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街上,人流如织,熙熙攘攘。
奚芫芫漫无目的地沿着长街边边走着,凉风拂面,吹得她愈加清醒,偶尔停下脚步,看着小摊上的新奇物件,心里不由感伤,她是借着骊国公主的身份才来到了凨国,成为祁王殿下的王妃,与祁王殿下、宴儿相识。
倘若有一天,她的假身份被揭穿,她所得到的便都会化为乌有。
“糖葫芦,新鲜好吃的糖葫芦咧!”扛着草靶子的小贩沿街叫卖。
草靶子上一串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吸引了奚芫芫的目光,她不由想起了与宴儿第一次吃糖葫芦的画面。
小贩见状,忙上前问:“这位娘子,要不要来串糖葫芦?我这糖葫芦可新鲜了,都是我家娃儿上山新鲜采摘的,再配以我独家熬制的糖浆,可好吃了,”说着,小贩已拔下一串糖葫芦,递到奚芫芫面前,“来一串吧,只要两个铜板。”
奚芫芫点头,刚想掏钱,却发现荷包未在身上,正当她开口,一只手就将银子递给了小贩。
“给,不要找了。”话落,赵亦烽拿过小贩手里的糖葫芦,转身递到奚芫芫面前。
奚芫芫视线缓缓从他手中的糖葫芦移到他的脸上,他眉眼里都带着笑意,她却看得愈加悲伤,因为她与他的底色完全不一样。
他是意气风发的祁王殿下,而她,不过是用着别人身份欺骗他的骗子。
“元夕。”他轻唤道。
听到殿下唤她,她才回过神。
“是不是酒喝得太多了?头晕不晕?”赵亦烽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奚芫芫忍不住抬眸,偷偷瞧他,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每次见到他,她的心便如擂鼓般,越想靠近越怕失去。
她变得很贪心,想让谎言被拆穿的那一天再晚一点来。
“糖葫芦。”片刻,奚芫芫轻喃出声。
闻言,赵亦烽才反应过来,将手中的糖葫芦给她。
奚芫芫接过那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宴儿也喜欢糖葫芦。”
“她爱吃让锦戍给她买,”赵亦烽脱口而出,“你爱吃,我给你买。”
奚芫芫抬头,对上他炙热又温柔的目光,她心里不由酸涩。
“尝尝。”
奚芫芫低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脆甜的糖衣下是山楂绵软的酸,酸酸甜甜的,很熟悉的口感,与和宴儿那日吃的糖葫芦无异。
“好吃。”
“那我也尝尝,”说完,赵亦烽毫无预兆地轻抓住她的手腕,低头咬下她方才咬过一口的糖葫芦,“确实好吃。”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她的脸颊染上红霞,指尖下意识收紧,被藏在衣袖里的金镯似听见了她的脉搏,发出叮铃脆响。
“我叫你元夕,你叫我什么?”
