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女子最多的便是居于后宅,这便算得上多数了。提起她们,诸位想到最多的是什么?怕不会是‘手无缚鸡之力’、‘见识浅薄’、‘无才是德’等等,诸如此类轻视女子的词话了吧?
诸位何曾想过,若非她们操持后宅,尔等岂能在朝安心为官,施展自己的抱负?我见,分明是女子志坚更胜于男子,她们更懂得奉献。她们向来与男子并肩屹立于世,同与男子托举家族兴旺之责,谁又比谁低矮半分?可如今,她们的同行之人,却要如此轻视她们,质疑她们的能力,岂非笑话?
不管多数的女子,还是少数的女子,她们都不曾逊色于男子,不过是世俗束缚了她们。若真要摒弃世俗偏见,单以才能相论,这朝堂之上当有女子身影才是。所幸,我朝有娘娘为先,后又有女医,如何不能再有女武官?”
卫衡一席话,便让喧嚣的大殿瞬时安静了下来。
温言成深深吸了一口气:“晋王此言,可真是振聋发聩!”
她缓了片刻,接着道:“晋王说得极是,焉能只凭男女之别来定官职?大可只问才能,不问出身,这也正是当年,太宗设定每年比武大会的初心。万尚书,叶端才能出众,兵部大可不必顾忌其为女子之身,参照往年,速决其合适职位,尽快呈报上来!”
万胜眉头一展,双手环抱于胸前:“是,臣遵旨。”
锦园。
叶端倚坐在床上,手中拿着兵书,看得入迷。
陶之端着药汤进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无情地夺走叶端手中的书:“手都伤了,还看书?”
叶端咧嘴笑着:“是手伤了,可是眼睛好好的。”她瞧着陶之面色,讨好道,“师兄,您还在生气啊?我都已经没事了。”
“什么叫没事了?你若是能立刻下地给我翻两个跟头,那才叫没事。”
“原来师兄是想看我翻跟头了。早说嘛,我这就翻给你看。”
说着,叶端便要起身下床。
“哎——”陶之忙将她按了回去,“你伤还没好,不许乱动!”
“那你不生气了?”
望着叶端真诚的眸子,陶之稍显无奈地点点头:“嗯,不生气了。”
“既然不生气了,那你能不能……对殿下好点?”
“谨义。”
卫衡突然出现在门外,他的声音正与叶端的话交叠在一起。
叶端与陶之同时往门外望去。
“殿下。”叶端面上难掩喜色。
倒是陶之,面无表情,轻咳两声,转身端着药,喂到叶端嘴边。
叶端笑笑,伸手欲接过碗勺:“师兄,我可以自己来。”
陶之一愣,眼神一瞬变得严厉起来。
叶端不敢再接,便饮了一口道:“师兄啊,这药还有些烫,不如再晾晾?”
陶之明白了叶端的意思,他深呼吸一口气,便将药碗放在床边。
他转了转身,望着门外的卫衡,道:“殿下为何只在门外站着,不进来?”
卫衡瞧了瞧他,启步走进门内:“我怕有人要打断本王的腿。”
叶端闻言,怔怔地看一眼卫衡,又看向陶之。
陶之从面颊到脖子一瞬红了,他慌乱躲避着叶端的视线:“是……昨日,我与殿下开玩笑的。”
他瞥见卫衡与叶端四目相对,便起身识趣道:“你们聊,我再去备药材去了。”
卫衡笑看着他离开,慢慢走到叶端床边:“你感觉可好些了?”
叶端瞥他一眼:“殿下真坏!”
卫衡故作不解:“哦?是我哪儿做的有错,惹你不快了?”
叶端撇撇嘴巴:“你明知师兄的脾气,他就是个好逞口舌之快的性子,可你偏要揪住不放。我看殿下心思难料,是该好生防备才是,师兄说的没错,此后你若再进我房间,是该打断腿……”
“那个……”
叶端话音未落,陶之又从门外探头进来:“谨义,你说什么?”
