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端一日未见卫衡,她请命去城墙巡逻。
镶城渐渐恢复平静,女医会也撤出镶城去。
陶之却未离开。
傍晚,叶端下值回来,陶之便迎了上去:“谨义,怎么一日不见你?”
叶端道:“城中病人都已好得差不多了,我便归队了。”
她看着陶之,眸子紧了紧:“师兄为何不随女医会离开,你留在此处,丹城谁在?”
陶之道:“我来时,都已交代好了。听说你为守镶城,力竭摔下马来,如此惊险,师父不放心,我也不放心。我既来了,便要等你拿下北江,与你一起回去。”
叶端笑道:“师兄忘了,出征前那日,我可胜了你,你还有何不放心的?”
她说着,便往园中石桌前走去,陶之也跟着过去坐下。
卫衡一日不见叶端,得知她请命归队,便知道她是躲着他。
他心里一遍遍想着昨夜与叶端说的话,怎么也想不出那句话说得过了,竟惹得叶端躲他。
他暗自宽慰自己:‘躲着就躲着吧,若是见了,又不知说什么好。’
心里是这么想的,他却不是这么做的。
用过晚膳,他看一眼天色,知道叶端定是下了值。
他与连威说着,想去外边走走,一抬头,便到了叶端门前。
卫衡正站在廊下,犹豫着,见了叶端该说些什么,却听见她在园中说笑,听上去,心情不错。
他悄悄绕到叶端身后的廊下,正巧有树能将他遮蔽。
他小心探头出去,才看清,与叶端说笑的是陶之。
陶之对叶端道:“等回去了,叶帅之案也该平冤了。”
叶端点点头。
陶之笑看着叶端,又道:“那我便可到帅府提亲了。”
叶端笑道:“不过是外祖与师父的玩笑话,当不得真,师兄还是不要因此误了自己。”
陶之却摇摇头:“不是那次。我曾认真问过苏公,苏公说了,想把你与他心中最优秀的弟子联姻。”
“那师兄怎知,你便是外祖心中最优秀的弟子?”
“这我也问过苏公,‘我是不是苏公最优秀的弟子啊?’”
“外祖如何说的?”
陶之学着苏仁的样子,假意捋着胡须:“啊,哈哈哈……”
叶端不解:“这是何意?”
陶之便道:“苏公没说,他没说我不是,算不算默认是了?”
叶端“噗嗤”一声笑起来:“师兄尽在玩笑,原来都是你自己的猜测。”
陶之嘿嘿笑着,道:“这几日,见你一直闷闷不乐,我怕你闷在心里憋坏了,你这样笑笑,对身体好。”
叶端笑看着陶之,他从小便是这样,爱逗她笑。
陶之本是个安静的性子,他知道叶端喜欢玩闹,便硬生生把自己养成了活跃的性子。
可他的活跃此前总不是那么恰到好处,挨了不少责备,好在后来越来越熟练,直到现在,可以安慰叶端,逗她开心。
“师兄有心了。”叶端轻声道着。
卫衡站在廊下静静听着,嘴角也忍不住勾起。
“师兄还没吃饭吧?我做你最爱吃的粟米粥如何?”
叶端说着,便与陶之起身往屋里走去。
卫衡转身便走。
“殿下?”
卫衡一惊,立马驻足。
他转身过去,看着叶端与陶之疑惑的眸子,他眉头蹙起:“本王来找……叶姑娘,想问问……问问我的伤……算痊愈了吧?是不是明日便可舞枪了?”
叶端点点头:“嗯,可以。”
“那好。”卫衡点着头,慢慢转身走去。
入夜,叶端还是煎了药汤给卫衡。
“叶姑娘是在躲着我?”卫衡问。
叶端笑道:“眼下天气转暖,河面结的冰也已化开,镶城的粮草不多了,不如殿下想想如何进攻北江吧?”
