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检测到精神高压刺激。】
【检测到玩家多器官衰竭。】
【检测到玩家生命体征微弱。】
“又失败了……这是第几次了?喂……听得见…………”
【正在尝试切断感官连接……】
【正在重启程序……正在加载场景……】
“睁开眼睛,蠢货……竖起耳朵听着……任务是…………”
【…………迎……欢迎…………】
“*粗口*,醒……醒醒!求求你别再睡着了…………”
【——欢迎回来,侦探。】
啪。
仿佛影院散场一般,房间内倏地亮起一束白炽光。
在强光的直射下,那对涣散失焦的绛紫色瞳孔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后骤然紧缩。
大约就像溺水者终于将头颅探出海面那样,亦或是搁浅的鱼触碰到涨潮时的浪尖。
空气。
她感觉到,有大量空气一瞬间灌进她的鼻腔。
“嗬…!咳、咳咳咳咳……”
阿南挣扎着坐起身,用双手拼命掩住口鼻,难以抑制地咳嗽起来。
直到咳到口腔中逐渐泛起一股铁锈味,她才惊讶地发觉,涌进气管中的并非滚滚浓烟,而是些再普通不过的新鲜空气。
她惊恐地环视一圈周遭。但除了四面苍白色的墙壁,以及高悬在头顶的那盏吊灯以外,这间房里便什么也不剩了。
「这房间……我之前来过。」
没错,阿南还记得,今天是星期日。
她像往常一样预约了心理医生,准备体验最新推出的『催眠疗法』。
她在医生的旨意下躺进了诊疗室的安眠沙发、阖上双眼、进入梦乡,然后…………
…………然后,她做了一场真实到令人窒息的噩梦。
梦中的她成为了维多利亚时代的一名女侦探,曾英勇侦破过一起庄园主的谋杀案。
后来,时间回溯到四个月前,她因一场离奇的比赛被锁进莱茵河畔的黄金钟塔中。在解决了塔内发生的一系列案件以后,她本以为那扇通向外界的大门会就此打开,没想到最终等待着她的,却是一场不知由来的大火。
烈焰灼痛了她的皮肤,侵蚀着她的魂灵,让她的精神与躯体几近剥离。
尽管超脱常理,但阿南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曾在梦中亲历过一次死亡。
【现在,终于回想起来了?曾经的你,所犯下的致命过错。】
大脑深处,一个机械的男声质问道。
【第七次,这是你第七次死在黄金钟塔,同样也是最后一次。】
【你在某桩案件中的错误判断,导致你亲手放跑了自己能逃出黄金塔的唯一机遇,因此才会葬身于火海之中。】
“我……想起来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流了太多冷汗,轻微的脱水症状令阿南的嘴唇干涩得发白,她用嘶哑到连自己都会被吓一跳的声音沉吟道,“全部都想起来了,四个月前,黄金塔里所发生的一切……”
【那可真是段叫人不忍回首的记忆。】博士唏嘘道,【不过好在情况还不算太糟,我们仍有办法改写那段残酷的历史。】
“改写……历史?”阿南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就好像那里真的坐着位戴眼镜的博士在与她对视。
【当然。真实的历史尚且可被提笔杜撰,游戏存档修改起来自然更加简单。】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再回那座塔里,从头经历一次所谓的『黄金争夺战』吧?”阿南将信将疑地说,“老实讲,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那冷冰冰的石墙了。”
【我非常清楚,继续强制重启游戏只会徒增玩家的精神负担。】博士毫无波澜地回答,【现在,你只需要带着一个任务,回溯到死亡前的十分钟,所有的疑点便都会迎刃而解。】
在眼前苍白的光景彻底消失前,阿南看到视野的左上角浮现出一行小字——
【支线任务:请协助你的助手,拖延住那位名为齐格的青年。】
*****
“呵…呵呵呵呵呵……”
将阿南的意识拉回黄金塔中的,是一阵阴森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声。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所谓的什么『侦探大赛』也好、『莱茵金戒』也好……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国王布下的一场骗局?”
