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允跟叶清辞从章怀兰住所离开后，在山下逗留了两日，回凌苍峰。
还顺便带了点东西给那两人。
晨曦微露，萧苑昨夜没睡好，早早便起来。他随手拿了本书，捋顺乱糟糟的头发，用发带半扎。
没过多久殷珩也醒了，胡乱收拾一番后，就被江允半拖半拽拉走。回来时，殷珩将手背在身后，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萧苑余光瞥了他一眼，“做什么？”殷珩笑靥愈深，从身后拿出一支发簪，“师弟他们从山下带回来的，让我转交给你，喜欢吗？”
簪子做工精细，很适合他，萧苑嗯了一声。殷珩捏着他下巴，想为他插上，萧苑脸被捏得鼓鼓的。他一脸哀怨，任由殷珩捣鼓。
守门弟子执剑而立，白鸽归山。弟子抬手，白鸽站在他手背上，拿出爪间书信。
天际染上赤色，山林一片死寂。
弟子展开书信，看完便匆匆离开，眉头紧锁，手掌握住剑柄。
发簪松松散散挂在萧苑发间，他抬手取下，无奈道：“别闹了。”他将发簪放在案上，殷珩替他放回盒子里收着。
守门弟子气喘吁吁跑来，不顾礼节，一把推开房门，“少主！”
殷珩抬眸看人，将手里的东西放下，问道：“何事？”
“山下的弟子传信来报，鬼界大开，已经侵入城中！”
闻言，萧苑顿住，殷珩边拿外袍边问：“尊主呢？”
弟子抱拳颔首答道：“尊主前几日已闭关。”
殷珩心中了然，殷景意闭关无人可见。
殷珩换上外袍，拿起剑，“召集所有弟子，听我安排！”
“是！”
那弟子走后，二人双双佩剑，扣上银色护腕。殷珩将乱糟糟的头发拆散，重新高高束起，“阿寒，此次鬼界大开，必定万分凶险，你怕吗？”
萧苑已经半步跨出，他背对着殷珩，沉声道：“我更怕城中沦陷。”话音未落，他决然而去。
他不怕身死，只怕这河清海晏的日子毁于一旦。
两人快步出去，门中弟子及长老待命，叶清辞随江允也早已候着。殷珩与萧苑并肩站在最前方，“众弟子听令，四成人手留在城中保护百姓，剩下的人随我去鬼界！”
“少主请让我同往！”女子婉转的声线格外清晰，黎清浅着一身墨衣，三千长发束成马尾，干练飒爽。她站在人群的边际，眸中盈着光。
作为唯一的女子。
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
殷珩先让其余弟子下山，由玄烨长老带领。他走近黎清浅，“清浅姑娘，此去危险万分，你还是留在山上吧。”
“众生有难，焉能独存？”她看着他的双眼，眼神无比坚决。
“走吧。”
距离鬼界最近的春源派最先抵达，鬼兵数量众多，他们只得先开结界隔绝一部分。结界外鬼兵被隔绝，门中弟子与结界内的鬼兵厮杀，一时占据上风。
殷珩带人到时，结界已然出现裂缝，其余宗门陆续抵达。鬼界边缘上空被赤色染尽，血色笼罩，鬼气浓郁。
殷珩拔剑，斩杀逼近的鬼兵，吼道：“开结界！”
百人立阵，金光闪烁，结界笼罩。结界内的鬼兵已被除了一部分，而结界外的鬼兵正在破结界。
殷珩先发制人，掀起劲风，将身侧几名鬼兵扇向一侧。萧苑见势挥剑，拦腰斩断鬼兵。血溅了一身，天青色外袍染上血污，萧苑扯下外袍，扔在地上。
江允同叶清辞一起，与二人分开行动，他们配合着清除鬼兵。江允劲头太足，一直冲在前面，背腹受敌。
叶清辞从一旁揽住他的腰，将他护在怀里，斩杀了两个鬼兵。他趁机喘口气，愠怒道：“阿允，你身子不好，不要冲在前面。”
江允尚未来得及作答，又有鬼兵迎上来。他剑尖一划，火圈在二人身旁燃起，灼热的火焰逼退鬼兵。
萧阑郁只身一人，他在结界最边缘处，几个鬼兵将他包围。他没有带剑，手中唯一握着的，只有那一把扇子。
萧阑郁跃起，衣袂翻飞，足尖踩在鬼兵肩侧。他踩在鬼兵身上，委身下去，单手拧断了他的脖子。
被拧断脖子的鬼兵倒下的一瞬间，萧阑郁一记扫腿，其余鬼兵狼狈地匍匐在地上。他扇柄一挥，藏在扇中的暗器飞出，刺穿他们的身体，直取性命。
此时结界内仍处上风，鬼兵所剩无几，只不过结界外...