卫衡垂首,轻笑着:“叶姑娘所言极是。”
第二日,卫衡便做了部署。
烈营军配合武卫军,一个自西向东进攻,一个自东向西进攻,不出三日,便势如破竹,攻至涧中城下。
涧中乃北江都城,城墙要比其他城池更为高大。
北江军拼死相抗,何将军不断命武卫军进攻,武卫军又不断被北江军打退回来。
卫衡看着不断倒下的士兵,眼神如炬,拧着手中的长枪,正要前进,却被叶端打断。
“殿下,属下请命,带一队人马再冲一次。”
“不可。”
“城墙虽高,却也不比悬崖峭壁,属下请命一试!”叶端认真说道。
卫衡定定地看着她,许久,他道:“好,若你能攻上城去,本王亲自为你请功!”
卫衡说着,转身取下连威身后的旌旗,郑重交到叶端手中。
叶端接过,大吼一声:“驾!”
战马飞驰,叶端身影犹如离弦之箭,直冲敌城而去。
疾风呼啸,箭如雨下,叶端身子伏在马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城墙。
她转动着手中银枪,挡掉射来的利箭。
终于行至城墙下,她脚蹬马鞍,飞身而起,攀着城墙砖缝,快速向上移动去。
卫衡紧紧盯着叶端的身影,更时刻注意着城墙上的敌军。
“有人上来了!”
北江士兵大喊,正欲拿刀挥砍,“砰!”卫衡便将其脖颈一箭射穿。
叶端借机翻上城墙,持枪与敌军相抗。
“拿下涧中!”卫衡高声道。
武卫军便齐齐往城下进攻而去。
叶端打倒拦路敌军,飞身下了城墙,却见城墙下,守着城门的数十北江军。
北江军齐齐向她杀来。
叶端心中大呼:‘不好!’她抽出剑,砍断敌军长枪……
打完一批,又有一批围上来……
叶端渐渐体力不支,她被敌军逼至墙角,敌军举枪,朝她刺来。
她剑一横,挡在身前,却……
城外,武卫军已攻至城下。
叶端嘶吼着,蹬地踹飞面前的敌军,闪到城门下,搬下门栓。
武卫军破门而入,拿下涧中。
北江王连夜逃出涧中,聚集残兵死守榆州。
叶端蹲在城门角落里,静静看着武卫军清理着敌军残兵,她再撑不起身子。
卫衡跳下马,跑到叶端面前:“叶姑娘……”
叶端缓缓抬眸,看着他。
“你那儿受伤了?”
叶端摇摇头,低头一瞧,满身是血。
卫衡连忙为其脱下盔甲。
卫衡的手刚刚触碰叶端胳膊,叶端便火辣辣疼起来。
陶之抱着药箱,磕磕绊绊地跑来:“谨义,谨义别怕,师兄给你处理伤口……”
他双手哆嗦着,药瓶拿出来,却撒了好些。
叶端笑道:“师兄莫急,我无大碍。”
卫衡一旁看着,想上前帮忙,却又不得。
宫城门大开,武卫军进驻。
夜幕降临,叶端站在宫苑里,抬头望着夜空。
卫衡走来,也抬头望着天:“叶姑娘看什么?”
叶端轻笑:“我想看看这里的月色与渊都的有何不同?”
“你可发现何处不同了?”
叶端摇摇头:“没有。”
卫衡道:“今日破城,叶姑娘功不可没,你说,本王赏你些什么好呢?”
叶端细细想着:“臣女只想早日抓住娄玉鞍,还父帅清白。”
卫衡道:“这是迟早的事。本王带了礼物给你,想必你会喜欢。”
他说着,转身便命人抬上一个硕大的箱子。
叶端看着箱子,道:“难不成是这宫中的金银宝贝?可我向来不喜欢这些。”
卫衡道:“打开看看。你定喜欢。”
叶端将信将疑,打开箱子,等看清其中物件,眸子便红了。
这是一支银杆长枪,枪杆直且光滑,枪头锋利无比。
“是叱云枪。”叶端声音哽咽,“是兄长的叱云枪。”话语未落,便已泪流满面。
“兄长从来枪不离手的……”
叶端小心取出银枪,拿在手里细细摩挲着。
曾经,叶堂便是用这杆枪,教会她破虏枪法。
曾经,叶堂许诺,凯旋后,会为她便一套针对破虏枪法的剑法,让她胜他。
卫衡轻声说着:“你可愿用这叱云枪,挑落北江王,替叶堂报仇?”
