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打满算,孟今之在村里只待了三天。她却感觉像过了一个月那么久,久到已经熟悉这里和煦的阳光,热情的村民,闲适的生活,和路过的一草一木。
跟谢识约好第二天上午八点离开后,孟今之去了趟羊圈。
羊圈很安静,门前还立着那块牌子。想起刚来时被定罪的场面,孟今之不由得轻笑出声。她拿起立在一旁的清洁工具,把羊圈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学着之前谈季的样子,给小羊们换了水。
收拾完后,她才闲下来仔细看看这些乌黑乌黑的小东西。这次她从一众煤球精中快速认出了黑皮鞋,因为它的脸最亮,还闲庭信步地朝她走来。
她笑着摸摸黑皮鞋的头:“姐姐明天就走啦,来跟你道个别。”
黑皮鞋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就安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让她摸。
“知道你舍不得姐姐,没办法,魅力大确实有这个困扰……之前高中毕业,有个男生趴我桌子上哭得死去活来,鼻涕一把泪一把,我都怕他噶过去,后来还是他爸妈把他提溜走的。”孟今之倚在栏杆上,叹了口气,“但你要知道,人生,和羊生,都注定要面临无数次分别和重逢。你也要相信,缘分会让我们再次相聚……”
黑皮鞋不厌其烦地听着,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在发呆。孟今之拿出手机,跟它拍了两张自拍。
“镜头感不错!”她看着屏幕上那充满睿智的眼神,夸道,“下次见面,姐姐拿这照片给你亲签。”
晚饭后,谈季回屋接了个电话。他刚打开免提,就听见项目组副组长孙渡在那边嚎啕大哭:“老大啊——你再不回来,我们几个人要被那群老头啃得渣都不剩了!”
谈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昏暗的夜景,语气平平:“老年人消化能力弱,不急。”
“靠你还是人吗?!”孙渡顿足捶胸,吐沫横飞,“今天有个老头都堵到我家门口了!我一出电梯,门口蹲着个老头直愣愣看着我,你他妈知道有多吓人吗?!”
孙渡回想起那场面差点咽过气去。他哽咽几下,然后小声说:“我看他一把年纪,也挺不容易的,就跟他说你最近不在北宁了……”
谈季眼睛一眯,正要发作,孙渡赶紧澄清:“但没说你在溪丰村!”
“我就说你最近在出差,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吃的好不好,睡得怎么样,有没有想起我……”在谈季打断他之前,他立刻识趣地转回正题,“那人看也问不出什么,就走了。不是老大,你打算啥时候回来啊?大家都在我旁边一起听电话呢……”
像印证他的说法一般,项目组另一个副组长白盈盈接过电话,传来清冷的女声:“老大,知天那个投资人已经在公司楼下蹲三天,还跟保安处成了哥们,所以这段时间我们都在孙渡家远程办公。但过两天要测机子,必须回办公室,我们真没招了。最主要的是,孙渡说过两天要带女朋友回家,让我们都麻溜儿的滚……”
“哎哎哎!说正事呢你提这干嘛!”孙渡在后面鬼叫,被几个人按在沙发上强行捂嘴。
谈季微微蹙眉,事情比他想象的严重,看来对方不仅没放弃,还铁心要霸王硬上弓。
等电话那端安静下来,他才继续问:“之前那老爷子收赔偿款了吗?”
白盈盈答:“还没,我们怎么劝都不要。”
听见他沉默,白盈盈立刻察觉有希望。她稳下心神,在众人鼓励的目光中轻声问:“所以……赶紧回来吧好不好?”
谈季揉了揉眉心,终于松口:“嗯。”
白盈盈激动得已经化身爱德华·蒙克《呐喊》中的人物,但声音上还是尽力保持冷静:“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谈季看了眼日历:“周三。”
话音刚落,他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转头看到孟今之正提着医药盒,站在门口。
他刚才没关门,所以门半开着,女人显然是听到他讲电话立刻停了脚步,正犹豫着要不要换个时间来。
他没等电话那端反应,挂断电话,转身问门口的人:“有事?”
孟今之依然站在门口,提了下手中的盒子:“抱歉啊,打扰你讲电话了,我来还这个。”
谈季看她没有进来的意思,便走过去拉开门,接过箱子,同时瞥了眼她手上包扎的绷带:“如果严重的话……”
“不严重。”孟今之打断他,温和地笑笑,“已经没事了。那个……这几天的事,非常感谢你,如果以后有机会,一定请你和谢识吃饭。”
没等谈季说话,孟今之微微鞠躬,随后迅速离开。不知道是不是谈季的错觉,总觉得她下楼梯时的脚步声,有点慌张?
