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林青云与宋智在村里挨家挨户寻访,没想到所有房舍都空无一人。
林青云有些泄气道:“咱们查了多时竟全是空屋,连想找个人问问都不能如愿。”
宋智温柔宽慰道:“别急,咱们也不是白忙活。你仔细想一想刚刚那些屋子可有什么共通点?”
林青云静下心来,将刚刚的经过又仔细回忆了一番,这才恍然大悟道:“是灰尘,这些屋子虽然没有人在但都干干净净的没有积灰。”
宋智笑着赞道:“是了,你观察得很仔细。”
得了夸奖,林青云又开始分析起来:“那就说明这些人离开也不过是一两日的时间,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居然好似人间蒸发一般?”
“恐怕他们是遇到了什么大事,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
林青云突然想到了什么:“咱们来时路过的那片坟地,岚姐姐说是新坟,莫非村子里这些不见的人便被埋在那里?”
宋智摇摇头道:“应该不是。时间对不上。但不知道外面的新坟与村里人失踪是否有所关联。”
林青云想了想道:“若是村里一直找不到其他线索,或许我们可以去那坟地里查一查。”
宋智忍不住望着她笑道:“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那片坟地自然是要查的,不过......”
林青云仰起头:“不过什么?”
宋智低下头憋笑道:“我怕有些人胆子小,不敢去。”
林青云立刻嗔道:“你,我好意提醒你去查坟地,你倒反过来取笑我。”
见林青云气呼呼地把头别向一旁,宋智连忙赔不是道:“好啦,是我嘴坏。你大人有大量,就别恼我啦。”
林青云暗自偷笑,嘴上轻哼了一声。
“呜哇~~~~哇啦~~~~”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阵孩童的啼哭。
“听声音离得不远!”宋智道。
林青云会意,两人一同追了出去。
平时紧窄的街道,因为空荡显得格外宽阔。一个约莫九、十岁身穿粗布衣裳的小男孩正坐在路中央嚎啕大哭。
林青云走上前在男孩身旁蹲了下来,柔声问道:“小弟弟,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父母呢?”
小男孩不语只一个劲儿地哭,宋智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递给他道:“是不是饿了?”
小男孩看见白花花的馒头,一把抢过狼吞虎咽起来。
林青云看向宋智,眼神彷佛在说:“关键时候还是你的馒头管用!”
小男孩手里的馒头很快就吃完了,他抬起头直勾勾的望着宋智,宋智又给了他一个。
这次他没有只顾着吃,一边小心将馒头揣好,一边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林青云微笑道:“我们是长乐镖局的人,北上京师时路过这里。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小男孩也不怕生,口齿伶俐地道:“我叫二狗子。我家就在那头。”他便说便村子更深处指了指。
宋智忙问:“这个村子里的其他人呢?”
小男孩仰着头干脆地回答道:“死了!”
林青云惊讶道:“死了?怎么死的?”
小男孩认真的回答道:“被山妖吃掉了。”
林青云与宋智面面相觑,宋智追问道:“那你的父母呢,我们送你去找他们罢。”
小男孩冷静地道:“他们也死了。”末了,又补了一句,“你们不信?”
林青云和宋智两人尴尬地笑笑,这么荒唐的胡说八道会信才有鬼。
小男孩负气道:“明晚就是头七,他们会回来看这世间最后一眼。你们若不信子时去山涧一看便知。”说完,他头也不回一溜烟的跑了。
宋智和林青云拔腿便追,谁知这小男孩灵巧得很,他很快拐进了一条巷子里。
这个巷子里暗道甚多,两人苦于地形不熟,没过多久便被他甩掉,只得作罢。
忽然宋智想到了什么,他怕周围有人暗中窥视,俯身对林青云耳语了几句。
林青云频频点头道:“好。”
等两人回到小屋时,宋恩恩和陈已了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宋恩恩递上一张手绘的地图说道:“这是我们刚刚画好的。我跟已了查探之后才发现昨晚我们其实绕了一大圈。”
陈已了在一旁补充道:“在我们最初站的那个位置,左侧约莫三丈的样子就有一个进村的入口。只不过被荒草遮住,加上视线昏暗,我们才没有察觉。”
宋智看过后把地图递给了林青云,林青云略微回想之后提笔开始补齐另一部分的地形。
陈已了接着说道:“那些坟我们也查看过了。山坡上的大部分是老坟,靠近村庄的多是新坟,最奇怪的在于,那些新坟都是最近这半年的。”
宋智疑惑道:“最近半年?”
宋恩恩接过话头道:“是,我们也觉得奇怪。只是目前线索不多,暂时没有什么头绪。”
宋智将刚刚遇见小男孩的事情说了。
陈已了道:“这个小男孩古古怪怪,也不知道他说的回魂夜是不是真的。”
宋恩恩一听到回魂夜三个字有点犯怵,大白天的不禁打了个寒战,她忙道:“你们别说了,怪吓人的。哥,你不会晚上真要去那个山涧查探吧,我可不去。”
一旁绘图的林青云小声地补了句:“我也不去。”
宋智看了看两人,转头问陈已了道:“一舟和皇甫姑娘那边怎么样?”
