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谚见卫衡神情放松下来,瞄了眼他手臂上的纱布:“皇叔果真受伤了,为何不说呢?还让别人猜疑,你可知,有人传言这几日你出城去了。”
卫衡轻哼:“为何要说?说了,可是有人能替我挨疼?倒是有人盼我受伤。只是……”他看着卫谚,“为何会传我出城呢?”
卫谚摇摇头:“这我就不知了。不过好在有周妹妹为你作证。皇叔,听说近来,你与周妹妹走的颇近,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卫衡眉毛倒竖:“休要胡言!”
“殿下。”连威适时站在门外,“长公主殿下的行李都已搬进院中,您看安排在何处合适?”
“锦园就好。”卫谚道着。
卫衡眸子一凛:“锦园不行!”
卫谚皱眉看着他:“为何不行?我记着父皇修缮王府时,锦园最是宽敞,还冬暖夏凉。皇叔住双辉殿,锦园空着也是空着,我住几日怎么了?”
卫衡面容严峻:“我说不行就不行。连威,去遥琅阁腾出个房间,让小厮把长公主的行李搬进去。”
“可……殿下,林少主怎么办?”
“让他搬去宴涯阁。”
“是。”连威拱手退下。
卫谚看着卫衡冷漠的神情,低声嘟囔几句,不敢再言。
卫衡看她一眼:“钰盛,叶堂早已殉国,你与叶家再无瓜葛,今后,不许再提搬去帅府这种话了。想必娘娘已在为你物色夫婿,你该往前看才是。”
卫谚面色瞬间冷下:“我不!”提起叶堂,她便若换了一人似的,再也活泼不起来,“在我心里,叶堂只是在漠州戍边。”
她盯着卫衡的眼睛:“我不许你再说叶堂殉国一事!我与叶家也并非再无瓜葛,我还有叶端这个妹妹,我与叶家永远不会无瓜葛!”
渊都城外。
香蕊行李在肩,与叶端依依惜别。
大仇得报,香蕊欲回乡祭奠。
“姑娘,此行雾州,一月便可回来。”
叶端笑着:“不急,你离乡多年,此次回去,可多住两日。我就怕你近乡情怯。”
香蕊颔首:“何止近乡情怯,只是想想,我便已……”
叶端握起香蕊的手,香蕊面上挤出笑容:“我在雾州已无亲人,也住不了多久。”
“那就多看看沿途风景。”叶端轻轻将香蕊耳边碎发捋顺,“若是以前,我定要与你同去,途中玩个尽兴。这次却不能陪你,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姑娘放心,一路有姐妹们照应着,不会有事的。”
叶端却摇了摇头:“毕竟是你第一次回乡,不找个人陪着你怎么行?”
说着,叶端侧身,香蕊便往她身后望去。
梁行正牵着马,朝两人缓缓走来。
“姑娘,这是……”
叶端笑道:“此行,就劳梁校尉代我护你一程。”
她伏在香蕊耳边:“放心,我可让他告了两个月的假呢,你们大可沿途游玩,寄情山水,好好舒缓心神。”
“叶姑娘。”梁行驻足施礼。
叶端从袖间取出药瓶,交到梁行手中:“香蕊胳膊上的伤虽然好了,却仍要日日涂此药膏,才能消除疤痕。这个任务,我可交给你了。”
梁行郑重施礼:“是,梁行定不负姑娘所托!”
他看一眼香蕊,香蕊脸一红低下头去。
叶端伸手拥起香蕊:“一路平安!”说罢,她转身走去。
梁行走到香蕊面前,眸子里满是关切,他张张嘴巴,千言万语一股脑涌上心头,却又堵在喉头,怎么都挤不出来。
香蕊看着他:“梁行哥哥。”
“哎,香……香蕊。”几字出口,梁行额上已大汗淋漓。
香蕊轻笑:“走吧。”
二人翻身上马,再与马车旁的叶端、陶之招手,便策马而去。
“十年呐……” 陶之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感叹,“梁行能等香蕊这么些年,也是个痴情的。想来二人的婚约不过是两家长辈的口头之约,当年卓家遭此一难,梁行与香蕊尚且年幼,梁行却能因一句遗言随香蕊一同去了阙州,哎——总算是要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叶端也道:“十年,香蕊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她看一眼陶之,“三年前,梁行求外公主持他与香蕊完婚,香蕊却请命来京,便是想心无旁骛地报仇。当日一别,梁行再未纠缠,而是一直等她,这点,我是佩服的。等他们回来,就让他们完婚。”
叶端一边说着,一边坐进马车里去。
陶之闻言,笑道:“哦,原来你是想让他们趁此一行,增进感情啊。”
他跳上马车,驾起马来。
“这么明显,师兄看不出来吗?”
