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元旦,无论是学校里还是大街上,都喜气洋洋的,一片祥和。
过了元旦就是期末,期末之后就迎来了新年。往年易辰总会忙到腊月二十八,今年他想早一些停下工作,闲下来多陪陪爷爷。
自那天和主任医师交流之后,医生的话在他耳边游荡,虽说得了这病家属就要一早做好心理准备,但是易辰迟迟不愿面对。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种恐惧感越来越重,压的易辰喘不过气来。他可以接受一无所有,可是,他不能失去爷爷。
这是万万不能的。
于是,易辰早早做起了打算,计划着元旦后把手上接的零碎活儿收尾,期末结束后把补课的事也做一个收尾。
元旦放假的前一天,刚放学易辰就去了医院。
“爷爷,明天出去玩好不好?”易辰靠在椅子上削苹果,削完之后顺手切了块塞自己嘴里,然后把苹果递给易安。
“去哪?”易安抬手挡了下,没接苹果,“切成块。”
易辰起身去拿餐盒,边切块边回答:“七柳区,咱们有些日子没去了。”
七柳区位于老城区,虽不及新市中心繁华,但承载了年岁的街道更有韵味,也更能让老一辈人喜爱、回味。而且,人相对来说少一些,不会太过拥挤,让人失了兴致。
“好,我正有这念头呢。”易安喜眉笑眼地接过用牙签扎好的苹果块,明知故问,“早安排好了吧?”
易辰笑嘻嘻地点头,“果然什么都逃不过爷爷的眼睛。”
以前小的时候,只有逢年过节易安才会在闲暇之余带着易辰去老市区逛一逛,买些零食或是一些小玩意儿逗乐。易辰长大后,越发忙起来,和爷爷一起去的次数倒寥寥无几。
时间不停地推着人向前走,好的坏的全都一笔带过,从不让人停歇。
而今仔细想来,这些年易辰和爷爷为了生计奔忙太久,以至于错过了很多。
去日不可追,来日犹可期。
易辰恍然回神,黏着易安说:“爷爷,我今晚想和你睡。”
“床就这么大,挤不下。”病床不大,天气又冷,万一宝贝孙子着了凉,易安可要心疼了。
“挤的下,咱们挤一挤暖和。”易辰眼疾手快地爬上床,压着被子,不愿起身。
易安把床铺了一半,被迫停下来,“你这孩子。”
“真的,您信我。”为了更显说服力,易辰补充道:“您知道的,我睡觉很老实。”
“先起来。”
“您答应我,我马上起来。”
“天这么冷,冻感冒怎么办?”
“爷爷——”易辰撒起娇来。
易安哭笑不得,“行行行,起来吧。”
话音刚落,易辰便一骨碌坐起来,接过易安手中的被子,利索的把床收拾好。
夜里的医院很静,静到易辰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将脸埋在易安的肩头,嗅着那熟悉的味道,很是安心。
阳历新年第一天天气格外晴朗,阳光温婉柔和地洒向大地,给万物披上层金色薄纱。
易辰买早餐回来细致的将其摆放在餐桌上,找好角度拍摄照片,平平无奇的豆浆、包子、油条、胡辣汤在他的镜头下令人垂涎欲滴。
“拍完了?吃吧?”易安在易辰身后看他一阵走位,怕误入镜头,一直站在原地,现在脸上搓的大宝都干了,人家才满意的放下手机。
“哦哦,好,爷爷你怎么不叫我。”易辰不好意思的侧过脸,帮爷爷拉开椅子。
“干嘛叫你?你拍的一向好看,多拍几张才好。”易安吸溜两口胡辣汤,伸出手,“来,让我瞅瞅。”
易辰忙不迭地递过去。
“再配上两句话,给我发朋友圈正合适。”易安以一种标准的老花眼拿手机的姿势翻看着,不住夸赞。他突然停下了动作,眼睛眯起的更狠,然后把手机还给了易辰,“有人给你发信息。”
“哦。”易辰结果手机,而后嘴角弧度慢慢下降。
只见手机屏幕上赫然展示着江彧的两条信息:
[元旦快乐!]
[手机别关静音,晚上我去接你。]
易辰机械的回复:[好。]
没想到对面秒回:[怎么不祝我元旦快乐?你可是我第一个发送的。]
易辰只好发送一个“元旦快乐”的表情包,然后把手机扣在了桌子上。
“怎么了,不开心?”易安眼如鹰隼,一眼便看穿了易辰的心思。
“没事。”见易安如此关切的目光,易辰杵着脑袋随口扯了句,“上司好烦”。
江彧的话就像是让灰姑娘匆忙逃走时的钟声,提醒易辰回到现实的世界。
易安见状笑笑,不再说什么。
晚上的七柳比白天要热闹的多,街上店铺都装饰的红火,老街的繁忙与宁静相融,古朴的建筑和现代的商业气息相互交织,勾勒出鲜活生动的画卷,承载着一代又一代的回忆。
七楼靠窗的餐桌旁,易辰和爷爷面对面坐着,在酒足饭饱后观赏着楼下的夜景谈天说地,很是舒适轻松。
此情此景令易辰很满足,即使这顿饭花费他半个月的工资。
他又一次许愿让时间过的再慢一些,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和爷爷一起做,他想把错过的桩桩件件都补上。
手机屏幕点亮再关闭,看一眼、再看一眼……
从夜幕降临到此时的临近深夜,易辰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手机,仍旧没有任何江彧发来的信息。
他是把我忘了吗?
