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阮被禁足在栖月殿十日,半步不得出,就连她曾潜心修行的青岚阁,也成了遥不可及的念想。父皇深知她是青岚阁天赋最高的弟子,灵力深厚,竟特意去请了阁中资历最尊的长老,在殿外布下层层结界——若无帝后亲笔授意,便是大罗神仙,也难越雷池一步。
夜色如墨,浸满了整座寝殿。苏清阮瘫坐在床榻旁,双膝蜷缩至胸前,双臂死死环抱着那个描金锦盒——那是她为姐姐苏清漪准备的生辰礼,本该在明日,亲手送到姐姐手中。她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骨节凸起,锦盒的棱角深深嵌进掌心,疼得她微微颤抖,却浑然不觉。一双杏眼瞪得极大,眼底布满血丝,没了往日的骄纵锐利,只剩翻涌的悲恸与戾气,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锦盒上,“嗒嗒”作响,晕开点点湿痕。她将脸埋在锦盒上,牙关紧咬,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心底却一遍遍立下血誓:阿姐,我定要为你报仇,找到那些凶手,将他们挫骨扬灰,以慰你在天之灵!
翌日清晨,天光熹微,寝殿内依旧烛火未熄。苏清阮一夜未眠,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周身却有淡淡的蓝色灵力悄然涌动,那是灵力因心绪激荡而不自觉外泄的征兆。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却恭敬的通传:“皇后娘娘到——”
殿门被轻轻推开,刘知惠身着一袭月白色宫装,裙摆绣着细密的缠枝玉兰花,神色间满是担忧。她目光扫过殿内,一眼便瞧见了蜷缩在床角的女儿,那单薄的身影像一片被狂风摧残过的落叶,脆弱得让人心尖发紧。心口骤然一阵酸涩,怜惜之意汹涌而来,她放轻脚步,缓缓走到床榻旁坐下,温热的手掌轻轻抚上苏清阮的发顶,指尖温柔地梳理着她凌乱的发丝。
苏清阮早已感知到母妃的气息,那是她自幼依赖的暖意,往日里刻意疏离的防备,在这一刻尽数崩塌。不知为何,积压了十日的泪水愈发汹涌,再也无法控制,她猛地扑进刘知惠的怀里,脑袋抵在母妃柔软的膝头,压抑的哽咽声终于冲破喉咙,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刘知惠愈发心疼,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指尖的温度一点点熨帖着女儿冰凉的脊背。
“阮阮,乖,不哭了。”刘知惠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湿意,从身后宫女手中接过食盒,轻轻放在床榻边,“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母妃给你带来了你最爱吃的桃花酥,还有冰镇乳酪,快吃点好不好?母妃知道你难过,可你这样糟践自己,母妃看着比剜心还疼。”
她的眼眶不由得湿润——苏清漪虽非她所出,可她看着苏清阮长大,深知这个女儿骄傲得很,从不轻易在外人面前落泪,如今却为了一个异母姐姐,哭得这般肝肠寸断,憔悴不堪,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
苏清阮缓缓坐起身,用衣袖胡乱擦着眼泪,眼底依旧泛红,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母妃……我求你,让我出去。我要去查,究竟是谁屠了秦府满门,究竟是谁杀了我阿姐,我要他血债血偿!”
“不行。”刘知惠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语气坚定却满是疼惜,“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养足精神。秦府的事母妃也听说了,死状极为惨烈,你刚从那样的惊吓中缓过来,万万不能再冲动。”她说着,拿起帕子,细细擦去女儿眼角残留的泪痕,动作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苏清阮抬眸,目光死死盯着母妃,语气里满是不甘与质问:“难道母妃也认为,此次秦府被屠,只是妖兽作祟吗?”