叶端眸子一紧:“当然。”
……
月色下,叶端依旧细细抚摸着枪杆,情绪却已平稳了许多。
“你可知叶堂对你的期许?”卫衡轻声道着。
叶端道:“他或许想让我当个女将军吧?”
卫衡轻笑:“果真你兄妹二人心有灵犀。”
“他还说要教我剑法……”
“什么剑法?”
叶端摇摇头。
卫衡接过叶端手中的叱云枪,道:“我用破虏枪法,谨义,拔剑。”
叶端虽不解,却也照做。
卫衡持枪与叶端打斗起来。
几招下来,卫衡被她挡得无从下手。
叶端忽然停手,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哭出声来。
卫衡忙放下叱云枪,走过去,紧张问道:“是不是伤口扯疼了?”
叶端抬起头来,眼泪汪汪。
她抽泣道:“殿下……教我的剑法……是兄长……编的?”
卫衡点点头,叶端便又哭起来。
自从卫衡去了烈州,叶壹便时常带叶堂前去探望。
彼时,卫衡因荣妃一事,被所有疏离,唯有叶家不曾有过变化。
就如叶壹所言:“太宗待我叶家不薄,太宗曾命我教习殿下武艺,未曾收回成命,我便一直教下去。”
叶堂与卫衡更是交好。
每次叶堂回京,定要与叶端比试武艺,比破虏枪法,叶端从未胜过。
叶堂怕叶端由此失了兴趣,便与卫衡一同商量着,为叶端编一套剑法,让她胜过自己,高兴一番……
叶端静静听着剑法的来历,面颊上的泪珠悬挂,晶莹剔透。
连威突然走过来,神情紧张:“殿下,温玉公子来了。”
卫衡眸子一凛,随即道:“今夜不见,明日把他带来大殿见我。”
“是。”
第二天一早,叶端正处理完伤口,欲到院中操练枪法,便听一女子吵嚷。
“本姑娘千里迢迢来此,就是为了见他一面,你让他出来。唉……你让我进去也行。”
叶端正想着:‘这军中何时来了女子?’便走去,躲在石拱门后查看。
正见连威拦在卫衡门前,眉头皱成一团:“周姑娘,殿下真的在大殿议事,周姑娘还是稍等一会儿吧。”
周鉴生气地扭头,正巧瞥见叶端探出的头。
“叶端?”周鉴笑着跑去,拽着叶端的手,仔细打量。
“想不到,女子穿上铠甲,也能如此英气逼人。”
叶端羞涩一笑:“周姑娘怎么会在此处?”
周鉴道:“还不是为了晋王,听说温驸马要来,我便一起跟着来了。”她伏在叶端耳边,轻声道,“不过,我是偷跑出来的,千万不能让晋王知道,不然,他该送我回去了。”
叶端嗤笑一声,点点头:“好,我不说。”
她想到什么,便问:“你说温驸马?是钰盛公主与温公子成婚了?”
周鉴点点头:“是啊。”
“这么快。”叶端低声嘟囔着,“算来还是新婚,温公子便来涧中,只留钰盛公主在侯府吗?”
“哪还不都怪晋王。太后听说温国舅被晋王夺了兵权,大发雷霆,这才让温驸马抛下新婚的公主,马不停蹄赶来这里……”
周鉴还在滔滔不绝说着,叶端却已听不进去。
她此时不知是该嘱咐卫谚,还是该心疼她。
大殿上,温玉质问卫衡:“敢问晋王殿下,家父所犯何罪?你竟不顾旨意,收了他的帅印!”
“所犯何罪?温公子不知,他温观识贻误战机,差点害了镶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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