曾经目睹过的一幕幕再次在眼前上演。
阿南看见那位名叫齐格的青年,如同惊弓之鸟兽,痴笑着朝房门外的走廊奔去。
这一回,阿南不再浪费时间在犹豫不决上。她将身体的掌控权全权留给潜意识,而非深思熟虑的大脑。
于是,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伸手紧拽住那人左侧的衣袖。
“请留步,齐格先生!”
也就是在这一刻,房间内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阿南一人身上。
他们的目光中混杂着迷茫和质疑,就好像是在一场排练了数百次的舞台剧中,主演突然说错了一句从未出错过的台词一般。
阿南没有理会那些异样的视线,就像舞台正中那位身经百战的领舞,不会因脚下的一处失误而停止舞步。——既然已经错开了节拍,那她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跳下去。
“我……有些问题想要问您。”阿南一面这样没头没尾地说着,一面求助似地用余光瞥向身旁的助手。
那个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像往常一样环抱着双臂,倚靠在一侧的墙壁上。
他没有像房间里的其他人一样,用异怪的眼神盯着阿南,而是默默撇过视线,转而看向右上方的天花板。
他就那样无言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下意识地将手伸向右侧的外套口袋。
那只口袋里本来应该装着他随身携带的怀表,如今,那里却空空如也。
——但阿南却分明看见,伊恩将手指拢成了弧状,然后朝掌心里垂眸一瞥。就好像他的掌心里真的握着一只怀表似的。
“您……到底还有什么事,小姐?”另一边,齐格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用右手慢慢拨开阿南束缚住他左腕的手指。
阿南没有做声,只将那五根指头收得更紧了。
「拜托了,伊恩,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全使出来吧!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就在这时,她听见伊恩唐突地说道:“不好意思,齐格先生,是我有问题要问你。——说来可能有些冒犯……可以请你,将衬衫的下摆抽出来吗?”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僵硬,脸色也略微有些窘迫,就好像那些说辞并没有被写进NPC的台词表,而是他临场现编出来的。
然后,阿南能看见齐格先生那张阴郁、可怖、挂满诡异笑容的脸,逐渐扭曲成愤懑的模样。
“何等失礼的话!真是莫名其妙!”亚麻色头发的青年暴躁地尖啸起来,“啊哈,我明白了,您一定是被这场骗局气疯了,对不对?”
“被气疯的人是你吧。”伊恩冷冰冰地摇头说道,“不,更准确地说,你根本就没有疯。现在的你,只是在装疯卖傻而已——为了掩饰你内心的畏怯。”
“您在说什么呢,先生?”齐格的嗓音开始发抖,“您讲得并没错,我的胆子确实不大。但……这种事又有什么好掩饰的?”
“如果没有什么好掩饰的,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将衬衫的下摆展露出来?”伊恩反问道,“我分明记得,在刚踏入黄金塔的那晚,你还没有将衣摆塞进裤腰中的习惯。但自从摘下面具以后,我就从没见过你的衣摆露在外面过……虽然只是些虚渺的猜想,但……”
“先生……”齐格刚准备再开口反驳些什么,他的视野中突然闯入一抹浅棕色。
——是阿南。
那个姑娘根本顾不上什么礼节不礼节的事,倒不如说,她也不屑于对游戏里的NPC予以过多尊重。
她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在脑子转动之前,她的肢体会先一步行动起来。
于是,人们能看到那个褐发的姑娘就如同一根离了弓弦的箭矢,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冲了上去,一把揪住齐格侧腰的两片白布料,将那件衬衫的下摆给抽了出来。
……说是『衣摆』,但事实上,那里仅仅残留着半片雪白的薄纱,如同败军投降时挂在枪杆上的那片白旗孤零零地摇曳着。而另外半边的衬衫,则明显短了半截,徒留下一道撕裂过的痕迹。
很显然,我们的齐格先生,衣摆上的白纱不知在何处被狠狠刮了一下。
“这是……!”
