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青云门上下全力应对枯骨沼威胁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一个雨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沈洛清的院门外。
当时沈洛清刚结束一轮打坐，正对着阵图苦思，忽闻院门被极轻地叩响了三下。不是青云门弟子惯常的节奏。
他心生警惕，随身匕首无声滑入袖中，走到门后，沉声问：“谁？”
门外静了一瞬，随即传来一个略带沙哑、却依旧能听出几分熟悉韵调的声音：“故人，阿郁。”
沈洛清瞳孔微缩，立刻拉开院门。门外站着的人，正是许久未有音讯的阿郁。
他浑身湿透，靛蓝的衣衫紧贴在身上，更显瘦削，脸色苍白，唇色暗淡，左边衣袖自肩头以下被撕裂，露出的手臂上缠着浸透血污的布条，布条边缘隐隐渗出诡异的黑色。
他腕间的银铃黯淡无光，甚至有几处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你……”沈洛清心头一紧，立刻将人让进屋内，反手关上院门。
阿郁踉跄一步，扶住门框才站稳，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滴答答落下，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他抬眼看向沈洛清，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沈道友，别来无恙？你们这青云山……可真不好找。”
沈洛清扶他在廊下坐下，迅速生起一个小火炉驱寒，又拿来干布和清水。“你怎么弄成这样？发生了什么事？”
阿郁接过布巾，胡乱擦了把脸，目光扫过闻声从隔壁出来的盛暮云，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看向沈洛清，眼神变得凝重：“云州城完了。”
沈洛清动作一顿：“什么意思？”
“不是明面上的城破人亡，”阿郁喘了口气，声音低哑，“是根子烂了。皇宫里那位……陛下，他根本就没想驱魔，他是在养魔！”
沈洛清与盛暮云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说清楚。”沈洛清沉声道。
阿郁靠在廊柱上，闭了闭眼，似乎在缓解伤痛和疲惫：“我离开云州前，查到清虚观那些阴沉木和朱砂，并非用于寻常法事，而是布设一种极其阴邪的‘聚阴转灵阵’。此阵能强行汇聚方圆百里的阴煞死气，转化为一种可供特定对象吸收的……伪灵气。”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厌恶之色：“而吸收这伪灵气的，就是长春宫里那个半死不活的陈太妃，或者说，是她体内那个东西。陛下不知从何处得了邪法，妄想以此阵汇聚的力量，为那太妃续命，甚至……可能是想让她以某种形态‘重生’。”
“但这与魔气有何关联？”盛暮云问道。
“问题就出在这里，”阿郁猛地睁开眼，“那聚阴转灵阵运转到后期，所需的阴煞之气庞大到难以想象，云州城及其周边的死气根本不够。不知是他们阵法出了岔子，还是那邪法本身就有问题，阵法竟开始自行撕裂空间壁垒，引来了域外魔气！枯骨沼的古战场遗迹，阴气最重，恐怕就是被那阵法强行撕开的一个口子！”
沈洛清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原来如此！枯骨沼的魔气并非自然滋生，竟是被人为引来的！云州城的暗涌与枯骨沼的危机，果然同出一源！
“你身上的伤……”沈洛清看向他手臂上那诡异的黑色。
“我试图潜入皇宫破坏阵眼，被发现了。”阿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守着阵眼的，不是普通人，是几个……被魔气彻底侵蚀，失去神智，只知杀戮的傀儡修士。我拼着重伤，才毁掉了一处次要阵基，逃了出来。他们现在肯定在全城搜捕我。这伤，就是被其中一个傀儡的魔气所伤，极难驱除。”
他看向沈洛清，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沈道友，聚阴转灵阵不破，魔气源头不绝，枯骨沼的口子只会越来越大，届时魔气席卷，生灵涂炭，绝非青云一门能挡！我必须回去，找到主阵眼将其摧毁，但凭我一人之力……”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沈洛清沉默着。火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他凝重的面容。阿郁带来的消息太过震撼，将整个事件的严重性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这已不仅仅是青云门的危机，而是关乎无数生灵存亡的劫难。
盛暮云站在一旁，手紧紧按着霜刃剑柄，指节泛白。他看向沈洛清，等待他的决断。
雨声淅沥，敲打着屋檐，也敲打在三人沉重的心上。
许久，沈洛清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阿郁伤痕累累的手臂，又看向远处被雨幕笼罩的、漆黑一片的西南方向，那里是枯骨沼所在。
“你需要什么？”他问。
阿郁眼中骤然爆发出一点光亮：“我需要能暂时压制甚至净化这魔气伤势的药物，需要能隐匿气息、避开皇宫搜查的符箓，还需要……一个足够强的帮手，在我找到主阵眼时，能牵制住那些傀儡和可能存在的其他守卫。”
沈洛清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盛暮云。
盛暮云与他视线交汇，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一步，声音清晰而坚定：
“我去。”
阿郁的到来，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彻底打破了青云山表面维持的平静。他带来的消息太过骇人，执事长老闻讯后，半晌未能言语，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