奚芫芫心漏了半拍,缓缓喊出了他的名字:“越亓。”
“我听不太清。”赵亦烽故意凑近。
“越亓。”奚芫芫又喊了一声。
“我很喜欢你喊我越亓,”赵亦烽直球道,“也很喜欢你送我的腰佩。”
她的目光缓缓落于他腰间的腰佩,缓缓说道:“我也很喜欢你喊我元夕。”因为元夕是她真正的名字,他喊她元夕,就是在喊真正的她。
“……我也很喜欢你送我的金镯。”以金镯为聘是骊国的习俗,哪怕骊国未派人来观礼,殿下也未曾轻视她。
殿下以真心待她,她当以真心回应。
“越亓。”
不等她说完,赵亦烽就将她拥入怀中。
“元夕,”赵亦烽轻嗅着她的头发,“我昨夜说的不是醉话,我很清楚自己说的什么。我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两国未来会如何,你都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是我赵亦烽的妻子,这一点,不会改变,所有人都是见证者……”
“我以为,你那么早离开,是酒醒后又后悔了。”奚芫芫垂下眼睫,盯着地上两人被灯火拉长的影子。
哪怕日后她的身份被拆穿,她也想贪恋这一时的真心。
“没有,我从没后悔,我只是,”顿了顿,说道,“只是觉得我昨夜实在唐突,怕你觉得我是个孟浪之人,元夕,我从未轻视你……”
“我知道。”奚芫芫轻轻勾起嘴角,双眸映着笑意。
赵亦烽环着她的手臂不自觉用力,将她抱得更紧。
“糖葫芦……”奚芫芫轻喃。
赵亦烽没听清她的话,慌忙松开她,以为是自己抱得太紧了,弄疼她了。
奚芫芫举起手里的糖葫芦,脸上两朵红晕比糖葫芦还要红艳艳:“糖衣沾到你衣衫了。”说着,她掏出干净的帕子,擦拭他衣衫上沾的些许糖稀,糖稀黏在衣衫上,冷风一吹,愈加发硬。
赵亦烽顺势抓住她的手:“我也要喜欢上糖葫芦了,”他盯着她的眸子,温柔地笑着,“因为它,我牵上你的手了。”
她看着他,他那双盛满笑意的眼里,倒映着她的身影……被他握住的手微微发烫,心头像是被蜜糖浸透,泛起甜意。
她低下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衣衫上那处被擦拭后仍残留的淡淡痕迹。
周遭喧嚣的人声退得很远,只剩下眼前人清晰的心跳和掌心的温度。
“前面那处摊子更热闹,我们去瞧瞧?”
奚芫芫点头:“嗯。”
赵亦烽牵着奚芫芫重新汇入熙攘的人流,这一刻,他们两个人的心靠得很近。
越亓,越亓。奚芫芫在心里喊着他的名字,她很贪恋这一刻。
……
……
“不好意思,借过,借过一下。”赵亦烽牵着奚芫芫挤进人群,才发现是个画糖人的摊子。
三两孩童围着画糖人的老人家,聚精会神地盯着他作画,只见他以勺浇糖,手法娴熟,画技精湛,画最后成型,孩子激动鼓掌,出口就是夸奖,哄的画糖人的老人家眼都笑没了。
赵亦烽转头看向奚芫芫:“要不要画个糖人?”
奚芫芫张了张嘴,又摇了摇头:“不用了。”
赵亦烽读懂她眼里的意思,立马掏出一银子,对老人家说道:“老人家,给我夫人来个画糖人。”
听到“夫人”二字,奚芫芫的心泛起涟漪,脸上掩不住笑意。
“公子夫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郎才女貌啊,”老人家看向赵亦烽手里的银子,面露难色,“公子,我这儿只收铜板。”
见状,赵亦烽赶忙开口道:“老人家,你就收下吧,给孩子们也做几个糖人。”
一听这话,孩童们眼睛瞬间都亮了,乖巧喊道:“谢谢公子,祝公子和夫人早生贵子,恩爱白头,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
赵亦烽被孩子们的话哄得笑不见眼,凑到奚芫芫耳边重复道:“孩子们说,让我与夫人早生贵子,恩爱白头,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
奚芫芫被臊得脸瞬间就红了,但眼里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公子,夫人,你们想要什么样的糖人啊。”
赵亦烽满眼温柔地看着奚芫芫:“老人家,帮画个我夫人这样的糖人吧。”
老人家立刻懂了,熟练地用勺舀起糖浆:“好,公子,夫人就瞧好吧。”话音刚落,老人家开始浇糖,琥珀色的糖浆趁热浇下,寥寥几笔,糖人就初具雏形。
不一会儿,糖人就做好了。
老人家拿起粘着糖签子的糖人:“公子,夫人,瞧瞧可还满意?”糖丝极为纤细,却将她的眉眼画得惟妙惟肖。
赵亦烽拿过糖人,目光在晶莹的糖人和奚芫芫之间来回流转,眼底的笑意浓得化不开:“像,但神韵还是比不上我夫人分毫。”
一孩童听后,双手捂住耳朵,大声喊道:“羞羞羞。”
其他人听后,顿时哄堂大笑。
赵亦烽乐在其中,但他知道她脸皮薄,赶紧牵着她离开糖人摊子。
等挤出了糖人摊子,赵亦烽一手将手里的糖人递到她唇边,一手在下面托着,语气温柔:“尝尝。”
奚芫芫轻咬一口,糖人的碎角精准掉在他的手上,他想都没想,直接放进嘴巴里:“好甜,你觉得甜不甜?”
