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篮球场，桦竺坐在场边长椅上，素描本摊在膝头。朝桢刚刚完成一组投篮训练，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在晨光中闪闪发亮。桦竺的铅笔快速移动，捕捉他撩起衣摆擦汗时露出的一截腰线。
“休息一下！”朝桢小跑过来，在桦竺身边坐下，自然而然地保持了一点距离——足够近以示亲近，又不会让桦竺感到压迫。
桦竺合上素描本，递给朝桢一瓶水。朝桢接过后没有立即喝，而是盯着瓶身上的冷凝水珠看了几秒：“你知道吗？你画的水珠特别真实，就像真的会滚落一样。”
桦竺低头微笑，这是他表达开心的最大幅度了。朝桢似乎很满足于这个反应，拧开瓶盖大口喝水，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
“喂！朝桢！”篮球场入口处，几个队友挥手喊道，“三对三缺个人！”
朝桢转头看桦竺，后者轻轻点头：“你去吧。”
“真的？”朝桢确认道，“我可以陪你继续练习运球。”
桦竺摇摇头，指了指素描本：“我想画一会儿”
朝桢咧嘴笑了，起身时顺手揉了揉桦竺的头发——这个动作他已经很熟练，每次都会注意力度，像对待某种容易受惊的小动物。“画帅一点啊！”
桦竺看着朝桢跑向队友，听见他们起哄的声音：“又陪你家小画家？”“他都不说话，多无聊啊...”
朝桢的声音严谨起来：“画的比你好。”
桦竺的铅笔停在纸面上。他从未告诉朝桢，其实他听得见这些对话。每一次，朝桢都会辩护自己——
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桦竺翻开新的一页，开始画朝桢刚才为他说话时的侧脸——眉毛微微皱起，嘴角却还带着笑，那种既想保护又不想让他难堪的温柔表情。
午休铃响起时，桦竺照例走向美术教室。推开门，他惊讶地发现朝桢已经坐在里面，桌上摆着两个便当盒。
“今天学生会没事。”朝桢解释道，“我想着...这里比较安静。”
桦竺在对面坐下。朝桢打开便当盒，推过一个：“我妈做了玉子烧，特意少放了糖。”
他们安静地吃着，偶尔交换一下配菜。朝桢翻看篮球杂志，桦竺则继续早上的素描。阳光透过纱帘斑驳地洒在桌面上，将两人的手影重叠在一起。
“桦竺，”朝桢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轻，“文化祭的海报...”
桦竺的手指僵了一下。上周班主任提议让他负责主海报设计，他还没想好怎么回应。
“如果你不想做，我可以帮你推掉。”朝桢放下筷子，“但如果你愿意尝试...”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叠资料：“我把所有要求都整理好了，尺寸、主题、交稿时间。你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不需要参加任何会议。”
桦竺接过那叠纸，每一页都有朝桢工整的笔记和标注，重要处还贴了彩色便签。最后一张是空白的，上面写着“任何问题，随时找我”。
“谢谢。”桦竺轻声说。
朝桢笑了：“不客气。对了，下周六...”
他的话被敲门声打断。林悦探头进来：“朝桢！李铭在找你，说流程表有问题...”
她的目光落在桦竺身上，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啊，你在忙？”
朝桢看向桦竺，用眼神询问。桦竺微微点头，朝桢才起身：“马上来。”他转向桦竺，“你慢慢吃，便当盒我放学来拿。”
门关上后，桦竺长舒一口气。他翻开朝桢给的资料，发现最后一页背面还写着一行小字："你的画会让文化祭更特别，但只有在你愿意的情况下。"
放学前的班会上，班主任再次提起海报的事：“桦竺同学，考虑得怎么样？”
全班目光齐刷刷投来。桦竺感到喉咙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摸向手腕上的手环——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
”老师。"朝桢突然站起来，“桦竺已经答应设计了，但他需要安静的环境创作。所有沟通由我转达可以吗？”
班主任了然地点点头：“当然，艺术需要空间。”
下课铃响，同学们三三两两离开。桦竺慢慢收拾书包，朝桢靠在门边等他，时不时和路过的同学打招呼。
“那个...”桦竺走到朝桢身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想试试海报。”
朝桢的眼睛亮了起来，但他只是点点头：“需要什么材料？”
“水彩...大一点的纸...”
“美术室有吗？”
桦竺摇头。
“放学后我们去美术用品店？"朝桢提议，"我知道有家店人很少。”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桦竺走在外侧，朝桢不着痕迹地走在靠近马路的一边，挡住部分喧嚣的车流声。经过一家便利店时，朝桢突然停下：“等我一下。”
他跑进去又很快出来，手里拿着一条编织手环：“给，送你的。”
桦竺惊讶地接过。手环是深蓝色的，编织得很密实，内侧还缝了一层软布。他小心地戴上，刚刚好。
“不会太紧吧？”朝桢问。
桦竺摇摇头，摸了摸手环，突然意识到朝桢一定观察了很久，才知道他需要多宽松的尺寸。
美术用品店藏在一条小巷里，确实如朝桢所说几乎没人。桦竺挑选水彩纸时，朝桢就在几步外看画笔，既不过分靠近让他紧张，又不会远到让他不安。
“选好了？”朝桢在收银台前问。
桦竺点头，递出几张纸币，却被朝桢轻轻挡回：“学校有预算，我提前申请了。”
回家的公交车上，两人并排坐着。桦竺抱着装画材的纸袋，朝桢则望着窗外闪过的街景。当车经过市立美术馆时，朝桢突然说："那里下个月有青年画家联展。"
桦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美术馆前挂着巨幅海报。
“如果你愿意，”朝桢继续道，“我们可以...我是说，如果你想去的话...”
桦竺看着朝桢罕见的结巴模样，嘴角微微上扬。他轻轻碰了碰朝桢的手背，这是他们之间表示"好的"的方式。
朝桢立刻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他没有追问更多，也没有过度兴奋，只是安静地让两人的肩膀在颠簸的车厢中轻轻相碰。
下车后，朝桢坚持送桦竺到家门口。分别时，桦竺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是店里最便宜的那种素描铅笔。
“给我的？”朝桢惊喜地问。
桦竺点头：“你上次...说想学。”
朝桢小心翼翼地接过，像收到什么珍宝：“谢谢。我会好好用的。”
路灯下，朝桢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明亮。桦竺站在家门口，看着他挥手离去的背影，第一次觉得，或许保持原样的自己，也值得被这样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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