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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九节

第九节

第二天中午,戴蒙接到一个电话后,才知晓昨日我把链子收起来的用意。电话是我打的,他下班后,先去一趟商店,买些食材,准备在家中做上一顿法国大餐,他怕巴蒂西亚吃不惯地道的中餐。

亲爱的读者,你猜的没错,我的好姐妹,不远万里,千里迢迢来到中国看我!莫纳夫人自是非常担心孙儿,有些欧洲老人冷血,根本不体恤儿子儿媳,更不会怜惜孙子,所幸,我遇到的家庭,温暖异常。

巴蒂西亚第一次来到中国,激动又兴奋,她告诉我,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辆车在高速路上堵塞,“足足有二十米长!人也好多哦,路上见到一辆公交车,里头人头攒动,人挨着人,真是长了见识!”

“下午带你去市中心逛街,你得先保证不会瞠目结舌。”

“我保证!”她立即跳起来,欢呼雀跃,我带她四处参观家里,莫纳夫人跟她一起来的,她大概做飞机太累,现在正在客房里休息。我带巴蒂西亚去我最喜欢的晾台上看风景,从那里,刚好能将我们并不算大的院子俯瞰一遍,房前是两个花圃,杂七杂八种着东西,有两株豆角,几株西红柿,剩下的都是花,戴蒙在院子东南角挖了一个水塘,种着几株粉色和白色的荷花,七月份花期未过,仍开得璀璨;房后生着一棵威猛的树,那株青青翠翠的樱桃树,我跟戴蒙爱情的纪念。

忽然巴蒂西亚叫着,“你看,那是不是戴蒙的车?”

我眯着眼睛,费力地看着一公里外的一个小点,辨认了半天,才应付性地点头,“大概是,这周围并没有几户人家。”

“跟瑞士的家里一样寂寞。”巴蒂西亚忽然又说,“就是他,我看见他脖子上金晃晃的链子!”

所以,我总是如此明智,对戴蒙的家人来说,那条链子已经成了他的象征,与他合为一体了,若是那位先生不顺应民意偏要时时刻刻戴着我送的银链,莫纳夫人一定是要埋怨我的,所以,我只奢望,一年三百天中它能挂在那位先生项上三十天。

车子越开越近,果然是他,巴蒂西亚冲他拼命地挥手,而他恰好看到我们,也招着手,巴蒂西亚叫着笑着冲下楼梯,他刚刚停稳车,开门下来,巴蒂西亚早一头扎进他怀里。

我享受地站在晾台上看着,听见巴蒂西亚快速又响亮地说着一串又一串法语,戴蒙也快速回应着,他问起莫纳夫人,巴蒂西亚说在睡觉,他拉着她快步进屋子,我显得有些无聊,更不愿下楼去,想让他们三个独自待会儿。却听见一阵急骤的脚步声,我心里一紧,就看到戴蒙从门洞里钻出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跟前,责备地说:“太阳这么大,还不赶紧进屋去!”不给我反抗的机会,他拖着我就往楼下去,莫纳夫人听见打闹声料想是戴蒙回来了,也就起了身。

戴蒙把我安置在沙发上,又往我腰下塞一只抱枕,说:“她腰痛的厉害。”这话是解释给莫纳夫人听的。

巴蒂西亚酸溜溜地说:“方才我央求戴蒙带我出去玩,他二话不说就问你在哪,我说还在晾台上,他根本就不搭理我就气急败坏地冲上楼去,把你接下来了,这才舍得跟我还有妈妈说句话。”

“吃醋啦?”戴蒙笑着逗她,又稍显诧异地问莫纳夫人道:“母亲,为什么我不知道你们要过来?”

我赶紧坦白,“觉得实在有些无聊,让妈妈来陪陪我;没想到巴蒂西亚也来了,更加高兴!”

“是我想来看看了。”莫纳夫人纠正着,“媳妇儿就是比儿子体贴,我老早就想来看看孙子,就是拉不下这老脸,儿子又不邀请,幸好媳妇儿是个懂事识大体的人,不然岂不等孩子落了地,我才得以看见。”

戴蒙有些歉疚,便转身去厨房做饭,巴蒂西亚看着一向桀骜不驯的哥哥那乖顺相,不由得赞叹出声,“sue,你真是有能耐,野马都能被你驯化地服服帖帖!”

