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阳日逐渐转为东升西照,萍果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看李勤教他们练习上柱,虽然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有些技巧还是能烂熟于心。
就比如她的滑板技巧,以及他埋藏多年文化世家的身份,祖传的秘籍肯定不能忘得如此之快。
杨大爷瞧她无聊,往屋里搬来一套文房四宝,于是她坐在一旁习字,现在可要快些捡起之前落下的功底,有可能到时候还能展示一副好字。
杨大爷走过来,拿着老花镜凑近细看她写的字。萍果只怕还没干透的墨汁,会被他糊化。
“真是习得一手好字!”杨大爷对着她写的“中华醒狮”赞不绝口。
这一声引来在旁负责打鼓的小胖,他微胖的身躯走到他们身边,想上前开口也想凑热闹,平日训练队里的人都不带他,只让他打鼓,打错了还要招骂,所以他呆着也很无聊,现在队里也不需要他击鼓,便走过来参与他们的活动。
“小胖,我上次听你说,最近打鼓有进步了!”杨大爷瞧日常最为胆小的小胖都走过来,是想多照顾,于是也问问他的近况。
小胖被人问起,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背,笑得憨厚,“有些许小进步,还需要多练呢。”
萍果听到他说鼓,看看他再看看不远处的鼓,“我能试试吗?”
小胖惊讶也点头,“当然可以。”
萍果跟着小胖去到鼓旁边,见鼓边被打得磨损,陈旧的鼓边更能体验他们训练频繁,“你教我如何掌鼓吧,这些我都没有接触过。”
小胖虽然讲话带着几分羞涩,但当有人真诚地发问,他也能很顺畅地讲出所擅长的事情,“当然可以,就是找对自己的节奏,然后与舞狮者的节奏结合在一起,还挺快上手,只是节奏很难把握。”
萍果认真地听着他讲解,也大致有所了解,她尝试拿起鼓杵敲打两声,鼓的声音敦厚还浓重,能感觉到牛皮被敲动得弹起。
她的敲动成功吸引一群人的围观,大家络绎不绝地称赞她,但她只听见李勤说的,这么快就上手了?什么都想学?
那是自然,她可是要做什么都尝试,才能距离他越来越近,成为贴近他生活的那一个人。
“李勤,我想看你舞狮。”
此话一次,场面一度沸腾,有人想终于能看见猛虎出山;
有人在想今天都是戏,可要大饱眼福;
有人在想,这鼓的击打应该以什么节奏呢?
“等你学好如何打鼓,我就舞。”李勤真是会算计人,好吧,这次是她把自己坑了。
学就学,不就是打个鼓吗?
“好,一言为定。”她就赌最后是李勤认输。
说学就学的行动力,大家都为此点亮拇指,他们这些学舞狮的都要先从打鼓学起,如果掌握不了鼓点的节奏,他们也不能把握与队员的默契与急缓。
“学习鼓点节奏之前,要先了解击鼓的节奏,分为轻、重、快、慢、急、缓、停。轻则是轻打、点打、利用我们手腕之力去击打;重则高起高落,利用肘和肩、腰腿之合力,所以这里需要练到马步,稳定下盘……”
萍果听鼓手小胖细致地讲解,第一次接触到非遗文化的冲击,很强的一股对流在冲击她的内心。
她铁了心要学,就像他们这群志在必得的青年,对舞狮充满热爱,对于说热爱的事情付出千百倍的努力,却只能在每年新春展出,所得的回报很少。
所以她的内心也有一腔热血,要帮他们助梦,要为自己创出一番天地,无论她身居哪里,都有属于她的一寸天地。
李勤刚给人讲解完,转头见萍果认真地学习打鼓,而他缩紧拳头提拉裤子纹路,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重回当狮头时候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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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果跟着他们下堂吃晚饭,西红柿炒蛋以及白米饭他们都能干三碗饭。
而李勤在这个时间段却没了踪影,萍果自然而然被他们围坐在一起,听他们讲述很多去别人家采青的事情,谁家新店开业、新年旺厂、新家入住就找他们,各种喜怒哀乐掺杂在一并,汇聚成这代热爱舞狮的青年,就像他们手上的醒狮,每一个都是他们的化身。
下午小胖与她诉说有关醒狮的文化,以及思想宗旨,醒狮表演中为了要体现狮子的威武勇猛,需要结合神态表情,将一只具有灵气的狮子展示在观众面前,那么就要将喜、怒、醉、乐、猛、惊、疑、动、静、醒等神态汇入其中,把醒狮赋予人的思想,将其表演得惟妙惟肖、出神入化。
让观众在观赏醒狮表演中感到时而紧张,时而惊奇欢愉,从而感受人生感悟,升华思想得到艺术的享受。
萍果觉得这不比演戏轻松,更能说有异曲同工之妙处,李勤应该是从小接触,于是爱上了表演以及生动展示艺术的手法,才励志成为一名导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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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晚饭后,萍果都没见到李勤的出现,她端着饭菜往回房的路上走,路过大厅听见有人坐在藤椅上闲聊,因为大厅没开灯,她瞧得不清楚,定神一看是李勤和杨大爷。
杨大爷端着烟筒,半冒着腰点燃烟筒里的烟草,缓慢地闷一口,“小伙子,我早上听你们说,还要去找别的艺术家,是去哪家找呢?”
