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二狗子便从睡梦中惊醒。他发现自己躺在炕上,身上还披了一层薄褥子。
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二狗子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得意洋洋地自言自语道:“果然被吓走了,一群胆小鬼!”说罢翻身下床,推开门出去。
他七绕八拐的走了很久,最后在一处天井旁停下,四下张望确定无人后,抽出旁边的棍子在井壁敲了三下。
咚!咚!咚!
很快就传来了机关转动的声音,三尺外的地面缓缓打开,露出了向下的阶梯。
二狗子快步上前顺着阶梯走了下去,嗒嗒嗒的几声过后,打开的地面又重新合了起来。
阶梯顺着往下有一条长长的甬道,道内昏暗目不视路,二狗子却十分熟悉的样子,在里面穿梭自如。
渐渐走到一个开阔处,四周点着灯火,一个穿着的青花布衣的妇人前来迎他。
“他们都走了吗?”妇人一脸关切的问道。
“走了,天还没亮就走了。娘,你就放心罢。”
妇人面露喜色赶紧向里招呼道:“村长,那些人都走了。咱们可以回家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大量的村民们涌了进来,现场顿时热闹起来。
村长摸摸二狗子的头,嘴里不住口的夸赞道:“这回多亏你了啊!”
二狗子得意洋洋地道:“那些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昨晚见了那阵仗,今天天不亮就卷包袱滚蛋了。哈哈哈哈。”
村民们跟着哄笑起来。
不远的暗处传来了宋智的声音:“二狗子!”
二狗子吓了一跳,他一脸紧张的四下张望,想要确定声音的来源。
只听得“嗖”一声,地洞里的烛火瞬间全灭了。
村民们吓得惊叫连连。
二狗子壮着胆子去点灯,宋智一个纵身贴到他面前。
“啊!”二狗子骇得大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
四周的烛火又重新亮起,村民们逐渐看清,地洞里赫然多了六个不速之客。
村长反应过来一把将二狗子拉回身后道:“是我叫他去吓走你们的,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为难一个小孩子。”
宋恩恩笑着拘礼道:“村长您误会了。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被这二狗子戏耍了,跟他开个小玩笑。”
宋智向众人抱拳道:“在下长乐镖局宋智,行镖路上途径此地。不知你们为何要躲在这地洞之中?”
村长将信将疑道:“你们真的不是那个狗官派来的?”
林青云笑道:“狗官?我们连您说的狗官是谁都不知道呢。”
村长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几人:仪表堂堂正气凛然,确实跟那帮人不一样,心下稍宽。
他赶忙行礼道:“几位少侠,是我们唐突了。快请坐。”
旁边的人端了几碗清水上来,不好意思地道:“地洞简陋,没有茶水奉上,怠慢几位了。”
宋智几人赶忙接过。
王一舟好奇道:“村长,好端端的你们为何要躲在这地洞之中啊?”
村长叹了口气道:“我们云溪村这一带时常受到倭寇的侵扰。每每这些贼人过来,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就连官兵们都拿他们没有办法。为了自救,我便召集了村里的青壮汉子组成了民丁,日夜巡逻。”
他喝了口水续道:“村里的男人都是些庄稼汉,虽有把子气力,却难以抵挡倭寇的利刃,几番下来人员死伤大半。无奈之下,我们只得挖了这地洞,他们一来我们便躲到这里。等他们多扑空几次,便会以为这里已经荒废,我们也就有了苟且偷生的机会。”
宋恩恩恍然大悟道:“原来大家躲在地洞是为了躲避倭寇。”
村长眉头紧锁,神色有些复杂道:“以前确实是,不过这次有些不同。”
一旁有村民补充道:“那帮倭寇扑了空,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来过了。正当大家以为终于可以喘口气,过过安生日子的时候,那个狗官又来了,唉!”
林青云越来越好奇了:“究竟那狗官是谁?”
村长突然问道:“你们可是遇见了一个脸部被烧伤的老汉?”
陈已了和王一舟连连点头。
村长叹了口气道:“他姓赵,没疯之前在村里做磨刀的营生。你们几位暂住的地方便是他家的院子。”
皇甫岚道:“敢问村长这位老者因何发疯?你们可知他食人之事?”
村长满脸疑惑道:“食人?这怎么会呢?”
他顿了顿接着道:“老赵头是个苦命人。他老婆走得早,只留了一个女儿,长到十四岁,出落得鲜花儿一样。父女俩老实本分,相依为命,没想到......唉!”