“结婚嘛,因为爱,双方都要有所牺牲,进而有所改变。”我说这话是挺自然,心里却在纠结,说到牺牲,我牺牲过什么,思来想去,也只有怀孕这件事上有所牺牲,然而,哪个女人不在此处牺牲掉十个月的时间呢,而对我来说,这段难熬的光阴,戴蒙更是牺牲到了最大限度。我的眉毛一抖,泪花就要弥漫。

“在家从没吃过哥哥做的饭。”巴蒂西亚嫉妒的情绪尚未缓解,我噗嗤一笑,她瞪瞪我说:“哥哥真是七十二变,变得好得我都接受不了。”

“他一直都这么好。”我甜蜜的眼窝,流着感动的泪,戴蒙从厨房伸出头,本打算狡辩几声,听见我这么说,便缩回头去,专心烹饪食物。

“倘若让能这般对我,就是万幸了!”我听出话里的艳羡与落寞,并不敢深入问她,等她对戴蒙的感慨消失殆尽时再问,她也不至于太伤心。莫纳夫人一直不吭声,我疑心她正在生闷气,她那唯一的儿子太过关心妻子使她感到被忽略被取代了,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我看过一些关于婆媳相处的书,第一条禁忌我便触犯了。我打算接下来好好弥补她一翻,恰好戴蒙做好饭,他正要给我端饭,我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先孝敬婆婆,他会意,转而将饭递给莫纳夫人,恭恭敬敬地道上一句:“母亲,请吃饭。”

“妈妈,是您最喜欢的菠萝闷牛蹄饭,戴蒙一直都想亲手烧这个饭给您呢!”我讨好地说,大概这殷勤给莫纳夫人瞧出来了,她并未给以我所期待的回应,然而,她的愠怒似乎有所缓解。

第二份饭给了巴蒂西亚,也是她的最爱,翻炒牛锲汁,配上意粉;戴蒙跟我的是中式炒菜配饭,我额外多一份热八宝粥。我平日里不大待见西餐,怀孕时嘴巴刁,更加不挨西餐,只想喝粥,吃些素炒,所以戴蒙竟也训练得能炒些中国小菜,味道勉勉强强可以接受。

“怕你们吃不惯中餐,特意做的,味道大概可以接受,”戴蒙对莫纳夫人跟巴蒂西亚说着,又解释道:“我们在家一向吃中餐,入乡随俗嘛,现在习惯了,觉得中餐真不错。”

“噢。”他母亲轻描淡写地答应着,我心里很丧气,觉得作为媳妇讨婆婆欢心当真不易,而我的婆婆并非刁难的人,却照样难以亲近,她让我时时觉得,自己果真是嫁进了豪门,要谨慎行事,要遵守妇道,要尊重和忍受夫君。

“我想去长城看看,长城在哪?”巴蒂西亚问道。

“在北京,中国的首都,”戴蒙说,“这样好了,我请几天假,带你们去各处玩玩!”

“你不用上班吗?”莫纳夫人冷淡地问,她的确是游历了大半个中国,对旅游理应如此冷淡。

“请假是可以的。”戴蒙有些心虚,我知他请假并非易事,事后又要加倍补偿。

“sue不是闲暇在家,请她做向导,带着我们玩就好。”莫纳夫人看着我说,我慌忙点头。

戴蒙显然不同意,他先冲我似是非是地摇摇头,又对母亲说:“提不行,她有孕在身,不适合远行。”

“你也照顾地太细致了些,怀孕四个月跟没事儿一样,照样可以四处游玩。”

巴蒂西亚接着说:“据说妈妈怀我的时候还去西班牙游转了一圈呢。”

“所以你才这么贪玩。”戴蒙丝毫不让步,对我说:“我请假陪她们,你不要跟着凑热闹。”我只好求救似的看着莫纳夫人,她果真转地下为地上,一把怒火都写在脸上,烧得眉毛红彤彤。

“真正需要你小心照顾的是四个月之后,你让sue稍微走动我都不会同意;但现在完全不用这么小气,一个正常的人会被你憋疯的。”

“是呀,我已经将近疯了,”我趁机向莫纳夫人告状,“这间屋子,我已经闷了三个月,不能上网,不能娱乐,只能吃和睡。”

