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衍皇宫的青岚阁偏殿内,烛火跳着细碎的暖光,将苏清阮的身影拉得纤长。她正垂着眸,指尖摩挲着一支羊脂玉镯——玉质莹润如凝脂,指尖划过便沾染上一缕清浅的兰草香,是她寻遍京中玉坊,特意为姐姐苏清漪挑的生辰礼。
“姐姐见了,定会喜欢。”她唇角浅浅弯起,眼底盛着藏不住的期许,睫毛轻颤,像落在玉镯上的蝶翼。指尖轻轻将玉镯放进描金锦盒,锦盒内壁铺着雪白的狐裘绒,衬得玉镯愈发温润。她合上书盒,指尖还恋恋不舍地叩了叩盒面,轻声呢喃:“真希望明天快点来,到时候带姐姐去御花园折梅,再去吃西街的云片糕……”
话音未落,殿门“哐当”一声被撞开,贴身侍女天晴连裙裾都跑歪了,发髻松散,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脸色惨白如纸,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公、公主!不好了!秦府……秦府遭妖物屠府了!五百口人,无一幸免啊!”
话音落,她手中那支常戴的玉簪“啪嗒”坠地,摔在青石板上,裂成两半,碎纹如蛛网蔓延。
苏清阮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锦盒从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地上,玉镯在盒内轻轻晃动,兰草香混着慌乱四散开来。“你说什么?”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发紧,方才眼底的柔光尽数褪去,只剩惊惶,“带我去秦府!快!”
马车轱辘碾过宫道的青石板,发出急促的“轱轳”声,车轮溅起细碎的石沫,一路朝着宫门疾驰。可刚到宫门,两名身着玄铁铠甲的侍卫便横矛拦下,甲胄上的寒芒刺得人眼晕:“公主留步!陛下有令,近日京中不宁,禁止皇室宗亲随意出宫!”
“让开!”苏清阮猛地掀开车帘,鬓发微乱,眼底翻涌着戾气与焦灼,嫡公主的威仪在这一刻尽数显露,“本公主的姐姐在秦府!今日便是天塌下来,你们也拦不住!若误了大事,仔细你们的脑袋!”
侍卫被她眼中的狠厉慑住,迟疑片刻,终究不敢违抗嫡公主的命令,悻悻收矛退让。马车如离弦之箭冲出宫门,一路朝着秦府疾驰,车帘被狂风卷得猎猎作响,苏清阮攥着锦盒的手指,指节早已泛白。
秦府昔日的朱门大院,此刻已成一片炼狱。
黑石大门被劈成两半,歪斜地倒在地上,门环上还沾着暗红的血渍,顺着铜环滴落,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血洼。院内尸横遍野,血腥味、腐臭味混杂着雨水的腥气,呛得人胃里翻江倒海。五百口人,无一幸免,死状皆是惨烈至极——下人们倒在回廊下,肢体扭曲,脖颈处的伤口狰狞可怖;女眷们的绫罗裙衫被撕碎,染满鲜血,散落在庭院各处。
苏清阮踉跄着走进去,目光骤然锁定在正厅门前的两具尸体上——那是柱国太傅秦崇山,他平日束发的玉冠滚落,白发被血黏在脸上,胸腹处的衣衫被生生撕裂,脏器暴露在外,黏着泥土与血污,几处脏器不翼而飞,双目圆睁,似是死前见了极为恐怖之事。
而他身旁的秦文昊,死状更是惨绝人寰。昔日那张惯于戏谑美人的俊脸,此刻嘴角被生生撕裂至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下半身被撕成两半,血肉模糊,肠腑拖拽在地,苍蝇嗡嗡地萦绕其上。
“呕——”苏清阮再也忍不住,扶着廊柱剧烈呕吐起来,胃里翻江倒海,连酸水都吐了出来,脸色白得像纸,指尖冰凉。
“公主,我们回去吧,这里太可怕了!”天晴连忙上前,想扶着她逃离这人间炼狱,声音里满是恐惧。