“我瞧你呀,多次一举。他二人感情好着呢。”
“好也是需要契机的……”
“叶姑娘。”连诚从城内追来,“叶姑娘,方才长公主突然去了王府,说是要在王府住下。”
叶端面色一沉:‘温太后这是又出了什么馊主意?’
明月、湖边。垂柳翩翩,荷叶圆圆。
叶端倚靠在柳树枝上,枕着胳膊,定定地望着夜空。
“嚓、嚓……”是她熟悉的脚步声。
她嘴角一勾:“有公主在府,殿下也敢出来?”
卫衡轻笑:“不出来,如何见美人赏月之景?”
叶端周身一颤:“咦——”她立时坐起身来,蹙着眉头道,“殿下如今怎么也学会了林兄那套酸溜溜的词,再说下去,我可受不了了。”
闻此,卫衡出声笑了起来。他笑意爽朗,仿佛多日阴霾在此时刻烟消云散。
叶端跳下树,走去木桥边坐下。
卫衡也随她走去,坐她身边。
“钰盛姐姐为何突然搬去王府住呢?她一向沉稳,今日之举倒不像是她的做派。”
“她与太后大吵了一架,被赶出来的。不过,应是太后要她来试探我的。我十日未在京中露面,想来温国舅最是担心我发觉了什么,追出京去。周誉一直派周鉴到府里探望我……”
提起周鉴,卫衡忽而想起卫谚说的那句:‘听说近来,你与周妹妹走的颇近,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卫衡心中不免疑惑:‘周鉴此前也来过王府,但都未传出什么,为何眼下就让人误会两人走得近了?’
“殿下在想什么?”
叶端一语,打破卫衡思绪。
他摇摇头:“没什么。今日多亏你为我包扎的伤口,在钰盛面前才没露出破绽。”
叶端闻言,拉过卫衡的手腕检查一番,又为其整理着纱布:“炎炎夏日,包着这些,定会燥热,殿下可让连威取些冰块给你镇着。”
卫衡看着叶端,嘴角一弯:“嗯。”
晋王府。
卫谚坐在遥琅阁院中遥望着月色,欣儿站其身后,为其摇着蒲扇。
忽而,卫谚直了直身子:“欣儿,你可闻到什么?”
欣儿鼻子动了动,摇了摇头:“没有。”
卫谚起身:“好香的味道啊。”说着,她便顺着香味飘来的方向走去。
出了遥琅阁,顺着长廊所行不远,便是王府厨房。
此时已是深夜,府中小厮尽数歇了去,但厨房却有亮光。
卫谚眸光一闪,像是发现了什么真相:“定是皇叔藏了什么好吃的,自己偷留着吃呢。”
欣儿满脸不信:“晋王殿下看上去,可不是个贪嘴的人啊。”
卫谚道:“你不知,小时候,他可爱缠着祖母要东西吃了……走,去瞧瞧。”
她快步往厨房走去,语调轻快:“皇叔偷吃,可算被我捉住……了——”
门一开,门里的林德与门外的卫谚双双愣住。
卫谚提着裙摆,笑意盈盈,周身气质映衬得她光彩熠熠。
林德在宫宴上见过她,彼时,卫谚只素妆打扮,便已是清新脱俗,今日,她着彩色衣裙,头戴发钗,额有花钿,黛眉朱唇……活脱画上仙子降落人间。
林德并未看清她的衣裙何彩?花钿何样?目光全然落在她的眸中——一瞬惊喜、一瞬怀疑、一瞬委屈、一瞬眷恋……
卫谚一言未发,林德便如听见什么。是她心中的话,露在眸间。
“吧嗒”,林德嘴里咬着肉,口水从嘴角逃出。
林德立时回过神来,连忙放下手里的肉,抬手抹了下嘴角。
“钰盛公主。”
卫谚收回视线,嘴角笑着,又垂下,又勾起……她深吸一口气:“原来是……林少主。”
她看看林德的眼睛,心中一阵慌乱。她便垂眸,不敢再看他。
林德忙解释:“我来厨房找些吃的,可曾打扰到你?”
卫谚摇摇头:“不曾。就是……林少主做得饭菜倒是香气四溢。”
“你要不要尝尝?”
卫谚侧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林德,又看看盘子里的肉。
“林少主也爱吃酱肉?”
林德道:“是烤肉,而非酱肉。”
说着,林德挑了一块未动过的肉盛到盘里,放到卫谚面前的桌上,又转身吃自己的去了。
卫谚嘴角笑着,笑意却尽显酸涩。她夹起一块放在嘴里,细细嚼着。
“好吃吗?”
“嗯。”卫谚点点头。
她忍不住又看一眼林德,看着那双眸子。像他,极像他……
卫谚恍惚起来,仿佛忽而置身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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