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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系观

松间月出,银辉穿过交错枝桠,碎成满地残雪似的光斑。

青石台上,箫声呜咽,像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撕裂。

"清秋师姐!等等我!"

急促的脚步声撞碎寂静,肉团子似的乐生连滚带爬冲过来,棉鞋沾着雪沫,小脸冻得通红,怀里还鼓鼓囊囊塞着东西。

他扑到薛清秋身边,献宝似的掏出个油布包,里面躺着两枚还热乎的枣泥糕:"师姐你看!师父罚我扫整个大殿才给饭吃,我趁他不注意顺了两块供果,分你一块!"

薛清秋指尖的箫管顿了顿,回头时眼底已漾开笑:"你这小鬼,胆儿越来越大了?供果也敢偷拿,要是被师父发现,定罚你跪香到天明。"

"师父才舍不得真罚我呢!"

乐生满不在乎地撇嘴,挨着她坐进青石板的凉意里,咬了一大口枣泥糕,含糊不清地问,"对了师姐,你刚才吹的啥曲儿?好听是好听,就是听得我心里发凉,让人直想落泪。"

"折柳。"薛清秋望着山外渐沉的暮色,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雪。

"折柳?"乐生嚼糕的动作猛地停住,瞪圆眼睛扫了圈四周,"咱们不系观全是竹子,连柳树影子都没见着,你折哪门子柳啊?"

"折柳送别,"她指尖捻起片落在膝头的竹叶,指腹轻轻摩挲着叶脉,"思故乡罢了。"

乐生刚要追问"师姐的故乡在哪",就见薛清秋忽然站起身,将箫管别回腰间:"夜露重了,快回房去。明早要是误了晨课,师父可真要罚你跪香了。"

"哎呀师姐又拿师父压我!"乐生嘟囔着起身,一步三回头地往寮房走,走了没几步又转过身,对着她的背影喊:"师姐你也早点回!别冻着了!"

薛清秋望着那团小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重新坐下。

山间的风更凉了,吹得她素色道袍轻轻晃,像株在雪地里倔强撑着的梅。

她想起乐生的身世,这孩子命苦,出生时娘就血崩没了,跟着爹在乡下种田,本也能勉强糊口——可七年前魏赵两国开战,魏国境内乱成了一锅粥,流寇、散兵到处抢粮杀人,乐生的爹为了护着仅有的半袋米,被流寇砍死在自家院里。

是师父下山采药时,发现了缩在柴房里、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乐生,把他带回观里,取了"乐生"的道号,盼着他能苦中寻乐,平安长大。

不系观里,原就都是这样的可怜人。

薛清秋低头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曾弹得一手好琴,如今却能扛水桶扫庭院,能焖出喷香的糙米饭,能认全山里的草药——谁能想到,她曾是魏国太傅薛常的次女,是那个出生时被钦天监断言"天有异象,恐为不祥"、乳名"纸月儿"的薛家二小姐?

薛家曾是魏国百年勋贵,祖上跟着开国皇帝打天下,先帝亲赐的免死金牌至今还供在老宅祠堂里。

可父亲薛常性子耿直,两年前上书要改革兵制,触了太多世家的利益,被群臣联名弹劾,贬去了匪寇横行的江州。

没到半年,就传来消息:江州城被匪寇攻破,薛常夫妇死在乱刀之下。

长姐薛梵境原是东宫正妃,母家一败,她在宫里瞬间没了靠山,听说如今被迁去了偏僻的甘露殿,日子过得比宫人还不如。

而她这个"不祥"的次女,早被世人默认死在了薛家的浩劫里——没人知道,父亲的旧部偷偷把她送出京城,辗转送到了这深山里的不系观。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冷得邪乎,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把整个道观裹成了白茫茫一片。

梅林里的梅倒傲得很,顶着雪开得艳,鲜红的花影戳在白雪里,像溅在宣纸上的血,时不时有暗香飘过来,勾得人心里发颤。

薛清秋拢了拢素衣,往手心呵了口气,白气瞬间散在风里。

她常想,做人倒不如做只鹤,能飞能歇,乐得自在,不用管什么家国恩怨,不用想什么身世浮沉。

她随手掐了几朵梅握在掌心,冷香顺着指缝漫开来,才稍稍压下心里的闷。

山上的日子不似外人想的那般清闲,洒扫、做饭、晒药,样样都得干。

薛清秋早没了大家闺秀的娇气,反倒像个真正的小道士,连师兄们都常说:"清秋师妹比咱们还懂规矩。"