“别碰我!”苏清阮猛地推开她,力道之大,让天晴踉跄着后退几步。她的眼神疯癫而执着,死死盯着后院的方向,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呜咽:“我姐姐……我姐姐苏清漪呢?她一定还活着……”
她踉跄着朝着后院跑去,脚下不时踩到散落的肢体与脏器,黏腻的血污沾满了裙摆,每一步都沉重得像灌了铅。后院更是惨不忍睹,秦文昊的小妾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各处,四肢被拆分,散落在假山、池边,脏器满地都是,连池中的清水都被染成了暗红。
可她找遍了后院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看到苏清漪的身影。
直到她踉跄着扑到假山后的石凳旁,指尖触到一片黏腻的血衣——那是一件月白色的襦裙,料子是极珍贵的云锦,裙摆处绣着一朵盛放的玉兰花,针脚细密,纹路雅致,是青衍皇室独有的刺绣手法,她绝不会认错,这是姐姐常穿的那件裙子。
裙子早已被血浸透,多处被撕咬得残缺不全,布料下还沾着细碎的血肉与毛发。
苏清阮的身体瞬间僵住,指尖颤抖着抚过那朵染血的玉兰花,泪水毫无预兆地砸在血衣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姐姐……”她喃喃低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难道……难道你被啃食得连尸身都没有了吗?”
话音刚落,天空骤然暗沉下来,狂风卷着乌云席卷而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瞬间浇透了苏清阮的衣衫。电闪雷鸣划破天际,惨白的雷光映照着满地尸骸与血污,更显阴森可怖。
苏清阮猛地将那件血衣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姐姐仅存的温度,泪水混合着雨水滚落,她终于崩溃,对着漫天风雨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哭声凄厉,穿透雨幕,却只换来风雨的呜咽,回应她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死寂与绝望。
刹那间,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顺着这刺骨的悲伤猛地拽回,一幕幕在眼前铺展开来——
青衍二十三年,新帝苏伯舟登基,柱国太傅秦崇山因不满新帝削弱世家权力的新政,暗中结党营私,扰乱朝政。苏伯舟初登大宝,根基未稳,为平息秦崇山的不满,也为安抚朝中世家大臣,只得决定将一位公主赐婚秦家,以联姻绑定利益,让秦、苏两家成为一条船上的人。
而最初定下的人选,是苏清阮。
她是当今皇后刘知惠的嫡女,是皇后捧在手心的宝贝。只是刘知惠一心想扶自己的儿子苏天成登上太子之位,自苏清阮年少时,便将大半心思放在笼络皇帝、培养太子上,渐渐淡忘了对女儿的陪伴与关爱。后来,苏天成如愿得到皇帝偏爱,被册封为太子,后来刘知惠才发现自己忽略了对女儿的陪伴,尽可能得补偿她。
苏清阮看着苏天成被父皇母妃环绕,看着他拥有自己梦寐以求的关爱,嫉妒如毒藤般在心底蔓延。十二岁那年,她性情骤变——从前那个会追着姐姐撒娇、心地纯真的小丫头,变成了暴躁易怒、尖酸刻薄的嫡公主,整日想着法子欺负苏天成,以此宣泄心中的委屈与不甘。
苏清漪得知父皇要将妹妹赐婚秦家时,心都凉了。她深知秦家公子秦文昊的品性,那人终日游手好闲,以戏谑美人为乐,短短三年便娶了近十几房妾室,个个下场凄惨。苏清漪怎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跳入火坑?
