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和拿起那个本子,晃了晃,“周舸,当救世主的感觉怎么样?差点忘记了,你从以前就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周舸脸上露出了点慌乱,但下一秒又因路知和的话转为不解,虽然这话带刺,但他知道是自己做的不对,所以语气很缓和,只说:“路知和,你知道我不是这么想的。”
“我知道。”路知和重复了一遍,松开手任由那本子掉在地上,“我知道什么?我知道你怎么看我的,周舸,我最讨厌你的就是这点,泛滥的同情心,想要拯救所有凄惨的人是不是?我说呢,我们都分手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感情呢?怎么会就这么巧。”
“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露出一个惨然的笑,“那天在海边,我说想要永远留在这里,怪不得你不回答呢,原来是因为死的不是你,反正在这里只是施舍你的同情对不对,七天而已,对你来说算什么呢?”
周舸望过来的眼神变得很悲哀,任凭他再明白路知和是多么心口不一的人,也无法对这些话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声音很小地反问道:“那你呢?你说我是这样是那样,我也不觉得我是多么好的人,但是不代表我的感情不是真的,我们在一起那么久,可是你呢?路知和,你到现在都不相信我。”
说着觉得实在是太荒谬,周舸也笑了一下,只不过配着悲伤的神情显得这个笑容很难看,“我一直都想问问你,分手的时候,你质疑我对你的感情,否定我做的所有事,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想?”
“你说我根本不知道喜欢的人究竟是男是女,可我上哪里知道?我压根没想过我会喜欢男的,路知和,遇见你之前我从小到大没喜欢过谁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就连对你的感情都是那么久才明白,你又让我怎么证明?”是话语强硬的质问,可周舸的声音颤抖,甚至都不敢与路知和对视,垂着头,十指陷进头发里,不断地扯着抓着,觉得痛苦得毫无办法。
分手,路知和总是不愿意回想分手那段时间的事,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记起他对周舸说的那些话,在心里耿耿于怀的也只有那些,而现下就算他不愿想那些记忆也不停地在脑子里出现,像个无法停止运转的机器,不可避免地一直回放着,那段时间的痛苦、压抑和绝望全部一起袭来,激得他几乎要站不住,只好伸手扶住桌子,语序混乱地先吐出了个名字,“许祈...”
听到这两个字,周舸猛地抬头看过来,紧紧盯着路知和,眼神里的情绪变得很强烈,难过和惊讶都有,要说最为明显的,就是那股无法抑制的恨意。
但是周舸只是那么看了几秒又不再说话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缩紧,试图控制不断攀升的糟糕情绪,许祈,这个人在他心里是永远不可能被拔掉的刺,嫉妒、愤恨、所有最恶毒的情绪都源自于这个人,他没法坦荡地讨论这个人,更何况是与路知和。
过了好一会,周舸忽然喊了一声路知和的名字,没来由地开口:“可是现在这里没有许祈,只有我,不管怎么样,是什么所谓的拯救还是什么同情,你随便想怎么认为都无所谓,只有我能陪着你走完这段路。”
提起许祈,路知和也变得焦躁起来,觉得头痛得要死也不明白周舸这些莫名的话,不耐烦地说:“你不要提他行不行?”
这是出于厌烦和恶心说出的话,可在周舸耳朵里就变了味,他抬起头,因为愤怒而通红的那双眼睛紧紧盯着路知和,心里的想法因强烈的嫉妒变得扭曲起来,即使他并不想路知和感到疼痛,可说出的话还是不可控制地带着剧烈的针对意味,“怎么?你是因为现在在这里的人不是他而是我感到不高兴吗?”
知根知底总是容易准确地抓住对方的痛点,人归根究底还是恶毒的吧,起码周舸是这么认为自己的,平时爱啊、喜欢什么剖开内心的那些话说出口很是艰难,可到了吵架时,却能无师自通地说出最伤人的话,都说吵架是互揭伤疤,可是他又觉得只是借这些话说出自己的想法,感受到对方被刺痛不会觉得快乐,只会突然发现两个人都很痛,都被戳的鲜血淋淋。
路知和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和那一瞬间的受伤神情时,周舸只想道歉,可是到了这份上,道歉是最没用的事。
路知和流露出来的脆弱很短暂,立刻变成了更加陌生的情绪,他无比冷漠,无比镇静,也似乎毫不在意地说:“周舸,你现在争论这些有什么用呢?死的人是我,而且我现在提前发现了这一点,你应该感到开心才对,毕竟终于不用装了,啊,马上可以摆脱了对不对?”
“或者,你要是真的想要满足你的同情心,求求我,我也可以帮你一起演戏,反正也没两天了,看在你这么真情实感演了这么久的份上,我也可以配合一下。”
“路知和...”周舸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嗫嚅着,“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我...”
