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晚上,王贞仪拿着从金陵城送来的千里镜望着怡情园上空,目光锐利,如同猎鹰寻找猎物一般。
突然,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点。它在夜空中缓缓移动,如风筝般缓慢地升空。
随着黑点逐渐变大,她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块巨大的布,隐藏在夜色中,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有无数条线密密麻麻地从布上往下垂,隐没在夜色里。
刹那间,那数不清的线突然亮成一道道闪电。
闪电的光芒划破了夜空,照亮了整个怡情园。
紧接着,半空中来了一道光,直直地打在了那块巨布上,巨布上突然出现了龙神的形象。
龙神的形象栩栩如生,眼睛如同两颗燃烧的火球,鳞片在闪电的照耀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家丁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惊呆了,浑身颤抖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直视那威严的龙神。
百姓们看到龙神又出现,纷纷跪下磕头。
王贞仪在怡情园驰骋,一盏茶时间后,在东花园发现了蛛丝马迹。
一条条明亮的丝线伸进了茂密的灌木丛。
她小跑过去,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瓶子。瓶子大如矮缸。
她打开火折子,蹲下仔细观察。
这是个琉璃瓶,瓶内外表面涂有金属箔。瓶内的金属箔通过一根金属线与金属棒相连,金属棒的另一端则与外部的金属箔相连。
这是个大型的莱顿瓶,不仅可以存储电,还可以在需要时迅速释放电。
她见附近没人,就骑着马,顺着那道朦胧的光的方向一路疾驰。
最后来到了高淳县城外的一片荒凉空地上,远远地望见一庞然大物。
她急忙趴在草丛里,用千里镜认真观察。
那庞然大物像是一尊十五丈长的红夷大炮。
照在巨布上的光正是从里面发出来的。
观察周围,不像是有人在,于是她猫着腰悄悄靠近,还不忘扫视周围。
到了那庞然大物旁,始终没人阻拦。她满怀好奇地往“炮筒”里瞅去,立时被耀眼的光芒刺得眼疼。
她就用袖子遮着眼看去。即便如此,也觉得双眼刺痛。
好在能看个大致清楚。耀眼的光是从几个缸般大小的琉璃瓶里发出来的。而站在琉璃瓶是正被闪电燃烧的金属丝。
透过底座的几个琉璃瓶的缝隙,看到炮筒中间的盘旋着一条巨龙。
这是一条木龙,通体的关节都可以毫无迟滞地动作,鳞片是浑身贴满铁片,双眼是能够发光的红琉璃瓶。
木龙会自动做些简单的动作,或探出龙爪,或翻滚,或张开巨嘴……
果然是用了小孔成像的原理。
光将木龙投影到了怡情园东花园的巨布上。巨布想必不是寻常的布匹,应该是加了能吸收光的材质,这样才能更好的凝聚成龙形。
龙神第一次出现是在夜市上。
那轰隆一声,是莱顿瓶释放出电,但丝线的材质还不完善,不太承受住电的能量,所以才会炸响。
之后是一条闪电,闪电逐渐增多,最后汇聚成龙形。但那只是错觉,最后还是用投影的原理。
仍是材质有问题,所以才会一条接一条的亮起,而不是一同亮起。
最后退场的时候化为炽热的火焰。
那一定是幕布的材质也不好,承受不住电的能量就燃烧起来。
在水潭中的,在河中形成旋涡的,都是木龙靠着机关会自主做一些动作。
王贞仪略一思虑,掏出一个精致的竹筒。竹筒的一端连接着一个小巧的机关。
用力按下了机关,一道彩色的烟雾从竹筒中迸射,直冲夜空。
江书翰看到彩色烟雾自城外升起,心中一喜,号令家丁们:“走。”
两盏茶后,在庞然大物旁围满了人。
在场的所有人听王贞仪讲着龙神临凡的真相,无不目瞪口呆。
江书翰冷哼,“小把戏而已,远远不及我孔孟大道。”
“江书翰,别来无恙?”远处突然冒出一个明亮的火把,拿着火把的是史弘文,他旁边的正是云孝清。
云孝清搭弓射箭,瞄准了江书翰。
“你我之间最少有300步,而最强力的弓箭也不过射200步,况且你年老体衰,能奈我何?”江书翰用喇叭朝云孝清喊,忍不住大笑起来。
云孝清指了指城的方向。
江书翰随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见到城中多处起火,顿觉不妙,一把夺走王贞仪的千里镜。
龙神突然爆炸,数不清的火团落下,在怡情园燃起熊熊大火,还不时响起爆炸声。而其它起火之处是江家几处宅子。
王贞仪忽然听到箭矢破空的呼啸声,就见一支羽箭如同流星一般射向了那庞然大物。
“炮筒”流光溢彩,木龙开始开始闪烁,噼噼啪啪声如爆竹接连不断地炸响。
她翻身上马,急切地大喊:“快逃啊。”
家丁们四散逃窜,而刚才为了保护江书翰,把他围在中间。此时,护院要带着他逃,为时已晚。
轰隆隆!