那日,她身着素衣,在皇宫大殿外淋了整整一夜的大雨,跪在冰冷的台阶上,一遍遍求父皇收回成命,求他不要将苏清阮嫁到秦家。可苏伯舟心意已决,对她的哀求无动于衷。
绝望之下,苏清漪只得自请赐婚,求父皇将自己嫁入秦家,换苏清阮一世安稳。
彼时,苏清阮正在青岚阁修炼剑法,剑气划破长空,带着少年人的凌厉。当她听闻长姐要替自己嫁入秦家的消息时,手中的长剑“哐当”落地,不顾长老阻拦,连夜策马赶回皇宫。
可她终究还是晚了。当她冲进姐姐的寝殿时,苏清漪已经换上了大红的婚服,凤冠霞帔衬得她眉眼愈发温婉,只是眼底藏着淡淡的哀愁。苏清阮扑过去,紧紧攥住姐姐的手,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砸在苏清漪的手背上,烫得惊人:“姐姐,你何时定的亲事?你何时与秦文昊相识相恋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清漪只是轻轻拂去她的泪水,指尖温柔,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湖水:“傻丫头,姐姐仰慕柱国太傅之子许久,是姐姐自己求父皇赐婚的,与你无关。”
时辰一到,迎亲的号角声响起。苏清阮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姐姐身着大红婚服,一步步走出寝殿,坐上花轿,花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宫道尽头。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疼得说不出话来,只剩无尽的酸涩与愧疚。
她从未告诉过姐姐,自己早已知道真相——知道姐姐是为了她,才甘愿踏入秦家那座牢笼;知道姐姐本是元妃甄沁所出,在宫中本就步履维艰,却还要为她扛下这一切。
元妃甄沁,是苏伯舟未登基时的发妻,后来因传言与侍卫有染,被废黜妃位,改嫁远在沧澜国的摄政王为侧妃。苏清漪身为废妃之女,在宫中受尽冷眼,可她从未对苏清阮有过半分疏离。
苏清阮还记得,自己年少时在青岚阁修炼,因顶撞长老被罚跪在寒玉台上,寒风刺骨,是苏清漪冒着被责罚的风险,偷偷给她送去厚实的棉衣与温热的吃食;还记得,自己故意欺负太子苏天成,被父皇抓包,是苏清漪站出来替她顶罪,跪在父皇面前,说一切都是她的主意;更记得,自己八岁那年,体弱多病,太医们纷纷摇头,说她天生体质虚寒,无法修炼术法,甚至活不过十八岁。
是苏清漪,在古籍中找到了失传的“灵泽契”,以自身灵根为引,换她一世生机。自那以后,苏清漪再也无法凝聚灵气,沦为无法修炼的废人,而她苏清阮,却成了青岚阁天赋最高的弟子。
从那时起,她便发誓,一定要好好修炼,一定要保护好姐姐,再也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可如今,她精心准备的生辰礼还在锦盒里,她满心期待的重逢,却变成了一场炼狱般的诀别。
苏清阮抱着血衣,在瓢泼大雨中浑身颤抖,指尖无意间触到地面的一块硬物。她低头看去,雨水冲刷下,一枚玄铁扳指露出了真面目——扳指通体漆黑,上面刻着细密的星纹,纹路诡异,带着一股冰冷的戾气。
这星纹……是玄曜国的图腾!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炸开:秦崇山与玄曜国勾结,被灭口了?还是秦崇山发现了玄曜国的秘密,才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姐姐她……是不是也因为这场阴谋,才惨遭毒手?
雨水浇透了她的衣衫,寒意刺骨,可她的心比这风雨更冷。她抱着那件染血的玉兰花襦裙,跌跌撞撞地冲出秦府废墟,在漫天风雨中连夜跑回皇宫。
可等待她的,却是父皇冰冷的禁令。苏伯舟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神色阴沉,语气不容置喙:“此事就此打住,不许再提那扳指,更不许再查秦府之事。对外,就说你因太傅惨案受惊,需闭门静养。”
不等她争辩,侍卫便上前,将她送回了栖月殿,生生锁住了殿门。
苏清阮靠在冰冷的殿门上,拳头发抖,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愤懑与不甘。父皇的态度,太过反常,他分明是在隐瞒什么!