人群中已经有人在小声啜泣,村长忍不住哽咽道:“今年二月间,朝廷派了个姓赵的大官来督察江南倭患,又命他主理祭祀海神一事。祭祀需要花费大量的银子,那些世家富户们不愿意出钱,他们便将算盘打到了我们头上。我们所说的那个狗官便是拿了旨意来这里征税的!”
二狗子忍不住哭诉道:“他们日日都来。只要交不出钱粮便将人抓起来绑在村头,剥光上衣日夜鞭打,连水都不许喝。我爹就是这么被他们折磨死的。”他身旁的妇人早已泣不成声,紧紧地抱着二狗子。
村长缓了口气道:“这帮狗官,强抢钱粮还不算,竟然看上了老赵头的女儿,他们将老赵头赶走,光天化日之下将人拽进屋子里祸害。可怜的小女娃,当夜便悬梁自尽了。”
林青云几人只听得怒火中烧,青筋暴起。
王一舟强压怒火道:“那后来呢?”
“第二日老赵头回家见着女儿的尸体哭天抢地,立时晕死了过去。呃,后来......”村长看向了另外几个村民。
有人补充道:“我们将他救醒后,那老赵头不言不语,红着眼在街上游荡了半日。我们以为他回家了,没想到他径直跑到那几个狗官落脚的地方放了一把火。”
“对对对。”另一个人接道:“只可惜老天无眼,这把火不仅没有烧死那几个恶贼,反而烧伤了他自己。再之后他便彻底疯了,整日披头散发,嘴里嘟嘟囔囔的,我们跟他说话他也不理。”
村长长叹了一口气续道:“遭了火那几个狗官怕遭暗算不敢再待在村子里,便放出狠话来说七日之后再来,若那时我们还缴不出钱粮,就将村里略有些姿色的女子卖到青楼去换钱。那日你们小心翼翼的进村,我们还以为是那个狗官派来探路的打手,便统统躲到了这地洞之中。”
宋智心生愧疚,忍不住揽过二狗子的肩膀道:“我刚刚还吓唬你,真是对不住。”
二狗子懂事地摇头道:“是我戏弄你们在先。”
他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道,“我应该很小心了,你们是怎么跟到这的?”
皇甫岚俯身道:“你的确很小心,我们中途一度都跟丢了。幸好我提前在你盖的褥子上洒了无色无味的香粉,这些香粉一旦粘在身上便会吸引蝶虫,我们其实是寻着蝶虫的踪迹找到这里的。”
二狗子听完皱着眉头道:“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宋智笑道:“从一开始我们就没信过你。回魂夜后我们便更加肯定了。”
二狗子一头雾水道:“可你们当时都被吓坏了。”
陈已了道:“那都是演戏骗你的。连带制造回魂场面的手法,我们也知道了。宋朝的沈括曾在《梦溪笔谈》中记述了光的传播以及相关实验。你们便是利用了小孔成像的手法造就了这番吓人的景象。”
二狗子忍不住吐了个舌头,算是默认。
村长起身对几人道:“诸位,明日便是那七日之期。他们人多势众,你们并非本村中人,赶快趁着白天离开这里罢。”
林青云道:“不成。这事既叫我们遇上了,便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
宋恩恩也道:“锄强扶弱是江湖人的本分,村长你不必推辞。”
村长心下感激,仍然耐心劝道:“可他们,他们是朝廷的官员,惹上他们没有好果子吃的。几位少侠,你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你们趁着白天快走吧。”
一旁的村民们纷纷附和道:“是啊。几位少侠,你们快走吧。”
皇甫岚缓缓开口道:“村长,我听你所言那些人的行事做派不像是官府中人,到像是山贼劫匪多些。您就让我们留下来看看罢,若是真有人冒充,这几位武功高强,定能还你们一个公道。”
宋智接过话头道:“村长。我们行走江湖靠得就是侠义二字。若贪生怕死弃你们于不顾,以后如何还能在江湖上立足?请大家只管放宽心在这地洞里多待两日,待外面风平浪静,我们再通知你们出来。”
林青云亦道:“还请诸位相信我们,这事我们一定查得清清楚楚。届时不论如何总归有个说法,不叫你们白白受难。”
村长回头望了望村民们,膝头一软跪倒在地道:“几位少侠大仁大义,请受我一拜。”
宋智和王一舟双双将他扶起。
宋智抱拳道:“村长不必行此大礼,我们万不敢当。”
几人从地洞中出来,回到了老赵头的院子。
宋恩恩道:“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林青云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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