莫纳夫人瞄了我一眼,说:“虽说已经休了产假,并非无所事事,还是可以做些家务活的,最起码,下厨并不消耗体力,还是可以做的。”

任谁都能听出这话的言外之意,她在责备我太懒惰,使唤了丈夫。我明知要触霉头,并不解释,谦虚地承认错误,“让我去吧,”我对戴蒙恳求着,他明明白白地看到我的处境,干着急却不能帮我,“巴蒂西亚好不容易来一次中国呢,不能叫她抱憾而归;况且,我也能散散心。”

他只好答应着,愁眉苦脸的。这顿饭后,戴蒙习惯性地收拾碗筷,我赶忙夺下,进厨房去洗刷,巴蒂西亚终于看出我跟莫纳夫人间的硝烟,她一时的嫉妒早就消了,她到厨房想要帮我一把。

我偷偷问她说:“除了长城,你还想去哪呀?”

“少林寺。”她的眼睛朗澈,闪着粼粼的光。

我有些惊讶,原来少林寺在国际上知名度这么高吗。

“我喜欢功夫,霹雳娇娃是不是到这里拜过师?”

我笑笑,哪能啊,想给她解释更多,无奈她一外国人,哪看过武侠小说,哪能讲得通呢?

戴蒙不情愿我去那么远的地方,思考了一夜,未果。第二天一早,我先驾车把戴蒙送到事务所,转身回家接姑婆去机场。

婆姑媳三人玩得甚是尽兴,我的身子休憩了三个月越发有活力,爬嵩山时到处是力气,婆婆不信佛,却在庙里进了香,我想她一定会保佑孙儿顺利出生,有个好身体好外貌好性格。我不信佛,也不喜进香,所以,只是虔诚地对着寺门拜了拜。晚上,少林寺有灯光表演,表演前,我打电话告诉戴蒙,今晚上不回去了,这事先并没告诉他,怕他知道后不给我们出去。

结果,他不是一般地着急:“那旅馆怎么样?附近有没有医务室?”

“你不用担心,一切都好,有妈妈照顾着,你不要瞎操心。”

“旅馆名叫什么?我上网查查,如果觉得可以,才能放心。”

我只得把旅馆名称告诉他,恰好这时表演开始了,我挂了电话,醉心于炫丽的表演中。表演结束后,三人吃了顿饭,这里没有西餐厅,巴蒂西亚吃拉面吃得畅快,莫纳夫人则皱起了眉头,我仍是喝粥。

回到旅馆,开了房门,居然看见一个人影,正坐在床上,拿着遥控板看着电视。我一惊,那人听见开门声,转过头,我叫出来,“戴蒙,你怎么会在这儿!”

“不放心你呗。”他说的轻松,我赶忙掩上门,小声责备他,“如果让妈妈知道了,我又是罪过不轻;你即使不放心我,也得忍几天,你这么关心我,妈妈跟巴蒂西亚都会吃醋。”

“不怕,”他拿出一个袋子,“我知道她们吃不惯地道的河南菜,所以带了冷三明治,全部按照她们在家里的口味做的,这下你要放心了吧。”

我搂住他亲了亲,惊喜万分,“你去敲夫人的房门,给她一个惊喜,我随后即到,我会装作刚见到你……”

“然后妈妈跟巴蒂西亚就会觉得我更加在乎她们……真是个有心计的女人。”他夸赞着,我听来却像是讽刺,没办法,为了和谐地生活,理应做些投机取巧与牺牲。

他走了,我对着镜子彩排一会儿,也钻进莫纳夫人房间,佯装刚见到戴蒙,惊讶连连,姑婆笑得更加灿烂了,我跟戴蒙相视一笑,大功告成。

巴蒂西亚递给我一块冷面包,我推辞了,之前跟戴蒙逛超市,饿极,偏偏最近的是Subway,只好顺了戴蒙的意,欧洲人最喜欢吃加了肉跟菜叶的冷食,我捏了捏手里的三明治,硬邦邦,铁打的一样,咽到喉咙里,像吞金一般,此后这类东西我碰也不碰,每每戴蒙狼吞虎咽香甜地吃的时候,我都难以理解,吞金自杀果真有这般美味吗?