阿南仅仅在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这是她和伊恩在黄金塔塔顶的机械间内,查理·法索尔特的床脚上找到的那片残破的白纱。
“第一天晚上,闯入查理先生房间的人……原来是你?”阿南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伊恩也露出一脸错愕的神色。他大概也没能料到,自己临时想到的可能性竟然真的会成为案件的突破口。
但齐格并没有就此认罪,那位青年的眼底闪过一丝暴戾,随后磕磕巴巴地辩解道:“这…这明显只是个巧合!那个公主衣袖上的纺纱不是同样少了半片吗?我……我之所以会把它藏进裤腰里,就是担心你们会因此误会我!”
“*巧合*啊……这是侦探小说中,真凶最爱用的说辞之一。”阿南下意识地瞟了眼爱伦先生。那位胖绅士察觉到了她投来的视线,于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但是…但是时间对不上吧?”齐格先生的嗓音愈发急促,“我们那天早就已经盘过时间线了!从上楼,到作案,再下楼……至少需要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而我那天只在楼上待了不到五分钟。您觉得,我可以在五分钟之内翻乱现场,顺带再杀个人毁个尸?”
伊恩摇了摇头,然后平静地回答道:“在意识到这座钟塔的计时根本不可靠的那一刻起,所有以时间为证据的不在场证明全部都失效了,先生。——况且,你该不会以为我们不知道,正厅里的那台座钟可以通过塔顶的机械间校时吧?”
在齐格表露出惊恐的神色之前,他先听见身旁的侦探小姐套在他的耳旁惊讶地问道:“啊?那台钟原来还可以从机械间调?”
伊恩:“………………………”
“我不是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那台座钟与塔顶的大钟内部是相连的吗?”伊恩小声回应她,“你要不先闭会儿嘴吧,涅克丝老师。”
阿南乖乖地阖上了嘴。
而那个亚麻色头发的青年——惊惧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但他很快管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那又如何?您是想说,我在机械间里调动了座钟的时间?那就请您拿出证据再指控。”
伊恩并没有搭理他。他转而看向写字桌的另一侧,那位头戴宽檐礼帽、局促不安地站立着的淑女。
“可以告诉我,您究竟将钟塔调慢了多久吗,卡梅里夫人?”伊恩轻声地问。
“十分钟。”卡梅里思考了片刻,然后十分笃定地说道,“我记得很清楚,我将那座钟的分针逆时针调动了两格数字。”
伊恩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相当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的右手依旧保持着半拢的姿势,让人毫不怀疑,他的掌心里确实握着一枚滴答作响的怀表。
“我想,在进入黄金塔的时候,我们每个人应该都经历了查理先生的搜身。他收走了我们所有人的计时设备——怀表、腕带表,或者是便携式的台钟,说是因为担心钟表的走秒会影响到钟塔的运转。”
“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不知为何,他当时并没有发现我外套口袋的这枚怀表。”
“因此,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各位,现在真正的时间是……”
“……下午两点三十分整。”
当——当——
几乎就在他话音刚刚落下的那一刻,整座黄金塔内回荡起雄浑的钟鸣。
不多不少,正好两声。
“三十分钟。这座钟塔刚好走慢了三十分钟。”伊恩伸出三根手指,雪白的丝绸手套将他的指骨勾勒得有些晃眼,“如何?请解释一下吧,在这二十分钟的时间差里,究竟还发生了哪些有趣的*巧合*?”
而齐格——那位青年脸上的最后一点从容,正伴随着那声渐弱的钟鸣一同,慢慢消散在塔中。
“没有什么*巧合*,先生,从来都没有……”青年冷笑着说道,“一切正如您所言,是我将那个男人推了下去,然后从塔顶的机械间调慢了座钟。”
“我的运气很好。在下楼的时候,我刚巧迎面遇上了那个胖子……爱伦·阿尔贝尔先生。当时,我特地在他的面前提了嘴时间,于是,那个胖子便在神不知鬼不觉间,成为了我最佳的不在场证明。想不到那胖子原来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呢,呵……”
爱伦·阿尔贝尔没有表态,他的脸上没有露出半点愠怒地神色,甚至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
见爱伦没有反应,齐格便接着坦白。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任务彻底失败,无论我去往何处,最终也难逃死刑。所以,也没有必要再继续隐瞒身份了。”尽管谈话的内容相当沉重,但齐格的语调却意外地轻描淡写,“其实,我是听从殿下的旨意来到这里的。”
“殿下?你是说凯瑟琳公主吗?”阿南挑眉。
“不,是王子殿下。——夸内德公国的皇子殿下。”齐格坦然地说道。
“难怪……我一直觉得你讲话的方式带着点北域口语!”阿南小声惊呼道,“你是夸内德公国的间谍?”
