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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鬼见愁前夜

冰冷的河水浸透了单薄的苦力短打,紧紧黏在皮肤上,夜风一吹,寒意如同无数细针,直往骨头缝里钻。沈青瓷蜷缩在芦苇荡深处一处略微干燥的土坎下,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茫茫的雾气。

左肩的伤口在方才亡命奔逃中再次崩裂,鲜血混着泥水和雨水,将肩头染红一片,陆绎所赠伤药带来的那点清凉早已被火辣辣的剧痛取代。她撕下内衫尚算干净的布条,借着芦苇缝隙间透下的微弱天光,艰难地重新包扎,动作因寒冷和疼痛而显得有些笨拙迟缓。

“利源”码头那惊魂一刻,如同噩梦般在脑海中反复回放。黑衣杀手神出鬼没的袭击,窝棚里打手的围堵,以及最后那枚精准打灭灯笼、为她创造出一线生机的石子……

是谁?

陆绎那张冷峻深沉的脸庞再次浮现。是他吗?他如同一个无处不在的影子,总是在她最危急的时刻,以某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可若真是他,为何不直接现身?为何要如此迂回?他警告她“漕渠水深”,却又似乎在暗中为她铺路?这矛盾的举动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目的?

还有那个黑衣杀手……那枚乌黑短矢,与永昌货栈那晚如出一辙,显然是同一伙人,或者说,是同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可最后那一刻,在黑暗降临的瞬间,她分明感觉到那道锁定她的冰冷杀机有了一瞬间的凝滞,甚至……带着一丝探究?是她的错觉吗?

纷乱的思绪如同这芦苇荡中纠缠的根茎,理不清,剪不断。她用力甩了甩头,将湿透的碎发从眼前拨开。现在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

明晚子时,“鬼见愁”水道。

这条信息,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清晰地指引出了方向。这是人赃并获,揭开火药原料转移链条的绝佳机会!胡三背后的人,费尽心机转移这批“料”,所图必然极大。若能截获,不仅能救出可能被牵连的孩童,或许还能顺藤摸瓜,牵扯出更大的黑手,甚至……可能与父亲的旧案产生关联?

这个念头让她心脏猛地一热,驱散了些许寒意。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凝重。

“鬼见愁”水道,她曾在一些描述京城漕渠地理的杂记中看到过这个名字。位于漕渠下游,河道狭窄弯曲,两岸多是峭壁荒滩,水流湍急多暗礁,历来是漕运事故多发之地,也因此,官府的巡查力度相对薄弱,成了某些灰色交易青睐的路径。

在那里动手,对方必然有所准备。仅凭她一人,想要拦下运送火药的船只,无异于痴人说梦。她需要帮手,需要……借助青衣司的力量。

可谁能信?谁能用?

李胖子对她只有打压和利用;孙老鼠畏缩如鼠,不堪大用,且其立场暧昧,随时可能反噬;司内其他同僚,大多对她这个“空降”的、毫无根基的新人冷眼旁观……

陆绎。

这个名字再次跃入脑海。他是司丞,有权调动人手。他似乎知晓内情,甚至可能就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若向他禀报……

沈青瓷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陆绎的态度太过莫测,他像是在下一盘大棋,而她只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将全部希望寄托于他,风险太大。若他另有打算,或者为了更大的图谋而选择按兵不动,甚至……牺牲掉她这颗棋子,那她将万劫不复。

不能依靠任何人。至少,不能完全依靠。

她必须有自己的计划和后手。

当务之急,是确认“鬼见愁”水道的具体情况,以及对方可能的行动路线和交接方式。她需要更详细的地形图,需要知道明晚子时,具体会是哪条船,走哪条分支水道。

这些信息,卷宗里未必会有,但有一个地方,或许能找到线索——那些常年混迹于漕渠底层、靠水吃水的人。比如,更夫,巡夜的兵丁,甚至是……某些消息灵通的乞丐或地痞。

天色微明,雨势渐歇,但雾气依旧浓重。沈青瓷挣扎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几乎冻僵的四肢。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返回青衣司。消失一整夜,已是极为冒险,若再被人发现她这般狼狈模样,后果不堪设想。