刘知惠避开她的目光,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母妃只希望你好好的,不要再掺这趟浑水了。母妃看你一夜未眠,定然累极了,好生休息,母妃改日再来看你。”说罢,她缓缓站起身,趁左右宫人不注意,悄悄将一张折叠整齐的黄色符咒塞进苏清阮手中,指尖轻轻捏了捏女儿的掌心,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与期许,而后转身,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寝殿。
刘知惠怎会不了解自己的女儿?苏清阮的性子,一旦认定了某件事,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她既然铁了心要查,没人能真正拦得住,不如放手成全,悄悄给她一条出路,只望她能步步小心,平安归来。
苏清阮低头看着掌心的符咒,那是能打开结界的密钥,母妃的良苦用心,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又一次滚落,滴在符咒上。她哽咽着拿起那碗乳酪,又抓起一块桃花酥,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却混着苦涩的泪水,吃得满心都是酸楚与坚定。
深夜,栖月殿内一片寂静,唯有烛火跳动,映着一道纤细的身影。苏清阮指尖掐诀,默念“千面换骨诀”,周身泛起淡淡的白光,不过片刻,她的容貌便变成了贴身侍女天晴的模样,眉眼间多了几分怯懦,少了往日的锐利。她握紧掌心的符咒,指尖涌动起莹润的蓝色灵力,灵力顺着指尖注入符咒,符咒瞬间亮起微光。
“宸章焕彩,障阂尽除,万法归通!”
清脆却坚定的咒语落下,殿后墙的结界骤然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而后缓缓化开一道缝隙,刚好能容一人通过。苏清阮屏气凝神,趁着夜色,轻手轻脚地走出结界,避开殿外看守的侍卫,一路朝着御书房的方向潜去——她料定,父皇定会暗中调查秦府一案,御书房内,定然藏着她想要的答案。
远远地,便瞧见御书房的窗棂透出昏黄的烛光,她放轻脚步,悄然靠近,却见父皇苏伯舟正与一人在殿内议事。苏清阮指尖轻触眉心,运转灵力掩去自己的气息,像一道影子,潜伏在御书房外的廊柱后,凝神细听。
御书房内,青铜灯盏燃着幽微的光,烛火跳动,将君臣二人的身影拉得颀长,映在满墙的舆图上,添了几分凝重与肃穆。
苏伯舟端坐于龙椅之上,一身玄色龙袍衬得他面色愈发沉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处的龙纹,眉峰紧紧蹙起,眼底满是深思。
下方,暗影卫统领躬身立着,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挺拔紧实的身形,下颌线绷得笔直,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垂首听令,大气不敢出,唯有指尖悄然蜷缩,尽显恭敬。
“选派最隐秘的暗影卫,”苏伯舟顿了顿,目光扫过案上摊开的青衍舆图,指尖重重点在玄曜国的疆域上,语气添了几分凌厉,“非朝堂官员,避免暴露身份。让他们乔装成流民、商队,潜入玄曜国都城,务必隐秘行事。”
他话音放缓,却字字清晰,透着深思熟虑的谋算:“重点查探那枚玄铁扳指的归属——是玄曜国宗室、朝中权臣,还是军方将领?务必查得一清二楚。”
“另外,”苏伯舟的声音冷了几分,眼底翻涌着未散的沉郁,语气里多了一丝忌惮,“太傅满门被灭,究竟是因其无意间发现了玄曜的阴谋,比如间谍布局、领土窥探,还是单纯被灭口,用以嫁祸妖兽,或是向青衍立威?”
统领依旧垂首,喉间低低应了声“是”,声音沉稳,指尖却悄然攥紧,将每一句叮嘱都牢记在心。
“务必查得扳指主人的身份、太傅与玄曜的隐秘交集,”苏伯舟往前倾了倾身,语气郑重,带着不容置喙的帝王威严,“无实证前,绝不轻举妄动,不得泄露半点风声。”
他话锋一转,眼底的忌惮愈发浓烈,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耳语:“如今青衍与玄曜国力悬殊,贸然指控,只会给玄曜以‘寻衅伐国’的借口,届时,青衍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朕绝不能冒这个险。”
统领闻言,缓缓抬头,目光与苏伯舟对视,眸中满是坚定,沉声回禀:“臣遵旨!定当严令暗影卫谨守本分,查得实证方回,绝不敢擅动分毫,累及家国百姓!”