第二天早上八点,谢识准时在楼下停好车子,又把装着大立核桃的一大包特产搬到后备箱里。孟今之把两件借来的衣服洗完并叠好,归归整整还给李姨。
李姨拉着她手笑:“小孟啊,有时间一定回来玩,李姨会很想你的。”
孟今之眨眨眼:“一言为定!”
上车之前,她朝别墅三楼望了眼,落地窗映着外面连绵起伏的山丘,隔绝了屋内的景象。她低头轻轻笑了下,随后坐进副驾驶,说:“走吧。”
车一直开到镇上的民宿门口才停下。分别前谢识跟她加了微信好友,还有些不舍:“孟姐,我这个人没什么文化,嘴也比较笨,但我心里已经把你当亲姐了!你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随时说!我肯定义义……义正言辞!”
孟今之听他磕巴半天蹦出来个义正言辞,噗嗤笑出声:“弟弟,姐姐也一样,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义不容辞。”
谢识垂着脑袋回到别墅,一进门看见谈季正在悠闲地吃早餐,莫名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季哥,孟姐走了。”
谈季:“嗯。”
“这一分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谢识把车钥匙放在收纳盒中,小声嘀咕,“你早上也不起来送送人家,道个别,真是始乱终弃、铁石心肠的负心汉!”
谈季夹菜的手顿了下:“不会用词就闭嘴。”
谢识置若罔闻:“明明也就认识才三天,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舍不得。唉,可能我年龄大了吧,人一老就容易悲春伤秋……”
29岁的谈季:“……”
谢识也没什么胃口,唉声叹气地在谈季对面坐下,忽然看到面前放着一堆红票子。
“2000块?”他粗略数了下,抬头问对面,“你放这干嘛?”
谈季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擦了下嘴,随后靠在椅背上:“孟今之放的。”
谢识“嘣”地一下坐直:“啊?孟姐放的?你怎么知道?”
谈季:“早上看见了。”
谢识拿着红票子的手忽然一通乱舞,像被烫着一般:“我靠她怎么不声不响留这么多钱!这咱不能收啊,这不是见外了吗!我这就从微信上给她退回去……”
话还没说完,谢识手机响了。他定睛一看正是孟今之打来的微信电话,赶紧接起:“姐!”
孟今之轻快的声音传来:“弟弟,到家了吗?”
谢识:“到了到了!哎我正要找你呢,这两千块钱是你留的吗?”
孟今之:“不是哎,可能不小心掉了吧。钱这东西有自己的想法,既然选择跟你了,就留下吧,不然挺可怜的。”
谢识算是知道自己平时瞎扯时别人有多无语:“你真是我亲姐。”
孟今之笑了笑,转回正题:“我刚联系附近的救助机构,对面愿意无偿帮忙,说可以下午三四点左右过去接鸟,你跟李姨说声吧。”
“没问题,谢谢姐!”谢识又跟孟今之聊了两句有的没的,才挂断电话。
谈季抱臂坐在对面,盯着谢识看。
谢识被盯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问:“怎么了?你盯着我干嘛?”
谈季:“她什么时候成你姐了?”
谢识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就今天早上的事儿啊,我俩找民宿老板作为见证人,结拜时还磕了头的!”
谈季:“……”
谢识见他吃瘪突然来了兴趣,笑得嘴都要咧到太阳穴:“怎么,你是不是觉得,你唯一的弟弟被人抢走了,心有不甘啊?”
见对面不说话,他笑得直抽抽:“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占有欲强。哎呀行了,她是我姐姐,你是我哥哥,不矛盾!但我提醒你哦,你这毛病,哪天要是谈恋爱,人家出门扔个垃圾你都得在家里面边哭边琢磨是不是不要你了。”
“……”
谈季懒得听他扯,漫不经心地把桌上的红票子收起来,去厨房洗碗。
将碗筷放入洗碗机,谈季倚在橱柜上,从兜中摸出手机看了眼——没有未读消息,没有未接来电。
女人昨天要他微信、说要跟他联系接鸟事宜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谈季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柜面,半晌,轻嗤一声:“没一句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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