周舸想说自己做错了,可还未说完就被路知和打断,他极为平静地,甚至对周舸露出了一个微笑,自顾自地继续,“怎么样?要不要答应我的提议?”
两人之间静了好久,周舸不回答,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明明很高的个子却显得整个人都奇怪地缩起来,昏暗的灯光下只能看到一个佝偻的形状,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手用两只手的手心去用力擦眼睛,声音断断续续地,“你要我怎么办...路知和,你要我怎么办啊?我能怎么办啊?你觉得我不想死吗?我无数次希望死掉的那个人真的是我...可是现在怎么办?我不行啊...我没办法啊...”
路知和静静地看着他,表情里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只是扣着桌角的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几秒后他突然转过身,一言不发地往玄关处走。
“你要去哪?”
身后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听到声音的一瞬手腕就被死死抓住,力道大的立刻就感到了疼痛,路知和回过头,扫了一眼眼前人狼狈的脸,语调毫无波澜地开口:“我要出去。”
“为什么?”
手心的滚烫和攥紧的手指让路知和一时间都分不清是烧灼感还是痛感,不过身体太过不适有个好处就是会对于某些痛感感到麻木,他没试着挣扎,而是诚实地说出了心里话,“因为我现在不想和你待在一个房子里。”
眼前人的崩溃是显而易见的,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完全没办法的巨大绝望感,如果足够了解周舸与旁人的相处,路知和就会知道他是唯一一个能将周舸逼到如此境地的人。
周舸怔愣着望着路知和,大颗大颗的眼泪就这么涌出来,道歉、服软还是怎么样,那都是还算有尊严的事,可是爱是什么?爱不是有尊严就能做到的,爱是要摇尾乞怜,是恨不得要剖出心,双手奉上,因为爱而感到痛苦却不能分开,疼痛可以忍受可分开是绝对绝对死都不要的事。
周舸双手紧紧抓住路知和的手,眼里满是祈求和哀切,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小和,不管怎么样都好,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你不要走好不好,你不和我说话,不理我都无所谓,你和我待在一起好不好,让我知道你在哪,我什么都不要,时间太少了小和,你不要这样对我行吗...不要这样对我...”
一方情绪太过激烈就越会凸显出另一方的冷漠,路知和毫无反应地看着周舸,两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电饭锅忽地发出滴滴答答的提示音,紧接着响起一阵轻快悠扬的音乐声,路知和觉得这是整个世界的悲鸣。
他终于舍得开口,嗓音沙哑地命令道:“放手。”
周舸摇摇头,固执地不愿松手,路知和叹了一口气,“周舸,我说放手。”过了一会他又开口,声音轻轻地,“我不走,你松开吧。”
卧室门关上的瞬间,路知和终于觉得脑子里吵闹的记忆安静了一些,他靠着冰凉的门,觉得特别累,站着很累,于是就挨着门边坐下来,坐下来也不行,曲起腿用手紧紧圈起来,缩在一起才觉得好受多了,他闭上眼,喃喃地自言自语,“我说这几天为什么这么开心呢,原来是都忘记了。”
愤怒的来源不是被欺骗,不是死掉的人究竟是谁这种问题,而是对于是自己的选择这件事感到怨恨,感到不甘心。
可是周舸,命运怎么这么会捉弄人,偏偏忘掉的都是不想记起的记忆,都是不开心的、不重要的记忆,怎么会给一个人这么大一个奖赏的同时又在快结尾时收走呢,如果真的有神明,他真的想问问这究竟是奖励还是惩罚。
过去的记忆犹如幻灯片一样不断闪回,路知和本就一直压着情绪,已经到极限,他抱着头,小声地不停地与这些记忆对话着,“不要继续了、停止、不要再放了、求你了、不要、可不可以停下、好痛苦...”
伴随着片段般的话,眼泪不停地流出来,起先是毫无感觉的,麻木地直到膝盖处感受到凉意才发觉自己在流泪,其实不想哭,但是发觉这一点之后就没法控制住,眼泪不停落着,气喘得急促起来,哭得快要抑制不住的时候抬手用力咬住手腕才勉强阻止声音,可没一会还是觉得不行,觉得心痛得喘不上气。
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翻箱倒柜,像是戒断期的病人,胡乱翻着衣柜和床头柜,粗暴地将所有东西都扒开,这种方法用来找东西很有效,没多久就在书桌最下面的抽屉角落里找到半包烟和一个打火机,坐在地上胡乱抹了一把脸就点起了烟,路知和只能想到这个方法来让自己平静一点,可是没什么作用,吸了一口也像是毫无感觉一样,还没完全退去暖意的天气,此刻手指乃至全身却反而发抖得更加厉害,他抬手用手心捂住脸,眼泪不断地从指缝中溢出来,久久地都没有其他动作。
太混乱了,乱成一锅粥了,快趁乱吃一口,啊miamiamiamiamiamia,作者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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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想问问不存在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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