虽没被师父正式收为徒弟,乐生却早一口一个"师姐"叫着,喊得比谁都亲。

这天午后,薛清秋刚把晒好的草药收进药房,就撞见了师父。

她忍不住凑上去,苦着脸埋怨:"师父,我都叫您这么久师父了,怎么还不收我为徒啊?论晨课、论识药,我哪点比不上师兄们?"

师父正翻着药柜里的册子,头也没抬:"你这孩子,怎么天天揪着这事不放?该教你的我不都教了?你现在的本事,早比你那些师兄强多了。"

"可我想做您的正式徒弟!"薛清秋的声音带着点执拗,"我想跟着您好好修行,想有朝一日能下山,能......"能去找长姐,能知道薛家的冤案能不能平反。

师父终于停下翻册子的手,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清秋,你可知修行分两种?一种是顺修,守着清规戒律在山里悟道,求的是超脱;另一种是逆修,要入俗世,在红尘里打滚,在劫难里寻道,求的是渡己渡人。"

他顿了顿,拂袖转身:"你不是顺修的命,你是逆修的料。这山里拘不住你,早晚要出去的。"

薛清秋愣在原地,反复琢磨着"逆修"两个字。顺修出世,逆修入世——可她只想在山里安安稳稳的,哪想去什么俗世遭罪?

"师父怎么总说些玄乎的话......"她小声嘀咕着,心里却莫名泛起一阵慌。

第二天天还没亮,天就阴得厉害,像是又要下雪。

师徒几人围坐在暖阁的炭火边,炭盆里的火时不时炸响,升起零星的火星,火边煨着几个圆滚滚的芋头,香气钻得满屋子都是。

"师父,这两天越来越冷了,"薛清秋蹙着眉,时不时往手心呵气,哈出的白气很快散了,睫毛上都凝了小水珠,"咱们观里存粮不多,又没什么香客来捐钱,这冬天可怎么熬啊?"

师父斜睨她一眼,笑着摆手:"放心吧,今年冬天可好过着呢。"

薛清秋心里犯嘀咕,这是几年来最冷的冬天,观里几十号人要吃饭要穿衣,师父怎么还这么乐观?

她想着想着,就想起了长姐薛梵境——今冬怕是两人分开后最冷的冬天,长姐自小畏寒,在宫里有没有厚衣服穿?能不能顿顿吃上热饭?

没过多久,大雪真的落了下来,鹅毛似的,没半天就把山路封了。

薛清秋百无聊赖,从袖袋里摸出三枚铜钱和一个小龟壳——这是师父去年送她的,说占卜极准。她信手卜了一卦,铜钱在龟壳里骨碌碌转着,倒出来时,上卦震为雷,下卦兑为泽。

乐生凑过来,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突然拍手喊:"师姐!这是红鸾星动啊!你要走桃花运啦!"

暖阁里顿时哄笑起来,薛清秋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把铜钱拢回去:"不准不准!定是今天天太冷,我手僵了,算错了!"

她狠狠摇了两下龟壳,再次倒出铜钱——这次外卦为坎水,内卦为艮山。

乐生的胖脑袋又挤了过来,看了看铜钱,声音一下子低了:"师姐,你这......这是大难临头啊。"

暖阁里的笑声瞬间没了,所有人都盯着那三枚铜钱,连呼吸都轻了。

薛清秋也愣了,她卜卦从来没错过,怎么这次又是红鸾星动,又是大难临头?

乐生挠了挠头,小声嘀咕:"不对啊,师姐的六爻卦向来最准,怎么会这样......"

师父闭着眼睛假寐,嘴角却悄悄勾了勾,像是早知道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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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大明宫,红墙黑瓦庄严肃穆,殿内金碧辉煌,龙涎香从香炉里悠悠飘出,像蛇似的攀上大臣们朱紫鸦青的衣角。

大殿之下,跪着一片战战兢兢的大臣,连大气都不敢喘。

"陛下,臣以为,当下最要紧的是选一位世家之女代为和亲!"

