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男人打电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苏秉豪靠在沙发上,一手举着手机讲话。明媚坐在他身侧,指尖捏着棉签,沾了点碘伏,轻轻擦拭他脸上已经愈合的伤口。她只用棉签尖尖蹭了蹭,做了清洁,随后才把创口贴贴上。
指尖无意间触到他微凉的皮肤,男人侧头看了她一眼。明媚早就收回手,认真整理医药盒。她将碘伏的瓶盖旋紧,将小瓶子放回医药箱的格里,扣上箱盖。随后将用过的棉签和创可贴包装纸扔到垃圾桶,起身去接了两杯水。
苏秉豪挂断和阿勋的电话,目光追着她的身影动。看着她走向厨房,踮脚从橱柜上拿出杯子。人儿单薄的很。
没一会,明媚端着两杯温水走出来,又回到他面前,将其中一杯放到他面前。
苏秉豪率先打破沉默,“明媚小姐刚来香港没想过和老朋友见见面?就比如,你那位从港大医学院毕业的朋友。”
明媚并没有挨着他坐,而是坐到离他有着一定距离的单座沙发。“不是说过,我们之间已经没有联系了。”她端起水杯,小口喝了半杯,是真的有点渴了。
“能从港大毕业的学生,肯定不是普通人,指不定现在都已经成了有名的医生或教授,说得我也想认识认识了。”
明媚听着话,弯起眉眼笑了,“要是成为医生或教授,那应该还不到那个年龄,他也就25岁左右。”
也就比明媚大两岁。
看着那张干净又明朗的脸,苏秉豪眉眼一沉,提及不相干的人时,她的表情未免太过开心。
“他叫什么名字?”
明媚思索一番,这好像没什么不能说的,“陈则钜。原则的‘则’,金字旁加一个巨大的‘巨’,听着是不是很奇怪?”
苏秉豪脸上没什么表情,原本靠着沙发的身子坐直,他抬眼扫过桌面,伸手拿起了桌上的水杯,“听着绕口。”
他只喝了一口,便放回水杯,拿起风衣起身,“我先走。”
“等一下。”明媚跟着他起身,苏秉豪闻声回过头。怎么,要留他?
明媚赶忙解释,“前天阿柴把送我到这之后,给了我一把钥匙。他说这栋公寓有还有一把备用钥匙,现在是在你那里吗?”如果可以,她希望备用钥匙可以交由自己保管。
“在我这。”苏秉豪猜透了她的心思,觉得逗逗她也还不错,“你要啊?”
明媚语气委婉:“其实也可以不用,放在你那只要不丢就好。”
“那真不好意思,我这毛病改不了,总爱随手丢东西,被有心之人拿去,你晚上要小心了。”她想放心收着钥匙,他偏要和她反着来。
“苏秉豪?!”明媚没忍住,声音提高了几分。
“我怎么?”男人身高体阔压过来,逼近几步。
明媚心悬了起来,说话就说话,怎么突然靠近。
苏秉豪的视线从她紧攥的拳头,收紧的肩头,再掠过她白皙的脸颊,最终视线落在她垂下的眼睫,轻嗬:“你紧张什么?”
明媚垂下眼睫,双手抱着臂膀,偏过头,“只是身体冷的。”她随口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这下总该不用继续为难她了。
明媚越不想直视他,苏秉豪越要找画面,她躲着、避着想离他远点,他反而追赶的**上头。但眼下没心急。
“想要钥匙,可以啊。先做好本职工作,我对你可是委以重任的……”他抬手微弯指轻敲她脑袋,叩叩两下,示意明媚抬头看他。
她也果真抬眸,正撞见男人的脸。他额前碎发有些散乱,本就带着点野气的脸贴上创口贴,若要唇角再叼根烟,混不吝痞子模样。
说话也流氓痞气。
他笑,带衣离开。她不送他,总觉刚才那话说得含混。
也确实是含混,苏秉豪口中的“委以重任”真真没个边界。
从入职开始,明媚就没再有空余时间休闲,苏秉豪给她安排工作,美名其曰要让她尽快融入新环境,熟悉所有部门的部长,实际她干得全是费力不讨好的跑腿活。
苏秉豪要知晓这个季度的财政收支情况,明明他桌上有多功能呼叫主机,10部接收分机到各部门,一个call键的事,他偏要明媚到财政部门拿账本送到他办公室,而后明媚紧赶慢赶给他送达,他说基本情况已经在电脑上过目了,把财政部长请过来和他谈财务分析。
明媚要在前期完成对文华大厦的深度调研,交接现有合同台账,免不了和苏秉豪面谈……谈完结束苏秉豪又随口找个理由让她下楼带烟,回来再端茶倒咖啡。
就这样,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折腾一圈,吩咐接连不断,买烟、端茶、倒咖啡,再时不时被吩咐整理文件、传递资料,整天下来,明媚成了整个总部大楼最忙的人,每个人都能看到明媚抱着东西、脚步匆匆的身影。
身居高位的管理者中,她最年轻,也最不得闲。
往往下班后,明媚回到家往床上一躺,闭着眼,不想再卸妆、洗澡、洗头,还要吹干头发,一想便觉得身心疲惫,只想睡觉。
可还不能睡,又要被某人一个电话打过来,问东问西,就是不问正事,明媚应付之后,临了挂了,苏秉豪才会说明打电话的来意:“我的车钥匙你收起来放哪了?”
