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带着冰冷的杀意,将沈青瓷彻底吞噬。火折子熄灭前的最后一瞬,她只来得及看到那支钉入石壁、兀自颤动的乌黑短矢,以及身后那道如同鬼魅般逼近的、更深的黑影。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刺穿了她所有的侥幸。在如此狭窄黑暗的空间里,面对这个神出鬼没、身手远超于她的顶尖杀手,她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求生的本能让她在扑倒的瞬间,不顾一切地向侧方翻滚,同时右手猛地向后扬起——
“噗!”
一蓬早已准备好的灰土夹杂着细石,向着杀手可能存在的方向撒去!
这是她最后的挣扎!
然而,预想中杀手被迷眼、动作迟滞的情形并未出现。黑暗中,只听到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嘲弄意味的冷哼,以及一道更快、更凌厉的破空声!
他避开了!而且瞬间发动了更致命的攻击!
沈青瓷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的刃锋划破空气,直指她翻滚后暴露出的咽喉!
躲不开了!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最后闪过的,是母亲病弱的容颜,是父亲蒙尘的名字,是那未雪的沉冤……
就在这电光火石、生死立判的刹那——
“铛!!!!!”
一声震耳欲聋、远超之前的金铁交鸣,如同惊雷般在狭小的矿洞内炸响!巨大的声浪震得沈青瓷耳膜嗡嗡作响,碎石和尘土从头顶簌簌落下!
预期的剧痛并未降临。
她猛地睁开眼,在绝对的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见,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截然不同的、更加磅礴而冷冽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屏障,骤然横亘在了她与那黑衣杀手之间!
是谁?!
没等她反应过来,黑暗中便响起了急促而凌厉的兵器碰撞声!速度快得惊人,刀刃破空的声音尖锐刺耳,偶尔迸溅出的火星,如同黑暗中短暂绽放的死亡之花,瞬间照亮两道高速移动、纠缠厮杀的黑影!
是陆绎!一定是他!
沈青瓷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来了!他竟然真的来了!在这个最不可能、也最危险的时刻!
她来不及思考陆绎是如何找到这里,又是如何及时出现的。求生的**压倒了一切!她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紧紧贴住冰冷的石壁,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以免成为陆绎的拖累。
黑暗中,她看不清战况,只能凭借声音判断。两人的交手凶险万分,显然都是顶尖的高手。黑衣杀手的身法诡谲,短刃狠辣刁钻,招招致命。而陆绎……他的剑法(或许是刀,她看不清)似乎更偏向于一种大开大合、却又精准无比的风格,每一次格挡、每一次反击,都带着一种冷静到极致的掌控力,仿佛不是在生死搏杀,而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计算。
“嗤啦——”
衣帛撕裂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哼,似乎是黑衣杀手吃了亏。
“你果然一直在暗中跟着。”黑衣杀手冰冷的声音第一次清晰地响起,带着一丝被算计的恼怒,“陆绎,你非要插手到底?”
陆绎没有回答,回应他的是一道更加凌厉的破空声和随之而来的、更激烈的碰撞!
沈青瓷屏住呼吸,紧紧攥着匕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从未像此刻这般,将自己的生死完全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感到无比的憋屈与愤怒。
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只是在这里等!
她的目光在绝对的黑暗中徒劳地搜索,忽然想起了那块刻着密文的残碑!就在她刚才扑倒的位置附近!
趁着两人激战正酣,声响掩盖了一切,她小心翼翼地、如同壁虎般,向着记忆中的方向摸索过去。指尖触碰到冰冷粗糙的地面和碎石,她耐心地分辨着。
找到了!
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块边缘规整、表面刻着凹凸痕迹的石块!就是它!
她心中狂喜,正要将石碑拿起,忽然,战局发生了变化!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似乎是□□撞击石壁的声音。紧接着是黑衣杀手一声带着痛楚的低吼,以及陆绎那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凛冽寒气的声音:
“你的主子,手伸得太长了。”
“哼!鹿死谁手,尚未可知!”黑衣杀手的声音带着狠戾,似乎受了伤,却并未失去战力。
沈青瓷不敢再耽搁,一把将那块残碑抱起,入手沉甸甸、冰凉刺骨。她将其紧紧搂在怀中,如同抱着最后的希望。
就在这时,一道乌光毫无征兆地向着她藏身的方向激射而来!是那黑衣杀手的短矢!他竟然在與陆绎缠斗的间隙,还能分心对她这个“蝼蚁”下杀手!
沈青瓷魂飞魄散,根本来不及闪避!
“叮!”
一声轻响,那支致命的短矢在距离她面门不足一尺的地方,被另一道后发先至的寒光精准地击飞,没入黑暗!
是陆绎!他又救了她一次!
“走!”
陆绎的低喝声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同时,他手中的兵刃攻势骤然加强,如同狂风暴雨般将黑衣杀手死死缠住,为沈青瓷创造了宝贵的逃生空隙。
沈青瓷不再犹豫,抱着残碑,转身就向着矿洞出口的方向亡命奔去!身后,兵器碰撞声、怒喝声、碎石滚落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为她送行的、来自地狱的乐章。
她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中奔跑,不顾一切!脚下的碎石绊得她踉跄跄跄,尖锐的石子划破了裤脚和皮肤,她也浑然不觉。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出去!带着这块石碑出去!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光——是洞口!
她奋力冲出矿洞,冰冷的夜风夹杂着草木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几乎窒息肺部得到了片刻的舒缓。她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如同巨兽之口的矿洞,抱着沉重的石碑,向着来时的方向,发足狂奔!
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陆绎能挡住那杀手一时,但未必能一直挡住!而且,谁也不知道这白云观附近,是否还有“玄翼”的其他埋伏!
来时觉得漫长崎岖的山路,在逃命的驱使下,仿佛缩短了许多。她凭借着记忆和求生的本能,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怀中的石碑硌得她生疼,却仿佛给了她无穷的力量。
直到远远地将白云观和那片山峦甩在身后,直到看见京城那巍峨的轮廓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显现,她才敢稍微放慢脚步,靠在一棵枯树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被冷汗和汗水彻底浸透。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将至。
她低头看向怀中那块冰冷的残碑,上面那些扭曲的密文在微熹的晨光中若隐若现。
她成功了。她活着出来了,还带出了这块可能至关重要的线索。
可是……陆绎呢?
她回头望向西郊那片沉寂的山峦,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救了她,又一次。他到底是为了她手中的线索,还是……另有原因?
那个黑衣杀手,似乎认识陆绎,他们之间,似乎早有恩怨。
谜团越来越多。
但此刻,她无暇深究。必须尽快返回青衣司,在天亮之前,将这块石碑妥善藏匿起来,绝不能让人发现她今夜外出,更不能让人知道这块石碑的存在。
她整理了一下狼狈的衣衫,将石碑用外袍小心包裹好,辨认了一下方向,再次向着京城那个熟悉的、隐蔽的排水暗渠潜行而去。
当她悄无声息地溜回青衣司那间厢房,将石碑藏入床下一个新挖的暗格时,窗外,第一缕晨曦正好刺破云层,照亮了案牍库高窗上积年的尘埃。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沈青瓷知道,经过这一夜,某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她与“玄翼”的对抗,从暗处的调查,变成了明处的交锋。而陆绎那张一直笼罩在迷雾中的脸,似乎也清晰了一分,却又陷入了更深的谜团之中。
她换上官服,对着铜镜,仔细抚平每一丝褶皱,掩去所有疲惫与惊惶。
镜中的“沈青”,眼神冰冷而坚定。
接下来,该轮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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