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应该到了。”
楚卿云应声探头向前看，他们果然已经走到了墓道的尽头，门已被打开，眼前是比墓道要宽敞许多的一间墓室，在墓室的另一侧也有一道门被敞开，里面是一条黝黑的墓道，不知是否和他们走过的相似，或是通往其他地方。他们立即被墓室之中的棺椁吸引了注意力，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了什么人。
楚卿云咽了口口水，从师兄手中拿过灯，将视线从棺椁移开观察着周围。其实他们一路上便都能发现一些人工清理的痕迹，这个墓室便尤其如此，这四方墙壁边缘明显原本应放置着什么东西，地上都仍留有一些痕迹，但实际上已然空空如也，甚至在角落里留下了一些较新的的麻绳破布一类，落灰较多的地方甚至能看见半个脚印。
“如果山上做标记的人就是帮我们先来过开路的人，那他们八成是盗墓贼了。”楚卿云道。
“我猜也是。”师明意绕着四周转了一圈，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侧的墓道，“他们或许是把东西搬得精光之后就把入口封锁了。而且这里的地上似乎有些拖拽的痕迹，墙上也有长短不一的细划痕，或许是发生过打斗。”
“难道是为了争夺钱财？”楚卿云立刻走到师明意旁边，向着师明意指的地方一看，果然如师兄所言。
“也许是吧。”
他看了看师明意，提着灯向着另一侧的墓道照了照，两人便顺着这地上拖拽的痕迹向着另一侧墓道深处走。好在这里建得直来直去，不像玄武内部一样错综复杂容易迷路，也让楚卿云稍微松了口气。他们这回走得快了许多，很快就走到了另一侧墓道的尽头，但那尽头并没有门或任何能通向其他地方机关的样子，而只是一堵实实在在的墙。
楚卿云并不了解墓葬修建成这样是否常见，但显然这尽头里另一样东西是不太正常的。他们在这尽头看见了一副锈迹斑斑的脚枷和长长的铁链，与这墓看起来十分格格不入。而此处就是拖拽痕的终点，地上和墙上的划痕也是这里最多，地面上还有不少难以辨别的污渍。各种残忍的可能性在两人脑中都过了一遍，鼻子里仿佛都闻到了血腥味，他们彼此沉默了好一会，楚卿云蹲下来仔细看了看，那脚枷从不是开口的地方开散落在一边，他小心翼翼地将断裂的部分在地上拼放在一起，“这幅脚枷看起来很小......”
“嗯......”师明意紧皱着眉头，似乎也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只能是非常瘦小的女子或是小孩。这个大小我觉得是小孩的可能性多一些。”
楚卿云看着那些划痕，越看越像指甲挠抓而成。要划出那么深的印子，寻常人不知道是否要指甲断裂，下死力气才能做到，如果真是一个小孩，那该有多绝望才能抓成这样...楚卿云越发觉得难以直视，于是站了起来要往墓室的方向走。看见了这些，那原本觉得阴森森的墓室反而更好接受了起来。
“盗墓、囚禁虐待小孩、捉山鬼、献宝、拜蝉......”师明意面色凝重地思索着。两人似乎都模模糊糊地摸到了一些脉络，但却少一个能将一切串起来的线索。
楚卿云沿着墙壁再仔细去看，四面墙上均雕刻着壁画，方才他只草草扫了一眼那些划痕，现在才注意到壁画上描绘了盛大的奏乐起舞的场景，演奏各式乐器的人之间穿行着舞动的男男女女，而他们看起来并不像在宴席中助兴的背景一样被草草带过，而是画面的主体。在这壁画上的人动作流畅轻盈，舞者勾起的脚尖、乐师奏乐时的指法都清晰可见，人人神情平和认真，没有半分旖旎轻佻的意思。
“这是某种祭祀祝祷的场景。”楚卿云一边说着，一边提着灯照着墙壁，他在壁画上发现了一些黑乎乎的圆点，靠近看了看，竟然是手指印。
“这里是墓葬，刻画祭祀场景也不算离奇吧？”
“一般来说接受祈福的都是墓主人，墓主人会是壁画的中心。可这壁画的中心人物看起来也是祭祀人员，这位占据中心位置的女子或许是主祭之类的角色，同时也是墓主人。”
“如果墓主人都是祈祷祭祀的人员，那他们是为了什么祝祷？”师明意见楚卿云沿着黑乎乎的手指印转了一圈回来，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笛子不知道在比划什么，便走到那位推测是主祭的女子壁画之下仔细查看。只见那女子头戴一顶尖顶帽，帽的后延长长地披在脑后，身着缀贝的长裙，腰系鸟羽饰带，面上画有纹饰而赤足起舞，高举的双手之上似乎有一块石料脱落，师明意伸手摸了摸，那形状比较规整，可能原本镶嵌着什么，如今已空余一个有些脏污的凹槽。
“我发现这女子袖口上是蝉纹，不知是不是巧合。”师明意垂下手，扭头去看楚卿云，“你在做什么？”
“这壁画上的手指印点的都是埙的吹奏者，而且按照顺序来看手的姿势也不一样。但埙的最后几个吹奏者被舞者的动作挡住了，这里的手指印也最多。我看了，其他的乐器也是这样的规律，那么或许按照壁画上的顺序便能演奏出一首曲子。”
“你会吹笛子？”
“不太会。但照葫芦画瓢吹出声音来还是可以的。”楚卿云望着师明意，眼神征求他的意见。
师明意则是有些惊愕地看着他，“你真要试？不怕有危险？”
楚卿云道，“师兄可愿意助我？”
“你有几成把握？”师明意总觉得这对话分外熟悉，而和这小子关系熟了之后他就越发地胆大起来。
“只是一试，没有什么把握。”楚卿云眨了眨眼，“而且看这手指印，说不定早有人已经试过了，我看这处相对来说干净整洁，不像是还能有什么机关，而且师兄神通广大，有你相助就算有什么也能化险为夷吧。”