易辰歪坐在沙发上,透过阳台望向夜空。他大可以直接去睡觉,可是,他不想。他固执的在客厅里梳理这纷繁复杂的关系、感情,然而,他想不明白。
楼层夹缝中的天漆黑一片,没有半颗星星。从哪年开始,城市的夜空几乎见不到星星,就像他的人生,早早的便剩不下几盏灯。
而江彧无疑是其中最特别的那一个。
“是你吗?是你吧。”易辰闭上眼睛,长呼一口气。
左侧锁骨的纹身下那一道长长的疤痕让易辰不断陷入怀疑。当年的那一棍是那个男孩替他挨的,短粗的木棍重重挥下,那根木棍头处生锈的铁钉从男孩锁骨上划过,霎时便破了皮肉,鲜血淋漓。
不过是没有十岁的小孩子,甚至两个人没有交换过名字,几面之缘便足以让小男孩拼命相护,每每想来都很难令人不动容。
而这经年累月披着感恩外衣的情感,不知何时得了启发、变了意味,于是长达十数年的暗恋就此拉开序幕。
假如,江彧左侧胯骨上的那只卷着浪花的灰黑色鲸鱼下盖着那个胎记,证明江彧就是那个人,自己该当如何呢?
江彧带给他痛苦又给予他希望。
因一时的兴起将他的生活搅的天翻地覆,而又不知所谓的任由情感溢出,照这样发展下去,最后的结果一眼便可望见。
易辰自嘲般轻笑出声。
这样的人眼中没有爱的,他们以自己为中心,用权力与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心安理得的享受他人的付出,从不换位思考。
那易辰又在期待什么呢?
当两个相差甚远的影像重叠,有多少可能性是可以吻合的?又或者说易辰希望是否是能吻合?
万千思绪纷至沓来,矛盾的思想在他的脑中各执一词。世事无常,情爱本没有道理,万事不由人罢了。
易辰想,人真是一个矛盾的个体。
在他昏昏欲睡时接到了江彧的电话,对面很嘈杂,好像很热闹,他又想,元旦是要热闹的。
嘈杂声逐渐减小,江彧从人群中走到边缘,问:“你在哪?”
“公寓。”易辰闭着眼睛,口齿有些含糊。
“睡着了?”
“嗯。”
“好,我大概四十分钟后到你楼下。”
“等等……”易辰在对面挂断前赶忙叫住,“我……这边收拾好了,也有你的衣服。”
易辰简直难以启齿,可是等江彧赶来再带自己出去要费不少时间,而每次去见江彧都逃不过那挡子事儿,悲伤的是明天早上要开会,这算下来睡不了多久,不如在自己的小公寓,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隔着手机都能听到对面人的轻笑,江彧轻声问道:“你是在邀请我?”,他的声音极为挑逗。
“……明天早上我要开会。”易辰的脸颊迅速升温,不自觉地捏紧手机。
“知道了,等我。”江彧压低了声音,低沉的嗓音透过耳膜抓脑着易辰的每一根神经,令他落荒而逃。
自从上次江彧不满易辰工作太多而要其辞掉工作,易辰红着眼斥责“休想把我圈养起来做你的金丝雀”后与江彧冷战两周,如此反复争执几次,之后江彧再没提过阻碍他工作的话。
从这点来讲,易辰很不具有情人的自我修养,然而对于江彧的迁就,他不想感谢。
“江彧,当真不去?”齐天泽隔着沈京喆问江彧。
“不去。”江彧得瑟地摇摇头,抬手点起一支烟,“家里有人等。”
“……”齐天泽一抬胯撞向沈京喆“你呢?你怎么也不去?”
“不想动,回家睡觉。”沈京喆拖着嗓子,兴致缺缺。
“胭脂那新来几个小孩儿,不去看看?都单身快一年,哥这不是怕你憋得慌。”齐天泽有些醉了,和沈京喆勾肩搭背的喷了不少酒气过去。
沈京喆撇开齐天泽的胳膊,嫌弃道:“离我远点,一身酒气。”
齐天泽嗅几下自己,又把鼻子伸向沈京喆,猛嗅几口后,做呕吐状,“还说我,你自己也是。”
“滚啊。”沈京喆怕他真吐自己身上,一肘子把人推开了。
江彧吞吐着烟雾,感受到身旁这人的情绪低落,“怎么那么没精神,去放松下不挺好?”
“真没什么。”沈京喆朝江彧笑笑,余光中瞥见一辆黑色飞驰S缓缓驶来,然后催促道:“你的车来了,快走吧。”
“先走了。”江彧的手从后面伸到沈京喆肩膀上,拍了两下,然后大步走向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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