明媚离开柔软的大床,坐起身,“我收拾办公桌的时候,没见过你的车钥匙,你想想有没放到其他地方。”
苏秉豪手上转着车钥匙圈,懒懒应下:“看到了。”
电话挂断,他沉默几秒,停手,收回车钥匙,起身走出办公室,坐电梯下了楼。
中半山,蔚蓝公寓。
高佬雄就住在蔚蓝公寓的六楼,家里养了条肥胖的狗,经常叫唤,于是他又买了上下两层楼,人不住着,就单纯不想让狗叫声吵到上下层的邻居。
苏秉豪在楼下停了车,站在楼下视线顺着楼体往上攀,整栋公寓在渐暗的天色里只剩模糊的轮廓。六楼的窗户透出暖光,上下相邻的楼层黑沉沉的。
他收回目光,抬脚刚走进公寓。身后就有车辆开进来,转弯时打来一束远光灯。
男人叩按了门铃,房间内的人应了一声,过了几秒,门开了。
苏秉豪看着那张慈善和目的脸,眼角皱纹浅浅。他一改冷陌板正的态度,和气地笑:“雄叔,最近点呀?(最近怎么样?)”
“几好呀(挺好的),最近好得闲哦,大老板都有时间来看我了。”他侧身让他进屋,“进来坐。”
苏秉豪刚走进来,那条肥胖的、肉叠出几层褶子的巴哥犬就狂叫不止。
“肥仔!”高佬雄呵斥它。
但明显肥仔被他惯坏了,主人训它也不觉严厉,倒是更加变本地狂叫。
苏秉豪觉得好玩,慢慢蹲下身子,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出,攥住肥仔后颈处胖乎乎的软肉,一把提溜起来,左右转了两圈,“养这么肥?”
不知是能听懂话,还是被吓得,肥仔被高高拎起来之后就不叫唤了,一下子乖得夹起尾巴了。
高佬雄没让苏秉豪一直拎着,怕伤疼了肥仔,“乖的乖的,回爷爷怀里。”
这狗还会看脸色,不獠牙狂吠了,一副可怜样。他还没怎么训呢,雄叔就护成这样。男人豪兴致欠缺,松了手。
高佬雄坐在沙发上,怀里的肥仔懒洋洋地鼓着肚皮。他抬手,一下下慢悠悠地顺着狗后背的软毛,问苏秉豪:“阿豪,无事不登门,你今天来,不会是为了阿琛来的吧。”
“不会,求情的话,今天一句没有。我来,只是想看望你。只不过来得着急,空手来没带东西,改天补上。”
高佬雄嘴角一咧,喉间先滚出两声浑浊的嗬笑,原本他还在想只要苏秉豪开口为苏衍琛说一个字,他都要赶他走,如今倒是能坐下谈谈了。
“阿豪,你来尖沙咀几年了。”
“有五年了吧。”
“喔,五年。”他点头,反复掂量这五年的重量,“短短五年,就能把宾海药业做得这般大。三十多家关联企业,十几亿资产打底,年销售额几十亿,销售点遍布各地,业务涉及到各个经济领域,一路走在正道,好生威风。阿琛却反过来,一条路走到黑……”
“志向不一,所以道路不同,阿琛有他自己的选择。黑白的界限有时不一定就分得那么清楚。”苏秉豪并没有把话说得太绝对。
高佬雄长叹,点了点头,倒是认同。
“我原先以为,你来是为了劝我再多考虑帮会新选下一届话事人的事。”他顿住,看苏秉豪脸色依旧平静,才继续说下去。
“阿泽的能力不敌阿琛,可我还是一再执意让帮会元老力投阿泽,为什么?难道我不知能力强、又能为帮会赚钱的人该重用?但是阿琛这个人行事疯劲十足,我怕他坐馆之后,再没人压得住他。”
苏秉豪收回目光,整理了西装外套,听他这么讲,那就是没得商量了。
“雄叔,我也认同,阿琛他确实不适合这个位置。”他笑意浅,嘴角微微向上挑了挑,转瞬即逝。
见他同意,高佬雄自然心里乐呵。
苏秉豪起身看了看腕表,又扫视四周,没再见有别人。双手插在口袋,似是关心地问道:“这么晚了,雄嫂没回家?”
“两天前就去元朗了,回家探亲,还得明天才能回来。”高佬雄见他起身要走,抱着狗要送他,男人抬手制止,“不必送,雄叔你早点睡,我不打搅。再道一句:晚安。”
他爽朗笑,“那我就不送。”
退出房间,直到看着房门再次关上,安静两秒,苏秉豪才收回和气的脸色,瞬间恢复阴冷。
他一路乘电梯下到一楼,走到公寓楼的出口,停下脚步,从西装内袋掏出烟,拿出打火机打着,烟头燃起,他抬手要咬在唇边。
“砰”的一声巨响,一团模糊的黑影从上方坠落,砸到违规停在公寓楼门前的黑色轿车车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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