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澜难得没有反驳，只是问道：“这是哪里？”
“应该是青峰山东麓。”谢清晏站起身，四下张望，“远处好像有炊烟，可能有人家。”
萧云澜尝试站起来，却因腿软差点跌倒。谢清晏连忙扶住他：“别急，再休息会儿。”
“追兵可能会沿河搜索。”萧云澜皱眉，“不能久留。”
谢清晏思索片刻：“我去那边看看，若有人家，或许能借宿一晚。”
萧云澜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太危险了。”
谢清晏拍拍他的手：“我会小心。萧兄在这等着，我很快回来。”
萧云澜犹豫片刻，终于松开手：“若一刻钟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谢清晏点头，转身走向炊烟方向。萧云澜望着他的背影，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好在不到一刻钟，谢清晏就回来了，脸上带着喜色：“前面有个猎户的小屋，只有一对老夫妇，愿意收留我们一晚。”
萧云澜这才松了口气，在谢清晏的搀扶下站起来。两人慢慢向猎户家走去。
老猎户夫妇淳朴善良，见两人狼狈不堪，二话不说让出了唯一的床铺，还熬了热腾腾的姜汤。谢清晏再三推辞不过，只得接受老人的好意。
“年轻人怎么弄成这样？”老猎户一边生火一边问。
“我们本是行商的，路上遇到山匪，侥幸逃脱却掉进了河里。”谢清晏随口编了个故事。
老妇人拿来干净的衣服：“换上吧，湿衣服要生病的。”
换好衣服，喝下姜汤，两人终于感到一丝暖意。老夫妇去隔壁邻居家借宿，将小屋留给他们。
夜深了，屋外虫鸣阵阵。萧云澜躺在床上，听着谢清晏在窗边轻轻踱步的声音。
“不睡？”他低声问。
谢清晏停下脚步：“萧兄先睡吧，我守夜。”
“你的伤...”
“只是皮外伤，不碍事。”萧云澜坐起身，“倒是你，脸色还很差。”
谢清晏走回床边坐下：“我在想那些刺客...他们似乎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
萧云澜沉思道：“有内鬼？”
“很可能。”谢清晏叹息，“我离京之事极为隐秘，只有几个心腹知晓。”
“回京后你打算怎么做？”
谢清晏苦笑：“先活着回去再说吧。”他看向萧云澜，“萧兄为何要答应护送我？以你的身手，独自脱身轻而易举。”
萧云澜沉默片刻：“...不知道。”
“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萧云澜难得地流露出一丝困惑，“或许是因为你的琴...或许...”他没有说下去。
谢清晏却似乎懂了，微微一笑：“我很高兴萧兄选择留下。”
屋外突然下起雨来，雨滴敲打在屋顶，发出清脆的声响。谢清晏从行囊中取出古琴——这把琴竟也奇迹般地没丢——轻轻放在膝上。
“睡不着的话，我弹一曲吧。”他轻声道。
萧云澜没有反对。琴音在雨夜中悠悠响起，是那首《剑魄》。萧云澜闭上眼睛，仿佛看到自己年少时第一次握剑的场景，看到师父严厉却慈爱的目光，看到江湖路上的血雨腥风...
琴音渐急，萧云澜不自觉地拿起放在床边的剑，随乐而舞。剑光如水，与琴音交融，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谢清晏抬头望着他，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一曲终了，萧云澜收剑而立，发现自己从未如此畅快地舞过剑。谢清晏的琴音仿佛打开了他心中某道枷锁。
“萧兄的剑法...很美。”谢清晏轻声道。
萧云澜罕见地没有谦虚：“你的琴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某种无需言语的理解在雨夜中悄然生长。
雨势渐大，雷声隆隆。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瞬间照亮小屋。在那一瞬的光亮中，萧云澜看到谢清晏眼中的自己，陌生又熟悉。
“睡吧。”他最终说道，“明天还要赶路。”
谢清晏点头，将琴收起，在床的另一侧躺下。小屋很简陋，床也不大，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萧云澜能闻到谢清晏身上淡淡的药香，混合着雨水的清新。
“萧兄...”黑暗中，谢清晏轻声唤道。
“嗯？”
“等这件事了结后...你有什么打算？”
萧云澜沉默片刻：“不知道。或许继续浪迹天涯。”
“若我邀请萧兄留在京城呢？”
萧云澜侧头看他，虽然黑暗中看不清表情：“留在京城做什么？”
“做我的剑术老师...或者朋友。”谢清晏的声音很轻，“皇宫很大，却很孤独。”
萧云澜心中一动，想起自己多年来独来独往的江湖生涯。他从未想过停留，也无人让他产生停留的念头。直到...
“到时候再说吧。”他最终答道。
谢清晏似乎笑了笑：“好，到时候再说。”
雨声渐密，两人的呼吸慢慢同步。在这荒山野岭的小屋里，江湖剑客与落难皇子各自想着心事，却又奇异地感到心安。
清晨的山间弥漫着薄雾。萧云澜睁开眼睛，发现谢清晏已经起身，正在整理行装。
“醒了？”谢清晏转头微笑，“老猎户送来了早饭，还热着。”
萧云澜坐起身，左臂的伤口已经不再疼痛。他活动了一下肩膀，接过谢清晏递来的粗面饼和热汤。
“你的气色好多了。”谢清晏坐在床边，小口喝着汤，“老猎户说，从这里往北走半日就能到官道，再走两个时辰就是临安城。”
萧云澜点头：“到了临安就安全了。”
谢清晏犹豫了一下：“萧兄，入城后...我们可能需要换个身份。”
“什么身份？”
“我的行踪已经暴露，若以本来面目入城，恐怕会引来更多刺客。”谢清晏放下碗，“我想扮作去京城赴考的举子，萧兄则是...我的护卫。”
萧云澜挑眉：“本就是护卫，何必伪装？”
谢清晏摇头：“不一样。在世人眼中，江湖第一剑客萧云澜不会屈居人下。若我们保持原本身份，太引人注目。但若只是一个书生带着普通护卫，反倒不起眼。”
萧云澜思索片刻，点头同意：“有理。”
“还有...”谢清晏有些迟疑，“入城后，在外人面前，我可能需要对萧兄...呼来喝去些。这是为了掩人耳目，萧兄千万别往心里去。”
萧云澜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三殿下尽管差遣。”
谢清晏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萧兄也会开玩笑了？真是难得。”
两人收拾停当，向老猎户夫妇道别。谢清晏执意留下身上仅剩的银两，老夫妇推辞不过，千恩万谢地收下了。
山路比想象中好走，正午时分，他们已踏上平坦的官道。谢清晏买了两顶斗笠，两人低调地随着人流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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