“间谍……?不,我的身份没有那么高贵,涅克丝小姐。”齐格自嘲地笑了笑,“我既不是个专业的侦探,也不是个职业小偷,我只是和皇子在牌桌上认识的、一名无药可救的烂赌徒罢了。”
“那个纨绔的王子殿下在一场扑克赌局上,将他最珍贵的一对金戒输给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亚斯图人。他自己气不过,恰巧我在他的赌场欠了一屁股的债。于是,他便以债务来要挟我,去参加这场莫名其妙的侦探大赛。”
“在助手选拔会上,我看得出来,主持人查理如何用扑克牌出老千。因此,我反过来利用了它,冒名顶替了原本应该被选上的、那个名叫『齐格』的家伙。”
“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在一众真正的侦探中取胜。所以,第一天晚上的助手选拔结束以后,我早早地赶到塔顶的机械间,想要提前窃得那对金戒指。却不曾想,那对真正的莱茵金戒其实根本就不在查理·法索尔特的房间里,也不在他的身上。”
“查理·法索尔特将真相告诉了我——我们所有人都被骗了,被那个该死的国王给欺骗了。”
“当我看见查理脸上那讥嘲的笑容,我不禁感到自己就像个小丑。我们在这座黄金打造的马戏团中不知疲倦地舞蹈,只为了逗他那蛮横的女儿发笑。”
齐格的嗓音不自然地颤抖着,叫人实在难以分辨,那到底是带着哭腔还是在冷笑。
“……………………”阿南沉默良久,然后缓缓地提问,“所以,你把对于国王的不满迁怒到查理·法索尔特身上,杀害了那名无辜的钟表匠?”
“是的,当时的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于是失手掐死了那个男人。然后,我拿走了他身上的钥匙,将他的尸体从窗口推了下去。”
“然而,就在那个瞬间——或许是回光返照吧——查理忽然抬起右手,剥下了我脸上的威尼斯假面。”
“还没等我能反应过来,那个男人已经随着假面一同从窗口坠落。他的尸体被挂在了白枞树的树杈上,而我的面具,则沿着繁茂的枝杈一路滑落……最终消失在连我也看不清楚的地方。”
“我曾经数次趁着夜深人静悄悄溜出门外,去寻找那张遗失的假面,但由于光线昏暗,我再也没能找到它。”
“这就是为什么,在第一晚以后,我再也没有戴过那张金色的威尼斯假面。”
英勇的屠龙勇士齐格弗里德在沐浴龙血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有一片椴树叶静悄悄地落在了他的后背上。
那便是查理先生床脚上的白纱,那便是飞出窗外的金色假面,那便是黄金塔里消失的二十分钟。
——那便是,齐格先生致命的破绽。
最后,人们听见齐格平静地开了口。
他们听惯了齐格幽怨颤抖的嗓音,以至于当他难得用如此平静的语调说话时,人们会感到有些违和。
“现在,这座塔里所有的谜团均已解开了。”青年说,“我会用查理身上的钥匙,替大家打开黄金塔的大门。”
“等到那个时候,侦探们——你们是报警也好,亦或放过我们也罢——我演累了,随你们处置吧。”
随后,他拖着沉重而稳健的步伐,一步一顿地朝门外的走廊而去。
就在这时,门内响起另一道嗓音。那是个纤细的、温柔的、男人的声音。
“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因此……不得不留在这座塔里。”爱伦·阿尔贝尔说,“请诸位先走一步吧。你们看看这窗外的阴云,如果不早点离开的话,很快,这里就要下雪了。”
*****
数日后,亚斯图皇都,亚维那城。
接连几日的飘雪后,亚维那城终于迎来难得的晴天。
青空碧蓝,万里无云。太阳如同一枚镶在苍蓝色衣帛上的钻石纽扣,闪亮耀眼。
在这样放晴的日子里,城心的十字大街显然比平时更加热闹。除了蒸汽炉的轰鸣与马车轮毂滚滚声以外,人们还能在街头听见这样稚嫩而响亮的嗓音——
“号外!号外!凯瑟琳公主殿下遇刺!——英俊的先生,靓丽的女士,请问您愿意在等待马车的闲暇里读一读今早新鲜出炉的晨报吗?”