苏伯舟微微颔首,抬手挥了挥,示意他退下。统领躬身行礼,脚步轻得似无半点声响,悄然退离御书房,只留苏伯舟一人坐在龙椅上,望着舆图上玄曜国的疆域,神色愈发沉凝,烛火跳动间,映得他眼底满是谋算与隐忍。
廊柱后的苏清阮听得一清二楚,指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心底一片寒凉。她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苏伯舟担心的,从来不是阿姐的冤屈,不是秦府五百口的性命,而是要弄清楚,玄曜国是否真的有意侵略青衍,秦崇山到底有没有与玄曜勾结;或是,这一切根本就是苍澜国之人所为,目的就是栽赃嫁祸给玄曜,挑起两国战争,坐收渔翁之利。
她压下心底的怒意,正想悄然退离,返回栖月殿,手腕却突然被人轻轻攥住。苏清阮心头一紧,正要出手反击,却见对方对着自己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眼底满是急切与担忧。她定睛一看,竟是被封为太子的弟弟苏天成——那个她从小到大天天欺负、暗自嫉妒的弟弟。
苏天成没有多言,指尖涌动起淡淡的灵力,轻轻覆在她的脸上,瞬间褪去了她易容的模样。而后,他拉着她的手腕,快步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动作急切,却又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察觉。
一路疾行至东宫文华殿,苏天成命令宫人关好殿门,守在殿外,不得任何人靠近。殿内,他背对着苏清阮,周身气息沉郁,猛地将那枚刘知惠给她的符咒从袖中取出,重重摔在书桌上,符咒飘落,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二姐,你应该知道,秦府满门是死于妖兽之手,他们全都是被撕咬致死的,死状惨烈。”苏天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语气里满是急切与劝阻,“长姐嫁进秦府,自然就是秦府的人了,所以那些屠戮秦府的妖兽,才连她都没有放过。你如果坚持要查此事,你就不怕那些屠戮秦府的妖兽,或是背后之人,找上你吗?”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重,眼底满是担忧:“不止这些,如果你父皇得知你抗旨不尊,偷偷逃出结界,还暗中窥探御书房议事,别说母妃了,就连我也护不住你!”
苏天成说着,眼底满是焦灼——他虽常年被苏清阮欺负,也知晓她嫉妒自己夺走了父皇母妃的宠爱,可他始终记得,当年在青岚阁修炼时,蛇妖突袭,死死用蛇身缠绕着他,想要将他窒息后吞下,是苏清阮从山脚下化作一缕蓝光,疾驰而来,不惜被蛇妖狠狠咬中肩膀,拼尽全力将他救下,自己则拖着重伤的身躯,返回寝宫疗伤;也是她,在他因修炼不够精湛,被青岚阁其他弟子嘲讽“不配做青衍太子”时,悄悄替他出头,把那些嚼舌根的弟子揍得鼻青脸肿,还在他深夜加强训练时,默默站在一旁指导他。所以,无论苏清阮如何讨厌他、欺负他,他都打心底里尊敬她这个姐姐,和母妃一样,真心实意为她考虑,怕她一时冲动,丢了性命。
苏清阮听着他的话,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戾气与不甘,指尖攥得发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痕,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字字铿锵,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妖兽?若真是妖兽,为何只屠秦府五百口,半分不扰邻里?为何偏偏在秦府查出玄曜扳指时,就成了‘妖兽所为’?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她上前一步,目光死死盯着苏天成,眼神锐利如刀,语气里满是嘲讽与悲愤:“长姐是秦府的人,更是我苏清阮的阿姐!她当年是为了护我,才甘愿嫁入秦家那个火坑,如今她惨死,我连查她死因都不敢,还算什么姐妹?还算什么人?”
喉间发紧,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可她的眼神却愈发坚定,周身散着破釜沉舟的狠劲,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那些人要找我,尽管来!我苏清阮既然敢查,就不怕死!至于父皇的旨意——他若真顾念父女情分,真顾念长姐的冤屈,就不会压着扳指之事不让查,就不会只想着家国权谋,漠视长姐的性命!”