房间里灯光熹微,我跟莫纳夫人并排坐着,她也是津津有味,戴蒙在她对面,两人正亲切地聊天,我跟巴蒂西亚看一会儿戴蒙,又看一会儿莫纳夫人,我莫名其妙地多看了几眼那位夫人,忽然认定,她跟那张照片上的侧脸简直一模一样,不然就是太相像了!

我不允许自己胡思乱想下去,就别过头,看着巴蒂西亚,然而哪里忍得住,不过一会儿工夫,我的眼睛又死死盯在婆婆侧脸上了,越看越像,我的心也越凉,最后,戴蒙站起来,我也站起来,我们互道晚安。等进了自己屋后,戴蒙才问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赶紧摇摇头,可曾料想戴蒙竟注意到我脸色的变化,我想我要掩饰深一些,不能让他洞悉了内心。我再次怀疑,莫纳夫人便是照片中的女人,我明知这么想既固执又荒谬,然而,这是人性使然,常常,你一旦确立了一个念想,就会拼命搜集证据去巩固这个念想,作为心理师,我明白自己此刻的心理,所以并不甚自责,自以为能控制住局面,能做到客观,不钻死胡同。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幸福。”我忽然说。

再抬头时,看见戴蒙的眼角湿润了。

“傻瓜,”我摸摸他的脸,“我这么说是想让你也夸夸我,明白吗?”

他破涕而笑,幽幽地说:“我早就知道自己很幸福。”

我不知如何面对莫纳夫人,怕自己激动而破坏了原本的和谐,而且,我的猜测多么让人伤心呀,如果戴蒙看出端倪的话,他一定会悲痛欲绝,而我亦为自己而羞赧,这是背叛吗?亲生母亲是丈夫的母亲,这听起来像一个笑话,又像一个背弃丈夫的借口,“你为什么离开我?”“因为婆婆是我的母亲,我不知如何相处。”瞧吧,多么像一个借口,一个背叛。

去北京时,戴蒙甚是不放心,但繁忙的工作已不允许他任性。

我无心玩耍,莫纳夫人曾在北京呆过两年时间,然而中国的日新月异让她不得不回头逛,但一些经典的景区,像矗立在中国人心中的菩萨,依旧如故,她陪着我跟巴蒂西亚显得兴趣索然,巴蒂西亚却玩得很high,在爬长城的时候便结识了一位北京外国语大学法文专业的年轻人,两人聊得相当投机,我不得不感叹法国女孩子生性的热情。

等到第三日,是周六,我怕戴蒙会飞到北京找我们,便先给他打了电话,安定他心神,“我们后天便回,大家玩得很开心,我跟宝宝身体无恙。”言外之意便是,你不用过来了。他听得出来,也就安心工作。

我说话没有算数,善意地欺骗了他。

从北京西去到达咸阳,目的地秦始皇陵兵马俑,巴蒂西亚喜欢这种阴森森的坟墓,她胆子真大。我有一丝丝的惧怕,一路上握紧了莫纳夫人的胳膊,她也一直暗地里支撑着我,我知道她对我的关爱,知道她的刁难来自并非百分百的信任,心里早已原谅了她,也可以这么说,我从来没将她的刁难放进心里,还是打心眼儿里百分百地敬重她,喜爱她。莫名其妙的,戴蒙说,这就是缘分,我夸他总结地恰到好处。

对于照片里的侧脸,我虽不提,心里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我毫不收敛甚至是放肆地比对着婆婆的脸,有时候,我会忘记她能看见我,会忘情地端详着她,细细看她的一举一动,标准的病急乱投医的架势。

我一直偷偷摸摸地比对着,我越比较越怀疑,莫纳夫人的模样跟我那位母亲如果不是同一个人,也一定是亲戚。

我找了个机会,向莫纳夫人打探消息,“戴蒙有一位叫琳达的阿姨吗?”

她正在喝冷咖啡,吃着冰淇淋,西安七八月的天气又燥太阳又毒辣,她显出惊异地表情,我窃喜,以为有了下文,只听见她说:“戴蒙跟你提了什么吗?”

“没有,”我想她是误会了,以为我想掺和什么家事,“只是觉得妈妈跟一位叫琳达的瑞士人模样很像。”

“琳达?你的朋友?”

