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累过度?”卫衡拱一拱手,“娘娘,想必温元帅是为此战劳心伤神,尽心竭力,真乃我朝之楷模,可颂其精神,令群臣效仿。”
温言成神色这才稍稍放松了些。
“可眼下出征在即,娘娘,这该如何是好?临战前换帅,此乃大事,温元帅为国事操劳是好事,但出征前不见人便是抗旨,这又该如何处置?”兵部尚书万胜道。
温言成面色一沉:“万尚书未免太过言重了些。”又转头对闻述道:“你快些用药,让他醒来。”
闻述拱着手,面色为难:“这……”
“怎么?闻太医可有难处?”卫衡问道。
闻述便道:“微臣不敢隐瞒娘娘,微臣方才去侯府为温元帅诊脉之时,温元帅正在府中妾室屋中,想必温元帅昨夜一时兴起,过劳了些,才会昏睡不醒……”
此言一出,朝上众臣纷纷唏嘘,董志低声对万胜嘀咕了句:“呵,想不到这温元帅是这么个为国事操劳法儿。”
卫衡更是吃了一惊:‘那昨夜,叶姑娘岂不……’他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唇,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若是此刻温观识在他面前,想必已是鼻青脸肿了。
闻述接着道:“若是微臣强行用药,让温元帅醒来,他也是迷糊的,还会因此大损心神,也是上不得战马的。娘娘,不如就让温元帅好好睡一觉吧。”
温言成面色一阵青红,一阵青紫,她重重呼吸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相较于朝堂上的手足无措,刑部大牢里倒有出征前的热血。
自策漠军幸存将士们被押解回京,便尽数被关押在此。听闻朝廷即将派兵出征漠州,策漠军将士们更是一个个请命出征,誓要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叶壹起身,走到牢门前,高声唤来狱卒:“你去向你们头儿禀报,就说:‘罪臣叶壹,死罪既定。然生为叶家后,当战死于沙场之上。吾愿竭尽所能,誓为长荣杀尽敌军。恳请陛下、娘娘,许我出征,以报血仇,扬我国威!’”
“恳请陛下、娘娘,许我等出征,以报血仇,扬我国威!”……
策漠军将士们声声疾呼,令在场狱卒肃然起敬。
叶壹从自己囚服的长袍上,扯下一块方布,又找一块尖锐的石头划破食指,在方布上一笔一划,写下请战书。
“叶壹”之名签署,他又将请战书传给每一名策漠军士兵,所有人或签字,或按手印。
当一切完成,请战血书便递到狱卒手中,狱卒小心接过,双手轻颤。
“好,小的这就去禀报,还请叶帅,诸位将军、兄弟,稍候。”狱卒说完,转身跑去。
大殿上依旧死气沉沉,温言成还是不肯松口,免去温观识的元帅之位。
董志见刑部的人在门外招手示意他,他便悄悄溜了出去。
那人与他耳语几句,又递给他一沓血迹斑驳的布匹,只见董志瞪大了眼睛,他快步走进大殿,跪地拱手。
“娘娘,策漠军将士们请命出征。”董志起身,便将请战的血书打开,示以殿内的文武百官查看。
“娘娘,策漠军将士们为国之忠心淳淳,与其让他们等在狱中,接受本不该有的质疑,倒不如让他们奔赴沙场,完成其护国之壮志。”
“董侍郎言之有理,臣附议!”万胜站出来,跪地叩首。
文武众臣静默片刻,纷纷跪地:“臣等附议!”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周誉,看着同样一声不吭的卫衡,突然开口:“娘娘。”
温言成直了直脊背,认真听清周誉说了什么。
“眼下与北江作战胜算最大之人,非叶壹莫属,臣也附议。”
温言成瞬间泄气下去,她神情慌张,如若当真战前换帅,该如何向天下交代,又该如何处置温观识,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她慌乱的扫视一眼卫衡,正巧卫衡也在看着她。
卫衡拱手:“娘娘,温元帅日夜为国事操劳,积劳成疾,病卧床榻,想必天下百姓会理解温元帅苦心的。”
温言成点点头:“好,好。此事便依众卿所言,尚公公,拟旨。”
出征之时已过,城门外集结的士兵都在窃窃私语,猜测着发生了何事。
叶端跨在马上,焦急地望着城门。林德跟在叶端身边,他知道叶端此时心乱,便静静候在一旁,不作声响。
突然,城门大开,嘈杂之声顷刻间安静下来。
叶端蹙眉望着,正见叶壹身着盔甲,跨着枣红马,持着长枪缓缓走出,他身后帅旗飘扬。
身旁追随其而出的,便是威风凛凛的策漠军。
“是叶帅,是策漠军……”城门前送行的百姓渐渐起了呼声。
叶端眉头舒展开,嘴角向上弯起。
叶壹驾马来到叶端面前,满目慈爱地望着她。
“女儿见过父帅。”叶端马上颔首抱拳,她长发束在脑后,着一身素色绢布甲,双目炯炯有神。
叶壹点点头,神色欣慰:“端儿果有将风。”
“将士们!”卫衡现身城墙之上,遥望着城下集结的将士,“北江侵我国土,布诡阵伤我将士,令母盼不来子归,妻等不到夫回,小儿不见父,如此血仇,我长荣儿郎安能不报?”