而此刻,远在数万里之外的荒煞国,却是另一番死寂景象。
天地间被一层灰浊的阴霾笼罩,日光昏暗,连风都带着戈壁粗砂的凛冽,刮过龟裂的黄土地,卷起漫天尘雾。目之所及,尽是枯槁虬曲的怪木,枝桠扭曲如鬼爪,死死抓着灰败的天穹,树下散落着风干的兽骨与破碎的甲片,连飞鸟都不愿在此停留,整片大地沉寂得只剩风沙掠过的簌簌声,裹着挥之不去的肃杀与荒芜。
荒煞国都城在尘雾中显露轮廓,黑石垒砌的城墙高大厚重,如一头蛰伏的巨兽,墙面布满了刀剑劈砍的痕迹与暗红色的血渍,那是常年战乱留下的烙印。墙顶雉堞林立,插着玄黑色的旗幡,旗面上狰狞的骨狼图腾在狂风中猎猎作响,透着不加掩饰的凶戾。
城内街巷狭窄崎岖,黄土路面被马蹄踏得坚硬如铁,两侧的黑石房屋低矮逼仄,门窗狭小如囚笼,家家户户紧闭门扉,偶有行人路过,也皆是面黄肌瘦,眼神麻木,步履匆匆,连呼吸都透着压抑。
荒煞国皇宫矗立在都城正中,与周遭的破败截然不同,却依旧浸透着刺骨的冰冷。暗血色的宫墙比都城城墙更显厚重,墙头布满了弓箭手与投石机,戒备森严。宫门前的广场上铺着黝黑的石板,石板缝隙中嵌着干涸的血迹,两侧立着十二尊石刻鬼面雕像,手中握着锈迹斑斑的锁链,风吹过,锁链碰撞发出“叮当作响”的冷响。玄铁锻造的宫门刻着双头骨蛇图腾,推开时发出“吱呀”的沉重声响,门后是宽阔的御道,两侧立着武士雕像,手中长刀寒光闪烁,神情肃穆如尸,整座宫殿没有半分皇家的雅致,尽是黑石与青铜的冷硬,透着强权之下的凛冽杀气。
镜头缓缓深入皇宫腹地,停在一处偏僻的寝宫。
寝宫内烛火昏黄,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与松脂的冷香。陈设极简,黑石铺地,墙面挂着深色的兽皮,衬得殿内愈发阴冷。床榻上,少年皇子弦烬生蜷缩着身形,锦被被他死死攥在手中,指节泛白,青筋凸起。
他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额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浸湿了身下的锦枕。眉头紧紧拧成一团,眉心的青筋微微颤动,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即便在睡梦中,也抑制不住地发出细碎的呜咽,似在承受着极致的痛苦,周身的气息紊乱而冰冷,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噩梦,又一次如期而至。
梦中,是玄曜国皇宫的寝殿,烛火暖亮,映着满室的温馨。年幼的弦烬生攥着衣角,坐在床榻边,小小的身子绷得笔直,眼底满是期待——他等了整整一天,就等父皇来看他,来看他的十岁生辰。
终于,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父皇推门而入,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锦盒,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温和笑意。“渊儿。”父皇的声音温柔,像春日的暖阳。
弦烬生瞬间扑了过去,紧紧抱住父皇的腰,小小的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压抑已久的委屈与欢喜,哽咽着喊道:“父皇!您终于来看渊儿了!”