对于亚斯图皇室来说,这算是个很不得了的消息。但皇室的变故在平民眼里根本无关痛痒,人们只是从报童的身旁匆匆经过,少数几个对他予以礼貌性的一瞥。
——直到,一个男人的身影横挡在报童的跟前。
“孩子,你刚才说公主殿下遇害,是真的么?”
报童闻言抬首。
来者是位头戴礼帽、肩披围巾的绅士。他的大半张脸都隐匿在衣物后面,从帽檐与围巾的狭缝中,报童能窥见一双饱含笑意的灰色眼眸正紧盯着自己。
赤发的男孩愣了片刻,诚恳地点点头:“当然,先生!我们图恩与塔克西斯家族绝不会给民众带来任何虚假的讯息!”
报童看见那绅士微笑着从袖口里掏出一枚圆溜的铜币,硬币便如同旧铜色的蝴蝶一般在他的指节间翩飞翻滚起来。
待那位绅士耍够了,他用拇指将硬币弹进报童的手中,随后轻快地说了句:“那就麻烦你为我念一下吧,关于公主遇刺的那则新闻。”
男孩伸手接住铜币,冲绅士狡黠地眨眨眼,娴熟地展开怀中皱巴巴的晨报。
“感谢您的惠顾,先生。”报童清了清嗓子,“那么接下来,请听我讲述,发生在莱茵河畔的黄金钟塔中的这起惨案——”
亚斯图历323年,12月24日,平安夜。
王城警方接到报案,称在亚斯图王国北域边境莱茵河畔某钟塔中发现两具无名焦尸(其中一具位于正厅,另一具位于塔东侧客房内被发现)。由于面部及身体特征均严重损毁,现已无法确认死者具体身份。
据事件生还者透露,该钟塔系著名钟表匠查理·法索尔特个人财产,在战前被用作公教礼拜堂。数日前,查理·法索尔特疑似于此地进行强制性的非法集会。生还者称,是集会期间发生意外失火才导致了这场悲剧。
而事件的始作俑者——钟表匠查理·法尔索特先生现下落不明,警方推测其很可能就是钟塔中发现的两具焦尸之一。
当侦查进一步推进后,警方竟在钟塔阁楼间发现了失踪近半月的凯瑟琳公主的圣髑。
据悉,凯瑟琳·冯·亚斯图殿下曾于十天前离开皇宫,后一直行踪不明。列奥纳多·冯·亚斯图陛下担心公主的人身安全遭到威胁,故从未对外公开此事。但结果遗憾,凯瑟琳殿下最终仍以这种方式永远离开了她深爱着的臣民。
值得一提的是,凯瑟琳殿下并非丧命于火灾,而是死于毒杀。目前,警方正在极力追查毒物来源以及诱拐谋杀的可能性…………
………………………
………………………
“…………先生?先生!”
“嗯?怎么了?”
“马车已经来了,先生您还不上车吗?”