陈已了支支吾吾地道:“估计,估计还没弄好吧。”
宋智又看向宋恩恩,见她眼神闪躲顿时心里全明白了:原来这二人回来之后一直都没敢去后院。
宋智无奈的笑笑,转身朝后院走去。
林青云正好画完,把笔一放便道:“我跟你一块儿去。”
宋智柔声劝道:“你还是别去了,我怕你看了不舒服,别一会儿连最爱的饭都吃不下。”
林青云突然犯起倔来:“岚姐姐和王一舟忙活了一上午了,他们都受得了,我也受得了。”
宋智以为她担心王一舟与皇甫岚相交过密想要亲自去守着,只好叮嘱道:“若是待会看了受不了,千万别硬撑。”
林青云笑着点头答应:“你放心。”
宋智忐忑地撩开了布帘,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后院。
只见一张铺着白布的长条桌上放着各类尸块。皇甫岚和王一舟用三角巾捂住口鼻,戴着手套正在不停的忙活:王一舟负责将尸块分类,皇甫岚便根据尸块形状大小进行拼接。
林青云一见到尸块,顿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忙不迭跑到墙边捂着嘴干呕起来。
宋智跟上前去,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递给她,又细心地拍了拍她的背道:“没事罢。”
林青云强忍着恶心道:“我没事。”
皇甫岚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她忙对宋智道:“宋公子,我药箱第一层左边有个小瓷瓶,劳烦你取出来给青云妹妹闻一下,可以缓解不适。”
宋智一边道谢,一边大步流星地从药箱里取出瓷瓶给林青云闻了。
林青云猛吸了几口之后,症状果然缓解了不少。她抬头问皇甫岚道:“岚姐姐,这些尸块可有什么线索?”
皇甫岚道:“我们将这些尸块进行了整理和拼接。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尸块都是属于一个人的。”
宋智接着道:“还有更多的线索吗?”
皇甫岚续道:“从她的骨架、盆骨的情况推测,这副遗骨应该属于一个未曾生养过的年轻女子。”
林青云肃然起敬道:“仅凭这些尸块,岚姐姐你就能推测出来这么多东西,真是太厉害了。”
皇甫岚淡淡地笑道:“宋朝有位宋姓提刑官,集毕生心血著了一部洗冤录,里面便有记载坏烂尸体、白骨勘验之法。我也是恰巧在师父的书斋里看过,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
林青云好奇道:“那能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皇甫岚沉吟片刻道:“尸体因为被钝刀肢解又在沸水中煮过,其他痕迹已经不甚明显。唯一可循的是她的颈骨和舌骨的折断程度,我推测她应该是自缢而亡。”
宋智接道:“皇甫姑娘的意思,她是上吊自尽的?”
皇甫岚点头道:“对。如果是外力,或者是死后再吊上去,痕迹会不一样。”
几人陷入了沉思。
过了会儿王一舟抬起头问道:“对了,你们查探得怎么样?昨天那个吃人的老头找到了吗?”
林青云将两边查到的情况同皇甫岚和王一舟说了一遍。末了,她看向宋智道:“你让我重新回去细查他们的衣柜和米缸,我发现厚的冬衣都还在,但春夏时节的衣物却不在,米缸也都是空的。”
宋智心中似乎有了一个推断,他对三人道:“我想,这事很快便能见分晓了。”
亥时八刻,宋智和陈已了出现在山涧,手里还提着两只灯笼,烛光摇曳在漆黑的夜里晕出暖黄的光圈。
二狗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旁,幽幽的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其他的同伴呢,今天白天那个姐姐呢?”
宋智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陈已了笑着回答道:“不是谁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看回魂夜的。”
二狗子也笑了,发出了咯咯咯的声音。
宋智冷不丁的问道:“二狗子,你们村里有一个脸被烧伤的老头吗?”
二狗子闻言迟疑了一下,随即马上摇头道:“不认识。我,我是说我们村里没有这个人。”
陈已了接着问道:“靠近村子的那些坟埋着什么人啊?”
二狗子不禁疑惑道:“什么坟?”
陈已了继续提示道:“就是我们来村子的时候,不是会路过一个坟场吗?”
二狗子不耐烦道:“那是我们先辈的坟冢。嘘!别说话,要开始了。”
两人顺着二狗子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好大一块光滑的崖壁。
突然一阵阴风刮过,前方亮起了一盏盏鬼火,将崖壁照得亮如皎月。没过多久崖壁上接连出现了倒立的人影,个个张牙舞爪,拿头撞地,似要将人一并拖进地狱去,实在令人胆寒。
陈已了和宋智被眼前的景象震慑,顿时脸色煞白,眼神中满是惊惧之意。
眼瞧着两人呆在当场,二狗子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陈已了双肩抖个不停,显然是吓着了,他颤声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大掌柜,我们快走罢。”
宋智出言安慰道:“别慌!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
话音未落,他一把扯住二狗子的胳膊道:“这黑灯瞎火的你可别想先溜,得平安把我们带回去才好。”
二狗子咧着嘴笑道:“你就放心吧。”
回魂持续了好一阵,直到鬼火熄灭崖壁恢复了黑暗,刚才倒立的人才通通不见,彷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二狗子催促两人道:“回魂仪式结束了咱们回去罢。”说罢,他接过宋智手里的灯笼,将他们带回了几人暂住的地方。
回去后皇甫岚又给了二狗子几个馒头。林青云和宋恩恩听说了回魂之事吓得拍桌而起道:“这鬼地方,我们真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说着就要收拾包袱。
王一舟忙上前拦住两人道:“子时正是阴气最盛的时候,你们现在出去没准就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如在这里将就一晚,天一亮我们立刻就走。”
一番劝说,好歹将二人留了下来。
宋智笑咪咪地对二狗子道:“二狗子,这么晚了不如你就留下来跟我们呆在一起吧,人多也好壮壮胆。”
二狗子点点头,乖巧地坐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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