“聚阴转灵阵……引魔……陛下他疯了么！”长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若阿郁所言属实，那已非一门一派之祸，而是倾覆人间的灾劫。
议事堂内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沈洛清、盛暮云、阿郁，以及几位核心内门弟子和执事长老齐聚于此。
“必须阻止他们。”沈洛清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虽因旧伤和连日操劳显得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枯骨沼的魔气源头在云州，不断其根，堵不住泉眼。”
“可云州城乃帝都，皇宫大内更是龙潭虎穴……”一位姓王的执事面露难色，“仅凭盛师侄与这位阿郁道友，恐力有未逮。是否应联络其他正道宗门，共商大计？”
“来不及了。”阿郁靠在椅背上，脸色因失血和魔气侵蚀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刀，“聚阴转灵阵已运转多时，每多拖一刻，阵眼与魔域的联系便深一分，撕开的口子就越大。等你们联络各方、扯皮商议出结果，魔气恐怕早已泛滥成灾。必须立刻行动，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顿了顿，看向沈洛清和盛暮云：“我潜入时发现，主阵眼很可能就在长春宫地下，与那太妃所在之处紧密相连。那里守卫必然森严，且有魔化傀儡巡逻。我们需要速战速决。”
盛暮云站起身，霜刃剑在他身侧发出低微的清鸣：“我去。”
言简意赅，没有任何犹豫。他知道此去凶险万分，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沈洛清看着他，少年眉宇间的坚毅仿佛能穿透这沉重的夜色。他心中百感交集，有担忧，有不舍，更有一种看着雏鹰终于要振翅高飞、直面风雨的复杂情绪。他缓缓点头：“好。”
他转向阿郁，从储物袋中取出几个玉瓶和一叠灵光内蕴的符箓：“这是根据你的伤势新调的拔毒膏和固本丹，能暂时压制你臂上魔气，助你恢复几分元气。这些是‘敛息符’和‘神行符’，关键时刻或可助你们脱身。”他又拿出三张金光最为炽烈的符箓，递给盛暮云，“这是最强的三张‘金光破邪符’，小心使用。”
最后，他解下腰间一枚看似普通的青色玉佩，递给盛暮云：“这是‘同心佩’的子佩，母佩在我这里。百里之内，可模糊感应对方安危，若有性命之危，它会发热示警。贴身戴好。”
盛暮云接过玉佩，触手温润。他看了沈洛清一眼，将那玉佩紧紧攥在手心，然后郑重地放入怀中贴身收好。
“师兄放心。”
定策之后，便是紧锣密鼓的准备。沈洛清亲自为阿郁处理伤口，拔毒膏敷上，那纠缠不休的魔气果然被暂时压制下去，黑色的纹路消退了些许。
阿郁服下固本丹，调息了半个时辰，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人色。
盛暮云则去前哨营地做了最后的安排，将巡守和防御事宜交代给值得信赖的弟子。他没有多说去向，只道奉命外出。弟子们虽疑惑，但见他神色凝重，皆凛然领命。
叶舒安听闻消息，匆匆从药圃赶来，将自已最新配制、效果最好的几种解毒丹、回元丹一股脑塞给盛暮云，眼圈有些发红：“小师弟……一定要小心。”
林辞和赵澈也跑了过来，两个孩子看着即将远行的盛暮云，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赵澈拄着拐杖，将自已这些天精心打磨的一枚小小桃木剑护身符递过去：“盛师兄，这个……给你，保平安。”
盛暮云看着那粗糙却用心的小物件，沉默了一下，伸手接过，低声道：“谢谢。”
子时末，雨势稍歇，夜色浓稠如墨。山门处，两道身影悄然汇合。
阿郁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深色劲装，腕间破损的银铃已被他小心修复，虽不复往日清亮，却也不再死寂。
盛暮云依旧是那身青衫，霜刃负于身后，气息沉静。
沈洛清亲自送他们到山门。他没有多言，只是抬手，重重拍了拍盛暮云的肩膀，又对阿郁点了点头。
“保重。”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
“等我们消息。”阿郁扯了扯嘴角。
盛暮云深深看了沈洛清一眼，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入心底，然后毅然转身，与阿郁一同投入茫茫夜色之中，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山道尽头。
沈洛清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山风吹动他略显单薄的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
心口那熟悉的绞痛再次袭来，比以往更凶猛些，他忍不住抬手按住，微微弯下了腰。
雪团蹭着他的腿，发出焦急的呜咽声，额间银毫光华流转，试图驱散他周身萦绕的不适。
“我没事。”沈洛清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最后望了一眼那空寂的山道，转身返回宗门。
他知道，从现在起，他必须独自撑起这片天了。不仅要应对眼前枯骨沼日益加剧的威胁，更要随时准备接应远在云州、生死未卜的两人。
回到院落，他并未休息，而是径直走入丹房。炉火重新燃起，映亮了他疲惫的侧脸。
他必须尽快完善驱魔丹，找到更有效遏制魔气扩散的方法。时间，从未如此紧迫过。
他拿起笔，铺开丹方草稿，目光落在盛暮云曾提议的“赤阳草”上，眼神微凝。或许，可以再加大剂量，辅以更霸道的“雷击木”粉末？虽风险极大，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笔尖落下，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今天又要去看牙了[奶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聚阴转灵阵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