我摇摇头,看来她并不知晓什么,我神色立刻黯淡下去,在社会上打拼多年,并未练就一副掩盖内心的本事,什么心情一样写在脸上,“也不是,就是随便问问。”

莫纳夫人便没再提那位琳达。我忽然想到,也许,琳达,只是我生母的化名,也许她照合影时侧脸也是故意的,她根本不希望我长大之后能寻到她。于是,更加失望,眼神也更黯淡。莫纳夫人以为我是累了,再加上这几日的折腾我确实有些憔悴,于是三人一合计,打算明天打道回府。

戴蒙在机场接着,巴蒂西亚一句话不说,等终于到家,她像一具僵尸,直愣愣地冲进房间,倒头就睡,剩下的三个人都在笑,她可真是累坏了。随后莫纳夫人也进了房,我也躺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戴蒙做好了饭,叫了好几遍,没一个人醒过来,他只好独自吃了饭去上班。

我已经做好打算,要回一趟大连,越快越好,当然要先斩后奏,因为惧怕婆婆,所以晚上散步时,先跟她商量一下。

莫纳夫人反应很淡,在她眼里,我只是个正常的孕妇,旅行是司空见惯的事儿,我有些失落,但很高兴得到批准,第二天,戴蒙刚走,我便给打扫一遍,随后向姑婆道别。

那张照片我随身带着,我怕戴蒙看见,至于为何竟害怕,我并不知道,但心里的惶恐让我不由得把它藏得严严实实。

苏先生在机场接着我,带回家,苏太太早做了一大盘海蜇,煮了淡水鱼,她一直埋怨上海是个内陆城市,吃不到新鲜的海鲜,说是趁这次归家好好补补,“戴蒙怎么没一起来,他放心你一个人?”

“他要上班呀,不然我们全家就要喝西北风了。”

“他倒是放心,我还担心我闺女一个人做飞机不安全呢。”

“妈,”我叫住她,“先让我好好吃口饭。”

饭后,我把苏太太叫到屋子里,请她坐到我跟前,她忽有些紧张,仿佛皇帝下诏,我从包里掏出那张照片,说:“上次在大连的时候,我去了绿林孤儿院。”

“噢,你回去作甚?”

“妈,”我抬头深情地看着她,“你跟爸爸是我此生最尊敬最爱戴的人,你们是我此生的依靠。”

“傻孩子,爸妈只负责你前半生,现在,你已经由戴蒙负责,他才是你的依靠。”

苏太太眼里一闪一闪的,亮着簇新的光。

“我在孤儿院见到了这个,”我把照片放到她手掌上,问她:“是你们跟她的合影吗?”她是指生母,我跟苏太太约定俗成。

苏太太先是愣住了,而后颤颤巍巍地打量我一下,才接过照片,反复摩挲着,她瞧着那女人的侧脸,幽幽地说:“一晃眼,二十年就这么没了。”她兀自叹息着。

“你是不是想问什么,提提,你完全可以跟妈妈开诚布公。”她忽然意识到,便说。

我摇摇头,“想确定一下,她的确是我的生母,只要知道这个就好了。”

苏太太是个细致的人,而且,越到老年心思越缜密,她能体会我的心情,于是絮絮叨叨地说:“二十年了,早已记不清她的模样……不过,我记得当时的感觉……从没见过法国女人如她,竟带着深深的中国味儿,含蓄而多爱,她长得很好看,是个标致的人儿,身形跟你没怀孕时差不多,弱不禁风的;我只见过她一面,便是拍这张照片时,因为语言不通便没有交谈……”

“你不要嫉恨她,”苏太太猛地抓住我的手,握在暖暖的手心,说:“我看你气势汹汹……当初她把你放到孤儿院一定是迫不得已,她本身是相当爱你,舍不得你的。”

我却显得异常冷淡,“哪个母亲抛弃孩子时都是心如刀绞。”这话说得波澜不惊,好像是由一部机器复述出来的一般。

“我知道你心里埋怨她,然而但凡这样的父母都有无数的无奈,你最好是原谅了她吧。”

我噤住声,从床上站起来,走到阳台边,对着窗,看楼下一片阴翳的树林,浓郁匝地,忍不住地沉默起来。绿使人宁静,所以,我才要偏爱这种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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