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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90章 相思意

宋昀离开后的第一天黄昏,我召集了所有叫花子。当然,不包括轮到在左厢房看守齐佑轩的人。

我开门见山:“襄阳全城戒严,我们有重要情报送不出去。所以需要有人演一场戏,把信带出去。”

立马有人提议:“上回阿牛那登徒子演得不错,要不要再来一次?”

已经两顿炙羊肉下肚的阿牛两眼放光,问:“演什么?”

我犹豫片刻,直言道:“尸体。”

话音落下,全场沉默。

“……为什么是尸体啊。”

“就跟他们说死人了,让帮忙拉去乱葬岗埋了。乱葬岗在城外,只要出了这道城门,把信件送到邻近驿站的接头人手上即可。”

我用平淡的语气道出了这个骇人听闻的计划。所有人的神态齐刷刷变得不自在,满脸写着不可理喻。我昨日向宋昀提议时,他也是这副表情。

“此事的确不易,需要能憋气,能在野外生存,体力充沛。”

众人面面相觑,无一应答。

突然,一个满含稚气的声音从人堆里冒出来。

“姐姐,我可以吗?”

我这才那个小男孩也站在人群中,身高大概刚到大人的腰间。小巧稚嫩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清澈见底,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

一个月以来,人高马大的壮汉们在看守齐佑轩、看守院门等各个岗位之间轮换,而他作为唯一的一个孩子,在一群大人里面清闲得甚是格格不入。大家一起搬东西,他在边上挤半天才拿上一个小件的;大家吃饭聊天,他独自闷头扒饭;昨天晚上大家为了演一场戏反复排练,他只在角落默默旁观。

我和宋昀关上房门从早聊到晚的都是些机密,很少能顾上外面。他如果今天没有冒出来一句“我可以吗”,大约在我心里就真成透明人了吧。我有些愧疚地想。

那么,如他所问,他可以吗?

他才十一二岁,本该是读书玩闹的年纪。

但别无选择的情况下,说什么于心不忍都是惺惺作态。

“你为什么想去呀。”我对上他懵懂的眼眸。

“所有大哥哥都能帮姐姐做事,我也想帮姐姐做事。”

“还不知道呢,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小皮毛。”

“……啊?”

旁边有叫花子解释:“他自己起的。郡主之前不就是送他一件皮毛么?那东西可救了咱们的命,这小家伙感恩着呢。”

那也应该叫毛皮吧。我心想。

“好,小皮毛。”我决定暂且接受这个无关紧要的别扭名字,“这个任务可能会有危险,你会害怕吗?”

小皮毛不答反问:“姐姐,为什么要演尸体?”

“为了出城送信。”

“那为什么要送信?”

“因为镇南王要谋反,我们要把这些事情告诉圣上,让他早作准备。”

“圣上是谁?为什么要告诉他?”

“……”我耐心告罄,再一次开始想念宋昀。

苦思很久,脑海中终于冒出来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还记不记得上回姐姐说过,人与人之间之所以会有那么多纷争,就是因为分配不公平。世上财富有限,而人的**无穷无尽。”我学着宋昀在银塘坊给孩童授课的样子娓娓道来,“所以,世上需要有人来维护人间的公平秩序。如果有人违反了这个秩序,就要受到惩罚。”

“这个人就是圣上吗?”

“算是吧,不过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朝廷里还有很多人帮他一起干这份事业。”我答,“他们必须做到清正公允,不偏不倚,让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机会获得公平。我们当今圣上就是这样的人。”

小皮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所以啊,现在有人为了能获得更多的财富和权力,破坏了公平,让本来有田地的人流离失所,让做小本生意的农户倾家荡产,让你来我往等价交换的生意场上流通假.币,让揭发他的人性命不保,还要把圣上的权力抢过来为自己所用,圣上是不是应该管一管这件事?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姐姐,我懂了,把这个人给干掉,我们也是在维护公平,我们也是圣上。”

众人哄堂大笑。大逆不道啊这孩子。

“不是成为圣上,圣上已经有了,而且只有一个。”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告诉他,这世间的阶级晋升路途其实不像理想中那么公平。

“圣上只是一个身份,不是对做得好的人的嘉奖。无论你处在什么位置,只要你能为国为民承担责任,你都是好样的。”

不仅年幼的小皮毛懂了,旁边那些比他年长许多的大人也懂了。如今的拼死拼活刀山火海,都归入了一个美好光明的意义。和一方百姓的安定比起来,好像装尸体也不算什么特别沉重的代价。

一时竟形成了争相参与的局面。大人们说小皮毛年幼,不宜冒险,小皮毛却寸步不让。

我最终拍板,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小皮毛。原因是草席裹尸体的时候,长得越矮越能把全身裹严实,送出城的路上越不容易暴露。

“可是郡主,我们平白跟他们说死人了,他们会不会怀疑?这尸体演得再像,也经不起仔细查验呐。”有人问道。

“所以,还有一件事需要劳烦大家。”我顺势道,“不是都说这里耗子不少么?抓几只,待过几日尸体散发臭味,放在炭盆上暖一暖。”

这个主意也是我想的。

既然直接找门外的守卫太过可疑,那就先把他们熏死。

-

宋昀走后的第十个辗转难眠的夜晚,隔壁丢来一团纸——或者准确地说,是一团纸条和木屑外面裹着鸦青色绸带,砸在我们为防声响过大提前铺了满地的布衾上。

我撑着手肘托腮倚窗而坐,春雨裹挟着冷气扑面而来。暗夜空中的弧线第一时间就被我收入眼底,似乎是漫长的等待终于有了回音……呃,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走的时候考虑到诸多变数和未知,我们并没有约传信的日子。

一共五张白麻纸。

最外面的一张看起来像是额外塞的,轻飘飘一小张字条,周围有撕纸的痕迹,上书四个字:安好,勿念。

没了?

