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达成后的第二天,林刻感觉自己像一个在雷区边缘铺设引线的工兵,每一步都必须精确计算,谨小慎微。她与陆止之间所谓的数据共享渠道,简陋得近乎原始——仅限于在特定内部通讯频道,使用经过加密和伪装的、指向明确的坐标与能量特征码进行单向传递。她不敢,也不能留下任何可能被追溯的文字或语音记录。
陆止那边没有任何主动联系,仿佛那场对话从未发生。但林刻知道,他就像一台处于待机状态的精密仪器,协议一旦输入,便已进入执行序列。
她的首要任务,是提供一个无可辩驳的目标确认。
老陈变得更加警惕了。他隔间的能量屏蔽似乎被加强,那种扭曲的波动被压抑得更深,如同被厚布覆盖的毒蛇,不再轻易显露獠牙。他外出的次数减少,即使出来,也总是行色匆匆,眼神躲闪,身上那股污浊的光晕更加内敛,却也更加不稳定,仿佛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林刻改变了策略。她不再试图强行穿透那层屏蔽去感知,而是开始记录老陈的行为模式。他何时进入,何时离开,领取了哪些耗材(尤其是用于稳定或隔离高危“心象”的特殊材料),与哪些人有过短暂接触……这些看似琐碎的信息,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
同时,她开始小心翼翼地、以极其微弱的感知力,扫描老陈隔间外部的区域,寻找可能逸散出来的、最细微的能量痕迹。这就像在暴风雪中寻找特定的一片雪花,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精准的控制。
第三天下午,转机出现了。
老陈似乎在进行一次风险极高的操作。即使隔着加强的屏蔽,林刻也捕捉到了一瞬间剧烈的能量起伏,那冰冷的机械嗡鸣声尖锐地拔高,又被他强行压下。紧接着,老陈隔间的门猛地打开,他脸色苍白,额角带着汗珠,快步走向公共休息区的方向,大概是去取提神的饮品。
就在那扇门开启又关闭的短短几秒钟内,一丝极其微弱、但性质明确的能量残渣,如同被踩碎的毒虫体内溅出的汁液,逸散了出来。
就是现在!
林刻立刻回到自己的隔间,锁上门。她飞快地在内部通讯系统里,调出一个伪装成系统维护日志提交的界面,输入了一串经过编码的坐标——精确到老陈隔间门外三厘米处的一个点,以及她刚刚捕捉到的那一丝能量残渣的独特频谱特征码。
信息发送。没有署名,没有多余解释。
她坐在黑暗中,屏住呼吸,感知力提升到极致,如同雷达般紧紧锁定着老陈隔间外的那个坐标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走廊外偶尔有脚步声经过,一切似乎毫无变化。
就在林刻几乎要怀疑陆止是否收到了信息,或者是否决定无视时
他出现了。
没有任何预兆,陆止从那头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和一个小型扫描设备,像是正在进行例行的环境巡检。他的步伐依旧稳定,神情依旧淡漠。
他径直走到了林刻提供的那个坐标点,停下。
然后,他蹲下身,启动了手中的扫描设备。设备的探头发出几乎不可见的淡蓝色光晕,扫过那片区域。
林刻的感知紧紧跟随着。她能看到,陆止周身那无形的真空场,随着他的专注,如同精密的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入”了那片残留着污染能量的空间。
逸散的那一丝能量残渣,在接触到他的真空场的瞬间,如同暴露在强光下的阴影,剧烈地扭曲、挣扎,发出无声的尖啸,随即被彻底瓦解、湮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
陆止关闭扫描设备,站起身。他没有看向林刻隔间的方向,也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低头在平板电脑上记录着什么,然后便像完成了一个普通的巡检任务一样,转身离开。
一切恢复了原状。
但林刻知道,不一样了。
她提供的目标被确认了。陆止用他的方式,验证了那个坐标点存在的“非标准能量污染”。这意味着,协议的第一步,已经完成。老陈的隔间,正式进入了陆止那套诡异逻辑的监控清单。
几分钟后,林刻的内部通讯频道收到了一条系统自动推送的、关于B区环境巡检无异常的报告。但在报告末尾,有一个不起眼的、代表数据已接收并归档的时间戳,与刚才她发送信息的时间完全吻合。
这是陆止的回应。冰冷,机械,但有效。
林刻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物已经被冷汗浸湿。与陆止的合作,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交互都充满了不可预测的风险。
但至少,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她重新将注意力投向老陈的隔间。那层屏蔽之后,隐藏着怎样的秘密?那个被污染的“心象”究竟是什么?老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是被迫的宿主,还是主动的研究者?
疑问还有很多。但此刻,林刻心中却升起一股久违的、属于猎人的冷静与决心。
饵已放下,网已张开。接下来,就是等待猎物自己露出更多的破绽。而她,和她的合作者,将会在阴影中,静静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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