高顶礼帽帽檐的阴影下,一双饱含笑意的灰色眼眸缓缓睁开。
阳光将绅士的倒影投射在马车的玻璃车窗上,也将车窗里的景象倒映入他的眼帘。
他看见车里端坐着一位女仆装束的高挑女子,正用余光打量着他灰色的眼睛。
“说得对,我该走了。”绅士喃喃道,也不知他是在向报童搭话,还是在自言自语,“我会离开这里,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做一个和报纸里的查理·法索尔特一样的*下落不明*的人。”
绅士没有等待那个孩子回应就登上了马车。——或许,直到现在,那位小小的报童,也没能理解他这句话的深意吧。
当时,卖报的男孩只能目送着那位慷慨的绅士,如同马戏团的魔术师一般灵巧地跃进马车、阖上车门。
很快,他便随着车轮后的滚滚尾烟一同,消失在遥远的、遥远的地平线尽头。
惯例的问题解答环节。
Q1:第47章结尾霍尔汀西雅看到的三具尸体是谁?
A:这三具尸体分别是爱伦·阿尔贝尔、涅克西塔斯·斯宾尼和伊恩·奥尔弗斯,也就是在原死亡结局中,因火灾而死亡的三人。
在死亡线中,齐格先生因为害怕继续待在塔里会有生命危险,于是假装疯癫地跑出卧室,然后用钥匙打开了正门,巴斯医生与卡梅里夫人也紧随其后溜了出去。然而,他们匆忙离开时却撞倒了门口的立式烛台、点燃地毯引发了火灾,齐格先生这时候想到把大门重新锁上,以烧塔灭迹的方式来脱罪。
Q2:为什么在第二幕中伊恩不记得涅克丝了?
A:实际上,阿南已经在同一个地方死亡过数次。但由于死亡之后,先前在游戏中的所有记忆都会被删除,因此阿南看上去像是第一次经历死亡一样。同样地,助手先生也被删除了记忆,自然不可能认识涅克丝老师,只对她隐隐约约有些既视感。(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脱口而出地用方言喊她涅克丝老师)
反过来想想,当读者发现伊恩没有第一幕的记忆时,就该猜想到这小子是否已经死过一次了。(笑)
另外,不知大家是否记得,在第24章开头,阿南初次进入黄金塔的时候身上冒了很多冷汗,这也正是因为她在上回结局中刚刚经历过死亡。
Q3:第二幕的事件发生在第一幕的数月前,那理论上,第一幕中的涅克丝侦探和助手应该相互认识吧?
A:哈哈,这俩人穿进来把原主的记忆顶了,按照时间逻辑他们不可能不相识。幸运的是,巴斯医生在第一幕中并没有与涅克丝碰面,不然他会当场撕侦探的马甲。
Q4:助手手里真藏了怀表?
A:假的。纯演技派。
Q5:最后一段中,报纸上刊登的新闻是怎么回事?
A:这是侦探走了存活线的结局。
爱伦·阿尔贝尔知道自己在嫁祸公主后难逃死罪,为了不牵连母亲,于是焚塔自杀,将真相埋没在灰烬之中。皇室为了隐瞒他们利用公主的死发动战争的计划,于是假装对此事毫不知情,将一切都嫁祸在一个虚构的人物——钟表匠查理·法索尔特身上。他们臆造查理绑架公主、进行非法集会的事,将几名幸存者报道为集会的受害者。
同时,皇室只知道公主死于毒杀,却无法调查清楚毒药的种类,只好派警探们追查风信子碱。于是便有了第一幕中侦探与助手的相遇。
——以上就是第二幕最终的结局。
Q6:那最后阿南和伊恩各自拥有什么样的记忆?
A:阿南所见即所得,她回想起了过去的死亡线记忆,同时也拥有存活线的记忆;伊恩理论上只拥有存活线的记忆,但他在读了第一幕的日志以后即可知晓过去的事情。
Q7:最后登上马车的绅士是?
A:指向应该很明显了,是查理·法索尔特。在存活线中,爱伦会焚塔自杀,侦探必定无法从爱伦口中得知查理还活着的消息;在死亡线中,所有知道查理还活着的人都在黄金塔里被烧死了。
也就是说,无论走哪条线,查理·法索尔特最终都会顺利逃出黄金塔的桎梏,并且永远下落不明。从某种意义来说,这位真的可以称得上是本幕MVP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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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后日谈:椴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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