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距离成功请神已经过去了三日。
这些天王引也没闲着，窝在家里没日没夜地上供烧香，对着一幅自己临摹出来的画像，三餐前后睡觉时分都要哐哐磕仨响头。
嘴里更是嘟嘟囔囔没完没了，说神仙神仙，弟子虽不知您是哪路，可心是真诚的，要不然我给您塑金身？说罢大手一掷，筊杯落地。
两只皆为反。
阴杯。神仙不同意？
王引跪在大理石地板上，思索片刻又道：“那、那我出钱给尊上建庙宇？”
话语间，筊杯复又落地。
两只皆为反。
仍是阴杯。神仙还是不同意。
他弯腰捡起两枚筊杯，在烟雾缭绕的室内抓耳挠腮，心想着难道神仙是嫌弃他的钱？虽然他之前有过投机取巧的“行骗”行为，可初衷都是填饱肚子，并没有贪图别的。
王引不由回忆起离开北满后的第一年，本该跃然纸上的恨之心切，今日倏然被难以名状的情绪所替代。
他不懂这些替代品是什么。
捏着手心中从来不曾使用过的筊杯，他蹙起眉，一边思索一边默不作声地咬住了自己饱满的下唇。
神仙……是嫌弃他吗？
竹木筊杯上的指腹因过分用力而泛白，当王引意识到自己在埋怨神仙时，又连忙弯下腰去，嘴里念着些有点像给凡人道歉的话，叽里咕噜个没完没了。
“尊上赎罪，我、我弟子并没有……弟子不是说您不能嫌弃弟子。”
还越说越慌张，抬手将筊杯恭恭敬敬放置在供台上，垂下头继续小声道：“弟子其实就是想说，我不是坏人……我之前，就是我十九岁那年，从铺子里偷走的包子后来、后来把钱还给老板了。”
虽然晚了几个月，但那些都是他好不容易才偷偷攒起来的，下了好大决心才塞进人家盛零钱的盒子里。
最后，王引的声音几乎低到尘埃里去，嗓音小狗般微乎其微，与其是对神讲倒不如说是他自言自语，“尊上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正此时，隔着房门与墙壁的客厅内传来人声。
他慌不迭起身要去开门，甫一转身便听闻身后有硬物落地的清脆声响。
王引应声回头，却看地面上躺着两枚筊杯。
一正一反。
圣杯。
神仙同意了。
12.
“老大，你知道咱们前几天那单吗？就是那个啤酒肚老板？”来送饭的白旭眼睛睁圆，声音却逐渐虚起来。
王引歪在沙发上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
此时他的心情被筊杯影响，何止是好，甚至拿那张长得凶巴巴的脸笑出一副春风袭面的醉态。要不是白旭着实胆颤，肯定要问他是不是前几日见了鬼阴气重，招了不干净的东西在身上。
“那个人死了。”
白旭见他没有任何回应，贴近王引后又赘述道：“昨天夜里死的，急性心肌梗死，尸体抬出来的时候，眼睛瞪得特别大。”
说完还不忘问：“老大，他会不会是被女鬼给杀了啊？那叫什么来着？哦哦对了，因果报应！”
要是白旭在三天前问出这个问题，一定会被骂走。
可毫无疑问，王引早已沉浸在“神仙还记得我”以及“八岁和二十五岁分别请神成功老子竟牛逼至此”的巨大胜利喜悦中，整个人异常开朗。
因此，他只是抬起手揉着自己磕头磕红了的前额，懒散道：“听说过神谴吗？这就是。”
“不过你跑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的？”王引十分眼尖地瞧见对方手里的一个小小包裹。
白旭缓过神来，将手中的纸盒递了过来：“哦哦是这样，有人寄来一些东西，留了你的名字。”
他边说边把脑袋贴过来，“应该是什么新的委托。”
而王引的视线却很难不被包裹条码上的地址吸引过去。
北满。
这两个熟悉的字眼时隔七年再次出现在面前，却似乎未给人带来任何的情绪波动。
王引微微垂下眸子，慢慢撕破外层那些普通的纸板。
片刻后，内里的事物显露出来。
他的目光随之轻轻掠过，却再难以从纸盒的低洼处爬出来。
“白旭，明天出发吧。”
王引许久之后，才沉声道：“去北满。”
13.
白旭不懂他老大为什么要去北满。
他只记得那地方距离他家吉林市不远，随处随地都是文化古迹，压根没什么人居住。要说那里最出名的，是关于萨满巫师的传说。
那一支承袭三千年萨满大巫血脉，被神封印在十万大山之间的部族。
下可乘虎入林，上敢怒呼九天。
不过他老大为什么要去那地方。
难道是去进修？？？
白旭只清楚地看到了王引此刻手掌内紧握着的东西。
是玉。
半块，残缺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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