“很甜。”奚芫芫迎上他的目光,两个人相视而笑,笑得比糖人还甜。
赵亦烽瞥了眼她另一只手上的糖葫芦,酸溜溜道,“糖葫芦哪有糖人甜,糖葫芦外头甜里头酸,糖人从里到外都是甜的。”
“糖人虽甜,但吃多了就会腻,不像糖葫芦,酸酸甜甜,别有滋味,”奚芫芫双眸含笑,留意到他脸上的表情,话锋一转,“不过,我更喜欢一直甜,因为,有你在。”
听到这句话,赵亦烽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儿,等回过神才反应过来:“那是不是宴儿在的话,糖葫芦就胜了?”
“你与宴儿吃什么醋?”奚芫芫笑着说道。
赵亦烽被戳穿心思,用咳嗽来掩饰:“我吃什么醋,要吃醋也是宴儿那个小丫头吃醋,谁让她是我们的妹妹呢……还是给她买串糖葫芦,免得她闹得整夜不安生。”
说起宴儿,奚芫芫脸上的笑更宠溺了:“给宴儿买两串。”
“好,都听你的,”赵亦烽环顾四周,瞧见一个扛着草靶子吆喝叫卖糖葫芦的小贩,忙去追,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她,“在这儿等我。”
奚芫芫点头:“嗯。”她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直至他追上了红艳艳的糖葫芦……
奚芫芫瞧得正出神,突然被擦肩而过的挑担货郎撞了一下,她手里的糖人没拿稳,直接摔落在地,琥珀色的糖人摔得七零八碎。
挑担货郎见状,急忙撂下挑子,去拾地上稀碎的糖人,口中连声道:“对不住,对不住……”
奚芫芫忙开口:“没事。”
挑担货郎顺手从挑子里拿出一绣包,塞到奚芫芫手中:“这绣包就当是给娘子赔罪了。”
“不……”奚芫芫刚想推拒,就触摸到了绣包上熟悉的布料,还有上面的针脚花样,“你是谁?”她反拽住他的衣袖角,心不由一紧,追问,“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挑担货郎压低竹笠帽檐,连音色都变了:“娘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说完,他猛地抽回衣角,利落地扛过挑子,又扮回了挑担货郎,拖着音吆喝起来,“绣包,绣包,卖绣包咧……”
奚芫芫攥紧绣包,等回过神,却发现那人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她一直在被监视着,骊国的那双眼睛从未离开过,她怎么能忘了呢。
奚芫芫低头看着绣包……这熟悉的粗粝布料,还有骊国的特有的针脚花样,她怎么会不清楚是谁呢。
……
“元夕,”赵亦烽手拿着两串糖葫芦走过来,“刚才你和谁说话呢。”
闻言,奚芫芫忙将绣包藏进袖里,下意识地捏紧袖中的绣包,平复心情道:“方才挑货的小贩不小心撞到了我,我手没拿稳,糖人就摔了。”
赵亦烽看了眼地上摔碎的糖人,暗暗藏起眸中的情绪,笑道:“没事,糖人再买就好了,”说着,他亮出手里的两串糖葫芦,“我们还有糖葫芦呢。”
“越亓。”
“走,我们回家。”
“回家?”
“嗯,回家,回我们的家。”赵亦烽牵起她的手,唇角噙着笑意,却在低头时,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地上摔碎的糖人。
奚芫芫心不在焉,目光掠过长街上的每一个人,或许其中就藏着骊国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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