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少饭办事果然迅速,又只过半日,就找到了苗红云的故居。
因苗红云夺舍案,她所住的整条街区都荒废了。
陈年的枯叶几乎没过马蹄,一阵风吹过,枯叶满天飞舞,阴森得发霉。
一个个空置的宅子,门窗紧闭,有的已经破败不堪,墙面上爬满了藤蔓。
吴少饭领着王贞仪来到一片废墟前。
野草已经长得比人还高,几块破碎的石板随意地散落在地上,中间夹杂着一些破碎的瓦片。
房屋的窗户已经没有了玻璃,只剩下一些木框在风中摇晃。门上的漆色已经剥落,露出了下面腐朽的木头,门环上挂着的铁锁已经锈迹斑斑。屋顶的瓦片也掉落了许多,露出了里面的木梁,一些地方甚至长出了蘑菇。
“普广大师超度苗红云后,附近的百姓害怕,就一把火烧了这里。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再在这里住。”吴少饭感慨。
王贞仪翻身下马,走到废墟上,目光扫视,想要找到有用的东西。
吴少饭对此地心有余悸,不敢跟进去。
王贞仪到了后院。屋顶已经完全塌陷,只有几根烧焦的木梁还勉强支撑着。屋内的一切都已经被烧成了炭黑色,依稀可以辨认出床和桌子的轮廓。
她很快注意到,在灰尘中有星星点点的闪光,快步走过去,听到脚下是镜子碎裂的咔嚓咔嚓声,蹲下身,轻轻地拭去灰尘,险些被划破手。
忽然有一阵狂风吹来,漫天灰蒙蒙的,现出后院遍地镜子碎片。在夕阳微弱的光线下,镜子碎片反射着冷冽的光芒。
这是西方的玻璃镜。
想象得出来,心怀恐惧和愤怒的人们涌到后院里,砸毁、焚烧院子里的一切。
镜子发出清脆的破裂声,碎了一地。
可……
这未免太多了点儿。
后院遍地都是。
那该是多少镜子啊。
恐怕之前整个后院都挂满了镜子。
在后院仔细查找了一番,没能找到更有用的线索。
她走出废墟后,问了后院镜子的事。
吴少饭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听曾经住在这里的人说,苗红云生前是个爱美之人,所以家中到处都挂着镜子,甚至有人说她经常自夸貌比西施。”
王贞仪将信将疑,“再怎么爱美,也不会需要如此多的镜子。况且玻璃镜异常昂贵,一平方尺就将近二两银子。”
吴少饭皱了皱眉,“这就是奇怪之处。据说,苗红云是外地人,没亲人,也没见做何营生,终日不与任何人来往,若不是有好奇心重的邻居想方设法闯入,难以知道镜子之事。”
翌日清晨,衙门的每个角落都挂着玻璃镜。
这并非铜镜,价值不菲,衙役们哪能用得起,所以对这些镜子感到好奇。
他们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脸上露出了羞赧的笑容。
“嘿,你看,这镜子里的我看起来还挺精神的嘛!”一个年轻的衙役指着镜子中的自己。
“是啊,这镜子照得人真清楚,连胡子都一根根数得清。”另一个衙役摸着自己的下巴,打趣地回应。
可不到半晌,他们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不安。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有点奇怪?”一个衙役突然说,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是啊,我怎么感觉镜子里的我,眼神有点......不对劲儿,心里发毛。”另一个衙役附和着,目光连忙从镜子上挪开。
“盯着时间长了,我怎么感觉镜子里的不是我?”一个衙役惊恐地小声说。
“我也是,我好像看到了一个黑影。我怎么感觉那影子向我扑过来?”有个年长的衙役大叫着跑开。
他们不敢再在衙门里,凑到一起去街上溜达。
王贞仪呢,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大半天。
看着自己的样貌逐渐扭曲变形,还时不时精神恍惚,仿佛镜子里有旋涡,吸着她的灵魂,然后神游物外。
自记事起,梳妆打扮用的也是玻璃镜,为什么之前没这种幻觉呢?
大概是从未如此专注而又长时间地盯着镜子看。
“王姑娘,鲍志安在回家的路上被误伤了。”窗外突然传来吴少饭惊慌的喊声。
王贞仪随他到医馆看望鲍志安。
鲍志安脑袋缠得严严实实,被父母半拥着。
这家人都神情哀伤,呆呆地坐着,见王贞仪和吴少饭来了,眼睛里这才恢复了一些生气。
不等王贞仪问,鲍志安竟然主动讲了起来。
街巷里,鲍家父子的身影被拉得老长。他们是结束了一天的辛劳,说说笑笑着回家。
突然,一群黑影从暗处冲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他的声音粗鲁而急促:“鲍志安,你欠的银子什么时候还?”
鲍志安满脸惊讶,脱口而出:“你们认错人了吧?我从来没借过谁的银子。”
壮汉冷笑一声,一把抓住鲍志安的衣领,将拳头凑到他眼前,恶狠狠地说:“你想赖账?那就问问它答不答应。”
“小伙子,想想办法,总不能做无赖吧?”
“你已经拖了多久了?今天不还钱,就别想走!”
其他汉子有的装白脸,有的装红脸,话里夹枪带棒威胁他们。
就在这时,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他的眼神迷离,手里还拎着一个酒坛。他似乎没有注意到眼前的争执,只是自顾自地哼着小曲。
“嘿,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醉汉含糊不清地问。
壮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开,别多管闲事!”
醉汉似乎被激怒了,举起手中的酒坛,想要吓唬壮汉,却不料手一滑,酒坛脱手而出,直直地砸向了鲍志安的头。
砰!一声闷响,鲍志安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鲜血从他的头上涌出,染红了地面。
醉汉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的不可置信,声音带着哭腔:“我...我不是故意的...”
突然,他猛地转身,一头撞向了旁边的墙壁。
“咚!”一声巨响,醉汉的身体软软地滑落,头颅已经破碎,鲜血和脑浆混合在一起,流淌在墙上。
那群人见状,惊慌失措地四散逃去,只留下鲍志安的父亲一个人呆立在原地。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结束得又太过草率,他形同木头,呆呆地站着。
“这是有人在灭口。”吴少饭毫不犹豫地判断,“王姑娘,定是你在苗红云的宅子里发现了线索。”
鲍志安目光慌乱,嘴唇颤动不止,“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对我俩说没用。”王贞仪露出嘲讽的笑,“不破案,还会有下一次。”
鲍志安沉吟良久,终于鼓起勇气说:“这些年,我经常梦到两件事,一个是某天去学堂,路过一个大宅子,门前站着一个艳丽的女子,她笑得很好看,朝我招手。”
这对老夫妇诧异地看着儿子,显然是从未听他说过。
鲍志安嗫喏着继续讲:“另一个是我被绑着,两眼被竹签撑开,只能直直地盯着玻璃镜,耳边有女人的声音,很轻柔,很悦耳,就像冬日苦寒,泡在温水里那般舒服。”
吴少饭眼中满是佩服地看向王贞仪。
王贞仪抵达鲍志安父子遭遇围殴时天色已晚,巷子里挤满了围观的人群。
衙役们高举火把,将整条街巷照得通明。王贞仪推开人群,走了进去。
在墙角躺着一个醉汉的尸体,也是头破血流,墙上还残留着血迹,显然是撞墙自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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