问她：“你怎么就对高等灵长类雄性动物不感兴趣呢？”
她看着讲义上图文并茂的鳞状细胞癌，随意回道：“可能因为我比他们更高等吧。”
“…………”苏柒暗骂了一声，“我就是有病才跟你聊这话题！”
孟今之瞪着天花板，眼前浮现出谈季的微信头像——纯白背景上寥寥数笔勾勒出一只鹰。她必须承认，她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如果非要类比的话，就像想把他放到解剖台上，慢慢剖开来研究的，那种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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