“破北江,报血仇!”策漠军将士各个眼含热泪,呼声高涨。
卫衡接过身旁连威手中的酒,接着,便有城门侍卫给集结的将士每人一碗酒。
唯有叶端的不同,城门校尉递给她的并非烈酒,而是清茶。
城门校尉低声道:“殿下吩咐,特给堂主换成清茶。”
叶端闻言,抬眸望着城墙上那个耸立的身影,却见他也在望着她。
卫衡高声道:“一碗壮行酒,同担报国志,干!”
“干!”
“哗啦……”将士们饮完碗中烈酒,便将碗摔在地上。
“出征!”
叶壹高声喊着,将士们便纷纷列队,有序启程。
卫衡望着城下的那个,较一般士兵稍显瘦弱的身影,眸中厉色全无,反而生出几分柔情。
他微微笑着,轻声自言:“真像他。”
叶端也跨马回望着卫衡,心里默念着:‘多谢殿下。’她向着卫衡的方向拱一拱手,便牵起缰绳,追上叶壹,列入队伍中去。
‘酒满金樽,待君凯旋。叶姑娘,保重!’卫衡默默想着,望着出征的队伍渐渐远去。
京中隐廉楼阁楼上,周誉望着城门的方向,他隐隐能看见城墙上站着的卫衡。
周复走来,恭敬道着:“启禀义父,叶壹已领兵出征了。”
周誉眸子定定地望着城门方向,眉头拧成一团:“嘶——这晋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义父是疑心叶壹挂帅,是晋王做的?可义父不是说,晋王在殿上对叶壹只字未提吗?”
“正是这样,才更让人不得不防。他一言不发,便能让事情遂了他的心意,此人……留不得。”
周复眸子微转:“义父不必担心,娘娘不是已经……”
周誉看他一眼,周复慌忙噤了声。
周誉又道:“偏偏这晋王巧言善辩,派连威跟着叶端的理由也能说出花来,我是担心,太后着了他的道。”
周誉稍顿片刻:“对了,之前帅府起火,我让你去查,你可查到些什么?”
周复便答:“已经查出些眉目了。是有盗匪翻墙闯入帅府,被禁军发现后,放火趁乱逃走了。”
“盗匪?”周誉摇摇头,“绝不会是寻常盗匪,可有找到盗匪下落?”
“有禁军兄弟记住了为首的盗匪,已经画了画像,四处比对,只是尚无结果。”
“嗯,有线索就好,找到他们,或许就能理清晋王与叶家真正的关系了。”
“义父的意思,这伙盗匪是晋王指派的?”
周誉端起茶盏,轻轻晃着,看着杯中茶水旋转:“水至清则无鱼,晋王该醒悟了,与其事事分个明白,倒不如搅乱这塘浑水,他好浑水摸鱼。”
周誉缓缓抬眸,又望向城墙上的那抹身影:“吩咐下去,抓住盗匪者,重赏!”
“是。”
秋风乍起,卫衡氅衣卷腾,他却一动不动地望着远方。
连威快步走到他身边,低语道:“殿下,连固回来了。”
卫衡的眸子一瞬间凝起,转头看向连威。
连威又道:“正在府中候着。”
卫衡便快步下了城墙,驾马往王府疾驰。
他门前下马,便有小厮出来,他把缰绳扔给小厮,快步往府内走去。
身后的氅衣跟不上他的步伐,被拽荡在空中。
卫衡径直去了书房,连威守在门外,便将门紧闭。
连固跪倒在地,颔首抱拳:“属下无能,请殿下责罚。”
“到底如何,你且细细讲来!”
“……属下与黑衣人交手两次,皆捉了活口,可……活口或自尽,或被人暗箭射杀……一句话都没能问出来。属下带人在林子里搜了两天,却未发现任何踪迹。”
“既已交手两次,你可捋清他的招式?”
连固点点头,又忽而沉思片刻,眼睛睁大:“属下想起来了,为首的黑衣人,正是那夜刺杀叶姑娘的黑衣人。此人功法深厚,善用刀。他总以纱遮面,眉眼间倒与金吾卫的陆校尉有几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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