李勤手上难得没有烟,似乎为了展示对杨老前辈的尊敬,不敢在他面前吸烟,指尖屈成拳肘在膝盖上,“我听说这附近还有一位擅长佛家拳的老前辈,想着明天去拜访一下。”
杨边程听他后话,瞬间被烟呛到,“佛家拳啊?你找我啊。”
“大爷您会?”李勤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杨大爷不知道是吹,还是实话实说,挥手就是来了个乾坤掌,围着天空绕了一圈,“你打听的可能有误,最擅长佛家拳的,整个弧溱就找不出第二个人。”
李勤喜出望外,这下可以一次性解决两件事,“那太好了,您愿意向我们展示一段吗?”
杨大爷卖起关子,笑得像早起在大院里卖被催熟红枣的奸商,“明日吧,每日早上我都会带着醒狮般的人操练,早点起床说不定能捡到宝。”
萍果走路没有声响,偷偷摸摸就潜伏到他们身后,突然弹出一句,“那就一言为定,我明天肯定准时起床。”
当听到早上晨练,她首先想到的是扎马步,为了练扎实基本功,她肯定不能输给李勤。
李勤一回头,见萍果被头顶的大灯照射半暗半明的脸,“萍果?你这一惊一乍是要去哪?”
还瞧她手里握着一个铁饭盒,像是从前上小学时,每天装入背包的不锈钢方形长饭盒,每回背着它走路都能被饭盒里面的勺子敲得饭盒壁叮呤哐啷地响个不行,路过他身旁的人都看着他,搞得他不好意思。
之后他也就没带过这种饭盒,干脆买个胶饭盒没那么多事情。
萍果摸着还温的饭盒看向他,“找你啊,看你都没来吃饭。”
他的眼眸里同样被头顶的大灯,照耀得绽放出星星点点的烟花。
“我和杨大爷聊到忘了时间。”他扭头搪塞过去,说是忘了时间,实际上他还有事情要去做,故意躲着萍果。
杨大爷察觉到话题到达尴尬的境界,识趣地起身,“苹果姑娘你们聊,我先回去洗洗睡了。”他将竹筒放回墙边靠着,背着手弓着腰就缓慢地走开。
萍果把饭盒放下到李勤面前的大理石桌子上,“来,把饭吃了。”
口气略带命令,确实有些觉得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李勤却很不给面子地拒绝了,“我还不饿,你先回去吧,我再坐会儿。”
“……”萍果还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行吧,你也别坐太晚,晚上风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说罢,她也不去瞧李勤是何种状态,就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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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磨磨蹭蹭地吃完盒饭里冷掉的饭,扒拉两口后又继续举起狮头,重复一遍又一遍的动作与步伐,刚才杨大爷也看出他的顾虑,说不要太勉强自己。
但他也是替黄姥爷传话,说如果他能参加今年的舞狮庆新春,就答应李勤的提议。
如果是从前十八到二十五岁的年轻气壮他还能上柱,但在二十五岁那年他在荒外拍传奇人物的电影,为了追求真实的质感,他趴在草丛堆里等镜头,不慎从山崖上摔下,从此左腿落下了病根。
正常走路不成问题,但一旦超负荷的运动和用腿,就会膝盖关节发炎,就在他刚才试了一圈,上柱到达第一二阶梯还不成问题,一旦心理恐惧加高度增加,他就无法跨越心理的障碍,强行上导致踩空摔下。
李勤摘下狮头抱着膝盖疼上半刻钟,穿着黑白心的后背和额头上覆上许多汗珠,对他只会越来越煎熬。
“放弃吧,臭小子。”藏在黑夜里的黄正忠,突然喊出一声。
他永远站姿端正地站在远端目视着李勤,躲在暗处看李勤从上柱到摔下,他的内心揪着疼,但还是必须要提出让李勤放弃。
李勤现在这种死冲的精神,并不是热爱醒狮,而是为了劝服他老人家,为了一个面子、表现的机会、不服输的劲。
这种在从前李勤的身上,他会很喜欢,但现在再来看,却发觉很心累也可笑他的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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