叶端顿时激起一身汗,忙与陶之解释,却越想解释明白,越是语无伦次:“师……师兄,没说……我没说什么……你……”
陶之便道:“药趁热喝,过会儿别忘了让香蕊给你换药。”
“知道了。”
直到陶之的脚步声出了锦园,叶端才重重呼了一口气。
卫衡肩头轻颤着咯咯笑起来。
叶端见状,幽怨的剜一眼卫衡,自己却也忍不住发笑。
卫衡端了药碗,一勺勺喂给叶端。
叶端蹙眉,端起药碗“咕咚咕咚”大口喝下,接着拿起蜜饯送进嘴里,眉头才松了下来。
“这才对嘛,这药这么苦,若是一勺一勺地喝,岂不要把我苦死。嗯,这蜜饯不错,殿下,你也尝尝。”
说着,叶端拿起蜜饯,欲递到卫衡手中。
谁知,卫衡并没有要接的意思。他温热的大手,一下握住叶端的手腕,便将她的手提起。
他低头,轻轻从叶端的手中衔走蜜饯,嘴唇与叶端的指尖似触非触,却能感到他鼻息的温热。
叶端睁大了眼睛,她看着卫衡,心中一阵慌乱。
原本卫衡尚且与之保持一定的距离,可自从那日柳树下他说了那番话,叶端应下后,他便像是得到了某种允诺,再不与叶端刻意疏远,而是如今这般——蹬鼻子上脸。
可叶端也说不出他这种“蹬鼻子上脸”有什么不好,毕竟,自己心头也是乱的,或许她也并不反感他这么做,只是……
卫衡炙热的眸子近在眼前,烫的叶端一下清醒过来。
她低头,却见自己的手,尚被卫衡握在手里,卫衡的手掌宽大有力而温暖,可并非是她此时所期。
她抽回手,垂下眸子:“殿下今日上朝……朝上对比武一事可有议论?”
卫衡将叶端的神情尽数看在眼里,他勾着唇角:“有,太后命兵部给你安排合适官职。”
“真的?”叶端神色大喜,方才内心的慌乱、脸上的紧张一扫而空。
香蕊端了饭食进来。
“殿下,膳房已将饭菜都备好了,连将军托我给殿下传话,殿下随时可以用膳。”
卫衡点点头:“告诉连威,就说我在锦园用了。”
“你……”叶端疑惑地看着他。
卫衡笑道:“怎么?不舍得?”
叶端只得道:“哪有,我是怕怠慢了殿下。”
卫衡认真挑了几样菜,夹到碗中,再喂到叶端嘴边。
看见碗中米粒,叶端忽而想起什么。
她轻轻推开卫衡手中的碗:“还有一事,听说太府寺卿涉嫌旧案,一连多日再没传出消息,殿下可曾听太后提起过?太后可还记得此事?”
卫衡蹙眉:“你都伤成这样了,这些事都已有了眉目,就不能暂时放放?”
叶端眸子一亮:“殿下定是知道此事。我就是好奇嘛,殿下你跟我说说……唔——”
不等叶端说完,卫衡便将饭食喂到叶端口中。
叶端匆忙咽下,见卫衡又夹着菜来,她连忙捂起嘴巴:“殿下,我还没说完呢。”
“太后与周相已派人去络州调查,虽然调查之人还没回来,但是太后已经决定收回言峰掌控的关市、贸易各方的管控。周相也已举荐太府寺丞谢珩接任言峰职务。谢珩我已让人查过,是个踏踏实实做事的人,想来太后与周相也是有心变革。”
卫衡看着叶端道:“你可能安心吃饭了?”
闻此,叶端才露出笑意:“嗯。”她手一指,“我想吃那个……”
直到用完膳,叶端终于松了口气:‘这下,他该回书房去了吧?’
不料,卫衡却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他拿起叶端枕边的兵书,认真看起批注来。
‘还不走?那我试试能不能从他口中再套出些什么消息。’叶端清了清嗓子,“听说,那日周姐姐与殿下谈了好久?”
“嗯。”
“你们都谈什么了?”
卫衡看她一眼,眉尾一弯:“她说,我与她一样。”
“什么一样?”
“都是喜欢上了不喜欢自己的人。”
叶端神色稍顿:“不,你们不同。”
“有何不同?”
卫衡合起书,认真地望着叶端清亮的眸子。
叶端睫毛轻颤着:“你们哪儿都不同。”
“你当真这么认为?”
叶端垂眸,轻轻点了点头。
卫衡嘴角弯得欢快,心底一阵翻腾:“谨义,我有话要问你,需要你如实回答。那日马车上,你几乎晕厥,却还要为陶之向我求情,你到底是在乎我的感受,还是怕我会怪罪陶之?”
叶端的眸子霎时定在卫衡脸上。
许久,她摇摇头,轻声道:“我也不知。我不想你生气,也不想你怪罪师兄。”
卫衡也定定地看着叶端,他身子越发往叶端面前倾斜,双唇愈发凑进叶端。
“殿下!”
叶端猛地抬手,推在卫衡唇上。
她视线躲闪,声音却含了愤怒:“殿下,你若是食言,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卫衡怔住,他慢慢后退,轻轻将叶端的手拿了下来。
“对不起。”
他把书重新放回叶端枕边:“你好好休息,过几日,你的任命诏书就会送至帅府,所以,你得快些养好伤,才好早日回府与苏夫人一同庆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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