夜里,圆桌摆满了精致的饭菜,烛火映着父皇温和的眉眼,母妃坐在一旁,不停给她夹菜,指尖温柔地拂去他嘴角的饭粒。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与父皇、母妃一起吃团圆饭,温暖得让他舍不得眨眼。
可这份温暖,转瞬即逝。
刚扒了两口饭,一阵天旋地转猛地袭来,眼前的烛火瞬间变得模糊,耳边的笑声也变得扭曲。他手中的白瓷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瓷四溅,溅起的饭粒混着瓷片,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不等他反应过来,四五个身着玄铁铠甲的侍卫猛地扑了过来,粗壮的手臂死死摁住他的四肢,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疼得他眼前发黑,忍不住发出惊恐的哭喊。
可他的目光,却死死锁在父皇身上——那个方才还对他温柔笑的男人,此刻缓缓站起身,手中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匕首的刃面映着烛火,刺得人眼晕。他的眼神冰冷得陌生,没有半分暖意,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死物,一步步朝着他走来,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跳上。
“陛下!不要!求您不要伤害渊儿!”母妃突然踉跄着扑了过来,她显然中了**散,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身体摇摇欲坠,连站都站不稳,却拼尽全力挡在弦烬生身前,双臂紧紧护着他,声音嘶哑而绝望。
父皇的匕首,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刺入了母妃的后背。
“噗——”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母妃素色的衣袍,也溅在了弦烬生的脸上,滚烫而粘稠。母妃闷哼一声,缓缓倒了下来,身体软软地压在他身上,最后看他的那一眼,眼底满是不甘与心疼,嘴唇翕动着,似在说“别怕”,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弦烬生眼睁睁看着母妃的血在地上蔓延,一点点浸过他的衣摆,血腥味呛得他窒息,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疼得无法呼吸。他想嘶吼,想挣扎,可四肢被侍卫死死摁住,喉咙像被堵住一般,连半声哭喊都发不出来。
忽然,他看见父皇抽出匕首,匕首上的血顺着刃尖滴落,砸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紧接着,父皇竟猛地将匕首刺向自己的心口,指尖狠狠挖着什么,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龙袍,也溅得弦烬生满身都是。
“父皇!母妃!”他在心底撕心裂肺地哭喊,可只能发出细碎的气音,浑身冰冷,仿佛坠入了无尽的寒渊。
“唔——”
弦烬生猛地从噩梦中惊醒,胸口剧烈起伏,手掌紧紧握着心口那道醒目的疤痕,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寝衣,贴在身上,冰冷刺骨。他茫然地看着眼前昏暗的寝殿,耳边还回荡着瓷碗碎裂的声响,眼前反复浮现着母妃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心脏的剧痛还在持续,像是刚刚真的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
他撑着身子,踉跄着走到茶桌旁,指尖颤抖着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茶水洒了大半,溅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他一哆嗦,却浑然不觉。他猛地将茶水灌进喉咙,滚烫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却浇不灭心底的寒意与戾气。
“哐当!”
他猛地将茶杯摔向地面,茶杯瞬间碎裂,瓷片四溅,打破了寝殿的死寂。
寝宫外,侍卫统领铭岩正守在门口,听到动静,立刻握紧腰间的长剑,推门而入,神色紧张:“殿下,怎么了?是又做噩梦了吗?”
弦烬生靠着茶桌,微微垂着头,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贴在额角,胸口还在剧烈起伏,闷声喘气,没有回应他的话。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眼底的慌乱与痛苦尽数褪去,只剩一片冰封的寒意,气息也渐渐平复,只是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事情办得如何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冷得像荒煞国的寒风。
铭岩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回殿下,一切都已安排妥当,玄曜国与青衍国的动向,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不知殿下接下来的行程,是什么?”
弦烬生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隙,外面依旧是漫天风沙,灰浊的天空看不到一丝光亮。忽然,一缕黑烟从他袖中拂过,一块玉佩缓缓出现在他掌心——玉佩是羊脂玉质地,上面刻着一个娟秀的“漪”字,玉质温润,只是边角有些磨损,显然是常年佩戴的缘故。
他指尖死死摩挲着那个“漪”字,指腹碾过刻痕,眼底的寒意愈发浓烈,裹着未散的戾气与偏执,连周身的空气都似凝了冰。
“继续盯着,”他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藏着令人心悸的狠厉,“不日后,我亲自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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