兵部尚书胡武镛率先开口,他长得滑稽,肚子圆滚滚的像怀胎七月,脸上油光满面,"赵国求娶公主,可陛下膝下无女,不如过继一位世家女做义女,替公主出嫁!"

"陛下!万万不可啊!"

户部侍郎高炳明猛地抬头,瞪着胡武镛吹胡子瞪眼,"赵国求娶的是皇室公主,若是偷梁换柱,他们定然不满!到时候边关再开战,天下百姓又要遭罪了!"

半月前,赵国突然派使臣来,说要为二皇子求娶魏国皇室公主,结秦晋之好,保边疆安稳。

可当今魏帝膝下单薄,只和湘嫔有个儿子,大长公主是窦太妃的女儿,早就成婚了——和亲一事,成了朝野上下的烫手山芋,稍有不慎,就是两国开战,生灵涂炭。

"陛下,"

大理寺少卿毕疆沉声道,"虽无皇室女子,但若选国公之女,且是陛下妻妹,倒也说得过去。"

满殿大臣都屏住了呼吸——谁都知道,魏帝空着后位,后宫里贵妃窦氏最得宠,位同副后。

窦氏是窦太妃的内侄女,窦家势力显赫,她本就是立后的不二人选。

而毕疆口中的"妻妹",正是窦贵妃的亲妹妹窦文姝。

"贵妃娘娘的妹妹芳龄双十,才貌双全,"毕疆补充道,"若陛下立贵妃为后,其妹便是皇亲,正好与赵国二皇子相配。"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所有人都明白,和亲一事,竟悄悄和立后绑在了一起——窦家这是想借着和亲,把窦贵妃推上后位,进一步巩固家族势力!

魏帝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几分疲惫:"罢了,和亲人选一事,朕还得再考量。退朝。"

大臣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多言,纷纷叩首告退。

昭阳殿内,窦贵妃正侧卧在铺着白狐裘的榻上,水葱似的手指拨弄着腕上的小蛇。

小蛇的毒牙早被拔掉了,嘶嘶地吐着细长的舌头,温顺地缠在她手腕上。

榻边跪着个小婢女,浑身抖得像筛糠,头埋在地上不敢抬。

"怕什么?"窦贵妃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不过是传个信,就吓成这样?"

小婢女的声音带着哭腔:"娘娘......奴婢只是听说,陛下今日要去甘露殿......"

"甘露殿?"窦贵妃指尖的动作顿了顿,小蛇似乎察觉到主人不悦,瞬间伏在她腕上不敢动,"那破地方也值得陛下跑一趟?薛梵境倒有本事,住得又偏又远,还能把陛下勾过去。"

昭阳殿的宫人都知道,贵妃娘娘动怒时,殿后的毒蛇就能饱餐——那里放着十几个铁笼,每个笼子里都关着几条毒蛇,平日里嘶嘶作响,看得人头皮发麻。

窦贵妃瞥了眼殿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今日做得好,去帮我喂喂那些小蛇吧。"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小婢女吓得连连磕头,额头磕在青砖上,很快渗出血来,"奴婢只是随口说说,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放过奴婢!"

窦贵妃嫌恶地移开目光,对着门外喊:"来人,把她拖下去,扔去喂蛇。"

侍卫立刻进来,架起哭嚎的小婢女往外拖。

殿内只剩下窦贵妃的笑声,尖锐又刺耳:"薛梵境,从前你是东宫正妃,我比不过你;如今你没了靠山,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这时,宫人捧着封信进来,毕恭毕敬地递到她面前:"娘娘,靖国公府刚送来的信,是国公爷写的。"

窦贵妃拆开信,快速扫了几眼,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爹爹这计谋好,既解决了和亲的事,又能让我顺利立后。"

她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冷,"只是这立后一事,薛梵境可别成了绊脚石......"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昭阳殿的琉璃瓦上,无声无息。

没人知道,这场大雪不仅封了不系观的山路,还悄悄织了一张网,要把远在深山的薛清秋,拖进大明宫的阴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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