她仔细清理了周围可能留下的痕迹,尤其是血迹,然后借着晨雾的掩护,如同一个真正的、疲惫不堪的苦力,蹒跚着绕道返回京城。

回到青衣司那偏僻的侧门时,天色已经大亮。她如同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幸运的是,并未被人撞见。案牍库内,孙老鼠还没来,只有满室尘埃在透过窗纸的光柱中无声飞舞。

她迅速换上司隶服,将湿透的苦力衣服和染血的布条藏匿妥当。肩上的伤口必须再次处理,陆绎给的药效果然极佳,她忍着痛,重新上药包扎,动作飞快。

刚刚收拾停当,库房外就传来了孙老鼠那熟悉的、带着几分心虚的脚步声。他推门进来,看见沈青瓷好端端地坐在那里抄录文书,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

“沈……沈司直,您……您来了……”他搓着手,眼神躲闪,不敢与她对视,显然昨夜码头之事,他即便不知详情,也定然听到了风声,此刻见沈青瓷安然返回,心中的恐惧更甚。

沈青瓷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随意一问:“孙书吏,今日可有事吩咐?”

“没!没有!”孙老鼠连连摆手,几乎要跳起来,“您忙您的!您自便!”说完,逃也似的钻回了自己的值房,紧紧关上了门。

沈青瓷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中冷笑。这老狐狸,倒是识趣。

她重新坐下,铺开纸张,却并非抄录文书,而是凭借记忆,开始勾勒“鬼见愁”水道附近的地形草图。河道走向,可能的岔路,适合设伏或监视的地点……她画得极其专注,每一个细节都力求精确。

然而,仅凭记忆和零星杂记的记载,终究不够。她需要更直观、更详细的信息。

午时过后,她寻了个借口,说是去录事房核对一份旧档,离开了案牍库。她没有去录事房,而是径直出了青衣司衙门,再次换上了那身苦力行头,只是这次,她往脸上多扑了些灰土,显得更加落魄。

她没有再去“利源”码头附近,那里经昨夜一事,必然风声鹤唳。她选择了漕渠中游一处相对繁华、人流复杂的码头区。这里力工、小贩、巡丁、乞丐三教九流汇聚,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

她像一个真正的苦力,蹲在码头角落,啃着干硬的粗面饼子,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周围一切关于“鬼见愁”水道的议论。

“……‘鬼见愁’那鬼地方,上个月又沉了条船,捞了三天都没捞着人……”

“可不是嘛,也就‘水蝎子’那帮亡命徒,敢在夜里走那条道……”

“听说昨晚‘利源’那边不太平?好像进了水鬼……”

“嘘!小声点!那边的事少打听……”

零碎的信息汇入耳中。“水蝎子”?这似乎是一个活跃在“鬼见愁”一带的漕帮团伙的绰号。亡命徒……夜里走道……这与胡三计划运输“黑疙瘩”的时间、地点都对得上!

她心中有了计较。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最终锁定了一个靠在货堆旁打盹、衣衫褴褛的老更夫。更夫走街串巷,对各地形最为熟悉,而且往往消息灵通。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过去,在那老更夫身边蹲下,递过去半个还没啃完的饼子,用刻意改变的、带着浓重口音的沙哑声音搭话:“老丈,讨教个事。”

老更夫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沈青瓷,又看了看那半块饼子,接了过去,含糊道:“后生仔,想问啥?”

“俺是从北边来的,想找点活计。听人说‘鬼见愁’那边夜里也有船走,工钱给得高,不知是真是假?那边……好走吗?”沈青瓷故作憨厚地问。

老更夫啃着饼子,浑浊的眼睛打量了她几眼,嗤笑一声:“后生仔,想钱想疯了?‘鬼见愁’那是人去的地儿?夜里走船的,那都是‘水蝎子’的人,干的都是掉脑袋的买卖!工钱高?有命拿没命花哟!”