好吧,没了。我又在期待什么呢?

剩下四张都是要送给谢乾灵的情报。一张兵力部署说明,一张各州县势力名单,一张阿谯身份暴露陷落王府的情况简述,一张各个幕僚部将和齐冕的关系清单。

我把兵力部署摊开来看,揉皱的白麻纸淋了雨,有一种软绵绵的手感。里面是宋昀笔酣墨饱的行楷字,一列列写着各营的兵力数据。

我跪坐在翘头案前宋昀曾经坐过的位置,揉了揉瘫软的手指,使出全身力气凝聚到一只右手,开始磨墨。然后提笔蘸墨,尝试着模仿宋昀的字迹写了几个字。

没有人知道,宋昀的字我偷偷临摹了三年,已经学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起初只是仰慕艳羡他的书法造诣,未曾想到将来有一日还能拿来招摇撞骗。

四千人改成六千,一万三千人改成一万五千,两万六千人改成两万九千……

间谍谎报敌情都是往小了报,但我不是齐冕的间谍,我是剑南人。

对谢乾灵来说,这将是一场虚惊;而对剑南的边境来说,这将是一场虎口余生的劫难。

同时我也颇有自知之明——对我来说,这是一桩良心泯灭的劣迹;对宋昀来说,这是一场感情的骗局。他对我的信任很快就要到头了。

-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耗子的尸体在炭盆上烘了几个时辰之后,那惊天地泣鬼神的臭气格外浓郁,我们恨不能停止呼吸,几度陷入“这办法是否太过荒谬”的自我怀疑。

捱了整整两个时辰,终于,砰砰敲门声振屋瓦。

“里面在搞什么名堂?”“什么味儿这么冲?”“没被熏死就吱个声儿啊!”

“哎别敲了吵死了,开门吧。”一个叫花子满面愁容地跑下台阶,隔着几步冲门口喊道,“还说呢!前几日我们说要请郎中,你们非说我们没事找事!现在好了,人死了,你说怎么办吧?”

“人死了?就那孩子?”领头的守卫大惊失色,“尸体呢?”

“管尸体干什么,在里面呢……是有点味儿。”

领头捂着鼻子,“还不赶紧拉去埋了!”

“谁要你们埋!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乱葬岗随便一丢。”

“那不然怎么着?”

“最起码有个棺材吧!”

“老子一辈子都攒不起棺材板的钱呢,你们一个小破孩倒想得美!”

“棺材不行,那草席呢?”

“……好吧,我让人给你们买草席去。”

买草席的下人跑得火急火燎。一刻钟后,一卷草席裹着小皮毛的“遗体”,安置在一辆牛车上拉出门去。那守卫捂着鼻子掀开草席看了一眼,皮肤惨白,肢体僵硬,头皮间已经有“蝇卵”。守卫又伸手探了探鼻息,才默不作声地盖上草席——不枉小皮毛全身涂白苦练憋气,也不枉我拿铅粉和尘泥混合揉搓成蝇卵的样子。

-

三日后,天降雷电。我从浅眠中惊醒,盯着宋昀那张空荡荡的床,失神良久。

襄阳城中心跨北街西南有一座钟鼓楼,名曰山南东道楼——很通俗的名字,襄州就是山南东道的治所。那楼青砖筑台,三层楼高,中间以条石拱砌洞,可供市民来回穿行。当时谢乾灵南巡至此,曾登楼受万民瞻仰朝拜。

而一夜风雷之后,山南东道楼的屋顶被掀翻了一角。

那屋顶我见过,重檐歇山顶,在当今世道的尊卑秩序里仅次于重檐庑殿顶,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用,两层屋檐,九条屋脊,侧有山墙。真的一阵风就能掀翻吗?屋顶建筑可不是土堆,斗拱承檐,榫卯咬合,侧面单向的力量即便迅猛如风暴,也不该产生破坏力如此之大的撼动。

次日,民间传出谶谣:人君失德,上天示警。

自古如此。有些事情人们不好意思自吹自擂,总期望能有一个人人信服的权威形象来“说句公道话”,老天爷就是一个很合适的形象。

按计划,距离四月十五谢乾灵回襄州还有两天。造反这种大事,齐冕应当不会蠢到提前通知敌人。他选择在这个时候传出谶谣,想必已经派斥候探查过谢乾灵的行踪。

我组织众人开始为避难做准备,加固木梯以备逃生,人手一把发簪一类的利器,迷药毒药藏在袖口,一个包袱里面常备水囊干粮等生存所需。

宋昀一直没再来信,我只能默认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但愿出入险境时,他还能记得临行前的承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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