她瞥了苏天成一眼,语气凉了几分,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你护不住我,便不必护。但我警告你,往后再敢说半句‘长姐活该惨死’之类的混账话,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弟弟,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罢,苏清阮再也不愿多言,猛地转身,一脚踹开文华殿的大门,“哐当”一声,震得殿内烛火乱颤。她一身戾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东宫,单薄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愈发孤绝。
苏天成望着被狠狠甩上的殿门,指尖还僵在半空,方才强装出的厉色瞬间褪了大半,只剩满脸的复杂与无奈,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
喉间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能喊出声,只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连带着手臂都微微颤抖。殿外风卷着落叶,掠过窗棂,发出“沙沙”的细碎声响,倒衬得殿内愈发沉寂,人心愈发沉重。
“糊涂……真是糊涂!”他低声骂了一句,语气里却没半分怒意,只剩浓得化不开的焦灼与担忧,脚步不自觉地往殿门挪了半步,想要追上去,却又猛地顿住,眼底翻涌着深深的隐忍。
他何尝不知长姐死得蹊跷,何尝不明白二姐的痛?可他是青衍太子,一言一行皆关乎储君体面,关乎母妃与东宫的安危,更清楚父皇压下此事的深意——青衍如今内忧外患,根本经不起半点风波,一旦出事,便是万劫不复。他不能冲动,更不能陪着二姐一起冲动。
“罢了……”他垂眸,眼底的焦灼渐渐褪去,只剩沉沉的隐忍,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疲惫却坚定,“暗中派人跟着二公主,务必护她周全,别让她出事,也别让她察觉有人跟着。若有任何动静,立刻回报。”
身后的侍从躬身应诺,声音恭敬:“奴才遵旨。”说罢,悄然退下,消失在夜色中。
苏天成独自站在殿中,望着紧闭的殿门,神色沉沉,周身气息愈发沉郁。没人知晓,这位看似冷漠、身负储君之责的太子,心底藏着多少身不由己的顾虑,藏着多少对姐姐的担忧与牵挂。
十日转瞬即逝,苏清阮终于被解除禁足。她第一时间整理好衣饰,前往御书房,跪在父皇面前,神色哀戚,语气恳切:“长姐与太傅府满门蒙难,儿臣心如刀绞,日夜难安。愿往太傅府旧址守孝三月,伴长姐英灵,也尽一份姐妹情谊,聊表哀思。”
与此同时,她故意表现得悲痛过度、茶饭不思,眼底布满血丝,身形也消瘦了许多,一副沉溺于丧姐之痛、无法自拔的模样,只为让父皇觉得,她只是个被悲伤冲昏头脑的弱女子,只会在太傅府守孝,不会有其他心思,从而放松对她的防备。
苏伯舟沉思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准了她的请求。青衍素来重孝道,他身为帝王,更需借“孝行”安抚朝臣、彰显仁心,所以他绝不会拒绝;且太傅府刚遭血案,人心惶惶,苏清阮此举,只会让朝臣称赞她重情重义,绝不会有人起疑。
苏清阮谢过父皇,起身正要返回栖月殿,却见天晴携着一个面容憔悴、衣衫破旧的宫女,快步走上前来。那宫女面色苍白,眼底布满血丝,发丝凌乱,浑身透着一股狼狈,却眼神坚定,直直地望着苏清阮,仿佛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二公主,”天晴轻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怜悯,“这位姐姐说,她是秦府的人,名叫知春,是长公主殿下的陪嫁侍女。”
“二公主,奴婢是知春……”那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泪水瞬间滚落,语气里满是悲痛与急切,“奴婢……奴婢是来给您送东西的,是长公主殿下让奴婢交给您的!”
苏清阮心头一紧,连忙让她起身,急切地问道:“你说什么?阿姐让你给我送东西?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姐她……她最后怎么样了?”