“我该说你勇敢无畏，还是胆大包天？”师明意气笑了，但他确实觉得楚卿云说的值得一试，他自己也很好奇会发生什么，只是楚卿云这样的性格也让他隐约有些担忧，只好说道，“你既然这样说了，我当然会帮你。但你还是要克制一下你这想一出是一出的的性子，太欠考虑，迟早要吃苦头的。”
“是是是，多谢师兄！”楚卿云笑着答道，与恨不得戳他脑袋的师明意一齐做足了逃生的各种准备之后，带着有些激动的心情比照着墙上吹笛手的指法，一个音一个音地吹了起来。
虽说有些磕磕绊绊，这些音若连起来听还真成了一个曲调。虽然与现今的乐曲听起来风格迥异，但果真不是乱吹的。
两人聚精会神地等待着。楚卿云依照着壁画顺序吹到了最后，果然和那吹埙的乐手一样，后几个吹笛的乐手身形被旁人遮挡住，无法看清，吹奏因此被迫中止，楚卿云却莫名地感到胸口发烫。他立刻转头去看师明意，师明意也是一脸的震撼。乐声停了下来，两人都不敢置信地都拿出了穆青峰交给他们的玉石。
“竟然真的和他有关？”师明意不知道是不是感慨于楚卿云这瞎猫撞上死耗子的运气，在对方的注视下，他将所有的准备措施又再度确认了一遍，将自己的玉石片堪堪放进了那个并不严丝合缝的壁画凹槽里，“......你再试一次。”
楚卿云震撼了一会，而后便大受鼓舞，这个方向是对的！他向师兄点了点头，再次吹奏了起来，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显然比之前要流畅了一些，曲调在墓室中回荡着。到了最后有缺失的那一小节，楚卿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敢怠慢地吹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后一个音，然后屏息凝神地等待。
最后一声笛声落下，师明意的那块玉石在凹槽中微微地震动，敲击着石壁，而后不知从何处，仿佛从虚空中传来了一些音节将这一段曲子补完。瞬时间他们的耳畔便响起来各种乐器流畅而响亮的合鸣，眨眼之间两人就站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周围尽是演奏乐器的乐师和穿行期间的舞者，各色丝绸的带子装饰着他们从未见过的物什和建筑，环境立即开阔了许多倍，头上是晴朗的蓝天，春风迎面扑来。
师明意立即发现了他们布置的那些东西此刻仿佛根本不存在，他们似乎眨眼之间就来到了另一个地方，两人仿佛根本不在那个幽暗的墓室之中了。
“什么情况？！”师明意立即拔剑警戒，但反而被周围的人怒目而视，众人都带着审视质疑的目光盯着他。
“哎？这两个是什么人？”楚卿云身边的一个戴着布冠的女子问道，“怎么会在练习的时候跑进来的？”
“那个高个的不知道...不过这个矮一些的...”一个舞者道，“他拿着笛子，是乐永的弟弟吗？”
他们说的话和何少监那时一样，虽细听并不熟悉，但不知为何却能听懂。
楚卿云还在用眼神示意师明意先把剑收起来，听了这话心里也满是疑问。乐永是谁？别又是楚歆鹤的新外号吧？可这个想法很快被他自己打消了，他哥哥倒应该没有这个能力飞到过去变成古人，还给自己一个新名字。
“看起来呆呆的，又是吹笛的，大约就是乐狄了吧。唉，男子就是不堪大用，乐永也是辛苦了。”几个女孩在其他人的乐声中叽叽喳喳地聊着。
还没等两人靠近，稍远处一个服饰更华丽些的人大声问道，“乐狄在吗？”
那个舞者便立即笑着抓起楚卿云高高举起道，“在这在这！”
“我不...”楚卿云有些慌乱，正看向师明意，又听见那个华丽服饰的人指着师明意道，“那个又是什么人，管事的说人牲跑了一个，莫不是疯到这来了？”
楚卿云一听情况不对，连忙就往师明意的方向跑。他一跑那些女孩儿们就伸手来拦，“你闹什么脾气，你姐姐正找你呢！快去见她，别瞎跑了。”
师明意额上也是出了汗，但又不知该往何处躲，正要往楚卿云的方向去，拦在他眼前的一人袖口上的蝉纹中的一个忽然掉了下来，一只如假包换的蝉拍打着它的翅膀飞到了师明意跟前，突然变成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小孩子。那孩子一把抓住师明意的手跑了起来，“跟我走！”
师明意一惊，这孩子和周围的人说的那种听不懂却能明白的话不同，说的是他们现在能听懂的语言，带着一股他们出发时村子里的那种熟悉的口音。
楚卿云也是被人推着走，慌乱之中他们也来不及说上一句话，两人不得不朝着两个方向被迫分开。
“乐狄，快去呀。”
近处的人笑着推搡着他，远处的人笑着上下打量着他。楚卿云仿佛被波浪推着送到了人群的尽头。
服饰设计和纹样参考了商朝的一些服装款式和传统纹样，小部分有个人喜好的魔改，本文是架空背景还请勿过于较真。感谢b站up主剑归藏的大商时装秀【殷鉴】第五集提供的服装灵感参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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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墓中奇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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