庞然大物爆炸,眨眼间炸出了直径五丈的大坑。
很遗憾,江书翰和哑巴护院没能跑出去。
王贞仪勒马远远地望着,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该为云孝清大仇得报而高兴,还是为江书翰他们而哀叹。
昨晚,在去牢房之前,夏小狗说云孝清的族伯带云孝清前来拜访。
王贞仪震惊之余,请他们在书房相见。
云孝清的族伯在外和夏小狗玩耍。
云孝清举着一枚玉扳指进了书房,恭敬地递给王贞仪,“献给你,从今以后,报复江书翰后,再也不迷惑世人。”
王贞仪接过去,瞅了一眼,见上面是壁宿星图,颔首,“我可以帮你。”
云孝清惊讶地看着她。
“实不相瞒,我厌恶江书翰那种人。”王贞仪旋即微微蹙眉,“我很好奇,为什么要重新参加科举?”
云孝清眼眶里顿时盈满泪水,哭腔着讲了起来。
云孝清的父母不甘心儿子有着非凡的才华,却误入歧途,终于在某天晚上,跪在儿子面前。
他们的身影在昏暗的油灯灯光下显得格外瘦弱,因过于劳碌而布满沧桑,此刻满是绝望。
云孝清满心恐惧,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下。不需问,就知道父母的用意。
云父眼中溢出痛苦的泪水,双手紧紧地抓着松软潮湿的地面,仿佛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声音沙哑而颤抖:“孝清,你不能这样自甘堕落啊!我们终日不得休息,累出了一身病,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你有出息?咱们这家境,谁肯嫁给你?等我俩走了,难不成你要孤单一辈子?”
云母则是泪流满面,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云孝清的脸颊,声音充满了哀求:“儿啊,你不为我俩考虑,也为自己考虑一下啊。我俩知道你学的东西有用,可不能吃喝,也不能谋生计啊,我俩哪天走了,没法给你留很多银两,你怎么活啊?”
云孝清心如刀绞,无力地朝天嘶吼一声,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止不住地流淌,紧紧地抱住父母,声音哽咽:“爹,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云孝清终于下定决心,重新拾起了圣贤书,夜以继日地苦读。
他的才华如同被压抑已久的泉水,一旦释放,便汹涌澎湃。
他的文章字字珠玑,篇篇锦绣。
他自信满满,以为考上功名如探囊取物。
乡试的日子终于来临,云孝清带着笔墨纸砚,踏入考场。他挥毫泼墨,一气呵成,文章如行云流水,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名列前茅。
考试结束后,他满怀期待地等待着放榜的日子。
然而,当放榜之日到来,云孝清挤在人群中,从榜首一直看到榜尾,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没过多久,榜上有名的生员们的文章放了出来,被私塾学馆当成范文。
云孝清把自己的文章和上榜的文章一一对比,发现自己的文章无论是文采还是见解,都远远超过那些上榜之人的。
和他的文章相比,那些人的臭不可闻。
于是,他默写出考试时的文章,带去找学政,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但学政只是冷冷地告诉他,考试已经结束,一切都已成定局,他的文章再好也无济于事。而且他也没证据说这就是考试时的文章。
云孝清据理力争,却被衙役们连打带哄,遍体鳞伤地被赶出了学政的府邸。
他回到家中,看着父母那失望而又无奈的眼神,心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父母都笑着安慰他。他很快振作起来,决定再次参加考试。
乡试三年一考,他一次又一次地踏入考场,但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父母逐渐年迈,体力不如从前,家里越来越穷。
在父母去世前,曾有一个姓王的知府来过,他看中了云孝清的才华,愿意带他进入仕途。但云孝清拒绝了,他坚持要走考试这条路。
好在那个姓王的知府留下一笔银子。
岁月如梭,云孝清从十七岁的青春少年,考到了五十一岁的白发老者。
一次次的失败,让他的心逐渐冰冷。
最后,他心灰意冷,远走他乡。
“报复江书翰后,你要去做什么?”
“当然是找其他考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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