冥王弈暝坐在殿中，看着这一场“好戏”，男人冲进来，怒斥道：“弈暝！是不是你擅自开了结界！”
弈暝好整以暇地看他，面容冶艳，又夹杂着男子的英气，“是我，你待如何？”
男子极力克制，质问他：“我不是说了等到时机，我们商议过后再开吗？！”
弈暝逼近他，捏住他的下巴，嘲弄道：“商议？你允诺给我的东西，一样都没有给我，是你先违约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难不成你装好人装多了，想假戏真做了？不忍心看你的同胞身死吗？爱施善心的道长。”
男人拍开他的手，“冥王大人，我说过应允你的都会给。关于那些，我都会算计好，你知不知道你提前打开结界，毁了我的计划！”
弈暝嗤笑一声，“道长，什么好处都让你得了，你把我当什么了？”他凑近男人，红眸直盯着他，“还有，你敢说你没有算计我吗？”
“你假意与我合作，实则算计我，想要我这位置。”
弈暝凑到他耳畔，幽幽说道：“你配吗？”
“哈哈——”
男人低声笑着，笑得疯狂，笑得偏执，“我配吗？”他一把掐住弈暝的脖颈，弈暝正欲挣脱，尸毒从指尖快速蔓延，全身不得动弹。
“冥王大人，不妨看看我配不配。”
结界内鬼兵已被除尽，众人正愁怎么对付外面的鬼兵，忽地感觉地面微微颤动。
浑身漆黑的妖兽从后方猛冲过来，蓝色妖纹泛着妖艳的光。三头妖兽冲过来，猛烈地撞击结界，一群玄鸟盘旋在上空。
本就出现裂痕的结界剧烈颤动，裂纹蔓延开来，已有破裂之势。
黎清浅方才斩杀不少鬼兵，本就疲惫不堪，见此冲到立阵处。
立阵的修士见她，保持原先的姿势，“女子来这做什么，快回去！”
黎清浅将剑归鞘，上前帮忙，“女子如何，女子待不得吗？！”
妖兽攻势不减反增，即便众人耗尽灵力，也是蚍蜉撼树。伴随着破碎的声音，结界破裂。
“呃——”
“结界破了！”
“啊啊——”
结界破裂的一瞬间，鬼兵、妖兽、玄鸟一拥而入。盘旋在上空的玄鸟俯冲下来，啄伤他们的眼睛，妖兽便扑上来咬断了他们的脖颈。
黎清浅抬手挡住一只玄鸟，锋利的爪牙撕裂她的血肉。她闷哼一声，掐断了玄鸟的脖子。
妖兽横冲直撞，叶清辞为了躲开它，一时没有注意。当他再去找时，江允已经走散了，鬼兵数量过多，茫茫人海里不见那一人身影。
他慌了神，他不断地喊他的名字，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然而，鬼兵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
阿允，你在哪里...
萧阑郁先前杀了不少鬼兵，扇中暗器耗尽，扇骨都断了一半。他喘着粗气，“天要亡我修界啊！”
刀剑碰撞的声音、血肉被刺穿的声音、妖兽玄鸟咆哮的声音，回荡在耳侧。
血水成河，尸身似山。
河清海晏不复，唯余满地狼藉。
萧苑甩掉剑上地血珠，脚腕倏地被抓住，“救我...”他低头看去，只见公孙夏被妖兽咬断颈间动脉，他一只手摁着，汩汩鲜血顺着指间流出。
萧苑漠视着公孙夏，并不打算管他，他却死皮赖脸不让萧苑离开，“萧苑...救我...”
他抓着萧苑的那只手，正是当初被他折断的那只，萧苑蹲下身。血液的红衬得他更加昳丽，他攥住公孙夏的那只手，再一次折断了它。
“你这种人，死在战场上，是你三生有幸。”他声音比平日更加淡漠，甚至有一丝嘲笑。
公孙夏知道他不可能救他，死死瞪着萧苑，目眦欲裂，“你这个贱人！你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他拿开摁在颈间的手，紧紧抓着萧苑的脚腕，妖兽朝着两人猛冲过来。萧苑眸间是前所未有的阴鸷，他抬脚再狠狠踩下去，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
萧苑脱身躲开，妖兽疯狂撕咬公孙夏，须臾便吞之于腹。
此刻，他心里滋生诡异的快感。上一次在这里，他给殷珩下落荆之毒，这一次，他被妖兽吞没。他睚眦必报，对于该死之人，不会有一丝心软。
萧苑调动灵力，寒冰将妖兽四足禁锢，持剑斩下妖兽头颅，蓝色妖纹黯淡下去。
殷珩独自抵抗鬼兵，四肢都已麻木，门中弟子死的死伤的伤。他顾及门中弟子存亡，始终不见药宗之人。他隔绝鬼兵，扶起负伤的弟子。
他扶着人往后方退，在隐蔽处终于找到药宗弟子，但人数极少且都在救治。他快步过去，质问道：“药宗只派了这些人来吗？！”
药宗弟子忙着手中的事，没有抬头看他，只道：“还有人都在那边，城中还派了不少弟子，所以那些都是入门不久的弟子。没见过血腥场面，一上战场就吓破了胆。”
殷珩环顾四周，果真看见几个药宗弟子，他们躲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然而身为药宗弟子，怎能见死不救。
殷珩将负伤弟子安置好，上前一把揪住一人的衣领，愠色愈深，“你们这群贪生怕死之辈，怎配上战场！怎配为修者！”
殷珩放开那人，转身怒吼道：“苍憬派弟子，凡懂医术者，速去救治，不论宗门派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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