“水蝎子?”沈青瓷适时露出畏惧又好奇的表情,“他们……很厉害?”

“哼,那是一帮杀才!”老更夫压低了声音,“领头的叫‘刀疤李’,脸上有道这么长的疤,”他用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心狠手辣,手下养着一帮亡命徒,专走‘鬼见愁’运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官府都睁只眼闭只眼……我劝你啊,趁早歇了这心思,离他们远点,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刀疤李……水蝎子……专走鬼见愁运见不得光的东西……

信息再次得到印证!

沈青瓷又旁敲侧击地问了问“鬼见愁”具体的河道情况,哪里水流最急,哪里容易靠岸,哪里适合……设卡。老更夫只当她是好奇,或是真想搏一把,倒也说了些,虽然不够详尽,但结合沈青瓷自己的推断,已然足够她在脑海中构建出大致的行动蓝图。

打听到想要的信息,沈青瓷不再停留,谢过老更夫,起身融入嘈杂的人流。

返回青衣司的路上,她的心绪并未轻松多少。对手是“水蝎子”这样的亡命徒,即便她能说动青衣司出兵,一场恶战也在所难免。而且,如何确保消息不走漏?司内是否还有胡三乃至其背后势力的眼线?

她想到了陆绎。或许……不能完全依靠他,但可以有限度地利用他的权力和资源?比如,调阅“水蝎子”和“刀疤李”的卷宗?青衣司专司缉捕审讯,对于京城地下的帮派势力,定然有所记录。

回到案牍库,已是傍晚。孙老鼠早已溜走,库房内空无一人。沈青瓷点亮油灯,开始在那浩如烟海的卷宗中,寻找关于漕帮、“水蝎子”、“刀疤李”的记录。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堆放江湖帮派档案的区域,她果然找到了关于“水蝎子”的卷宗,虽然记录不算太多,但足以让她对这个团伙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主要头目就是刀疤李,活跃于漕渠下游,涉嫌多起走私、械斗案件,但因其行事狡猾,且似乎与某些官员有所勾连,一直未能被彻底剿灭。

合上卷宗,沈青瓷眸色深沉。看来,明晚的行动,不仅要截获火药,还要面对这群凶悍的亡命之徒。

她坐在灯下,开始仔细规划。如何向陆绎禀报才能既引起他的重视,又不暴露自己过多的秘密?如何确保行动突然性?万一陆绎不同意出兵,或者出兵迟缓,她该如何自救?

一个个方案在脑中成型,又被推翻。夜色渐深,库房内只有她一个人,与孤灯相伴,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猎手,默默打磨着利爪,等待着黎明后的博弈,以及……子夜时分的雷霆一击。

窗外的京城,万家灯火渐次熄灭,唯有漕渠的水声,亘古不变地流淌着,仿佛在无声地预告着,一场隐藏在夜幕下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沈青瓷不知道的是,在她伏案疾书,规划着明夜行动的同时,青衣司内另一间值房中,陆绎也并未安寝。

他站在窗前,望着沉沉的夜色,手中摩挲着一枚乌沉沉的、毫无光泽的铁蒺藜。听完下属关于沈青瓷今日动向的禀报,他深邃的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微光。

“鬼见愁……水蝎子……”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倒是会挑地方。”

他转身,对阴影中侍立的属下吩咐道:“去,调‘水鬼营’待命。明晚……随本官去‘鬼见愁’,会一会这帮魑魅魍魉。”

“是!”

属下领命而去。

陆绎重新望向窗外,目光似乎穿透重重屋宇,落在了那间亮着昏黄灯光的案牍库方向。

“沈青……”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语气复杂难明,“明日,便让本官看看,你这把刀,究竟能磨得多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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