知春缓缓站起身,抹了把眼泪,哽咽着,将案发当晚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清阮:“事发当晚,黑衣人破府时,殿下正让奴婢去后院库房,取她的陪嫁锦盒,说里面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二公主您。奴婢刚取到锦盒,就听到前院传来喊杀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到处都是人的惨叫声。”
“奴婢正要冲回主院护着殿下,却被殿下拼死拦在库房的暗门前。”知春的声音颤抖着,泪水汹涌而出,“殿下把锦盒塞进奴婢怀里,用力推奴婢进暗格,还对奴婢说‘拿着这个,去找清阮,一定要亲手交给她’。而后,殿下反手关上暗门,故意打翻油灯,引开了那些黑衣人……”
“奴婢趴在暗格里,听着殿下被拖拽的哭喊声、刀剑入肉的闷响声,还有那些人的狞笑,死死咬住唇,不敢出声,指甲嵌进掌心,流了好多血,也不敢动一下。”知春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那暗格是秦府为防战乱所建,连通后院墙外的枯井,是殿下嫁入秦府后偶然发现的,只告诉了奴婢一个人。待府中动静渐歇,血腥味漫进暗格,奴婢才顺着狭窄的通道,爬向枯井,借着夜色,摸出了秦府。”
“奴婢不敢走大路,只能乔装成流民,躲进山林,一路风餐露宿,日夜赶路,好不容易才赶到皇宫,只为将这个锦盒,还有殿下的遗愿,亲手交到二公主您的手中。”
苏清阮听完,只觉得双腿一软,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差点瘫软在地上。天晴眼疾手快,连忙上前,心疼地扶住她的胳膊,才让她勉强站稳。她的脸色惨白如纸,眼底的悲恸再也无法抑制,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任由泪水疯狂滚落。
她摆脱天晴的搀扶,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返回栖月殿,下令赶走所有宫人,不许任何人打扰。殿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苏清阮瘫坐在殿门前,身旁燃着一支孤零零的蜡烛,烛火跳动,映着她憔悴的面容。
她颤抖着伸出手,从怀中取出那个锦盒——那是阿姐用性命护下来的锦盒。指尖抚过锦盒的表面,上面还残留着阿姐的温度,她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费了好大力气,才打开了锦盒。
锦盒内,放着一封信,还有一枚个精巧刻有白鹿的铃铛。信纸已经有些褶皱,却叠得整整齐齐,上面是阿姐苏清漪熟悉的字迹,娟秀而温柔,一如她平日里的模样。
苏清阮拿起信纸,指尖颤抖着,缓缓展开,泪水一滴又一滴落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也晕开了心底的悲恸。
致清阮吾妹亲启
阮阮,见字如晤。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阿姐大抵已不在人世了。勿哭,这不是意外,是阿姐早有预料的结局——嫁入秦府半载,我日日看着公爹秦崇山与陌生男子暗中往来,密室议事从不避人,却又藏得极深,那些人言语晦涩,行事诡秘,绝非青衍朝臣。我虽不知他们是哪国间谍,却看得清公爹眼底的贪婪与忌惮,也明白,秦府勾结外敌,早晚必会引来灭门之祸。
我本想寻机脱身,再将此事告知你与父皇,可他们盯得太紧,我连传信都难。唯有这枚白鹿玉佩,是阿姐嫁入秦家前,从母妃旧物中寻得的,它并非凡物——这一个白鹿铃是可以化成神兽的,以后阿姐不在了就让它陪着你,护你周全,替阿姐看你平安长大。
还记得你八岁那年,体弱难愈,太医们皆束手无策,我以灵根换你生机,曾许诺永远护着你。如今我食言了,可阮阮,你要好好活着,莫要为我太过悲痛,更莫要轻易冲动去查秦府一案——那些人心狠手辣,你羽翼未丰,贸然行事只会自寻死路。
若日后有机缘,你若能查到那些间谍的来历,也切记量力而行,先护好自己,再谈其他。阿姐这一生,没什么牵挂,唯有你,是我最大的执念。愿你此后,岁岁安澜,岁岁无忧,再也不必卷入这深宫权谋、家国纷争之中。
铃铛在,阿姐的心意便在,白鹿护你,一如阿姐在侧。
爱你的阿姐清漪
绝笔
苏清阮将信纸紧紧按在胸口,失声痛哭,哭声撕心裂肺,穿透了寂静的寝殿,在夜色中显得愈发悲怆。她仿佛又看到了阿姐温柔的眉眼,听到了阿姐轻声的叮嘱,感受到了阿姐为她付出的一切,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苏清漪留下的那个白鹿铃铛,突然亮起刺眼的白光,光芒柔和却耀眼,瞬间照亮了整座寝殿。白光散去,一只通体雪白、透着淡淡灵气的白鹿,缓缓出现在她面前,白鹿额间有着金色的神纹,眼眸温润,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一步步朝着她走来,轻轻低下了头,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臂,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苏清阮像是感觉到了阿姐的气息,像是阿姐又回到了她身边,她猛地伸出手,紧紧抱住白鹿,将脸埋在白鹿柔软的皮毛上,哭得愈发撕心裂肺。白鹿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站着,用脑袋轻轻安抚着她,周身的灵气缓缓萦绕在她身边,像是阿姐的怀抱,温暖而安心。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