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书吏走了过来,面色凝重,“有件事我觉得非常奇怪。在一个时辰前,候道台和几个县令来到这里,说是要见知府大人,好像提前知道了知府大人的死讯。”
王贞仪顺着他的目光往院子望去,见几个官员凑在一起嘀咕。
从官服可以判断出来,一个是道台,其余的都是县令。
道台像是决定了什么事,过来,朝王贞仪拱手,急迫地说:“我是天津府道台侯佳豪,王姑娘,我听说你屡破诡案,智勇双全,现在有一事相求,还请你救命。”
王贞仪猜测他所说的“救命”之事,应该与爱知府有关,表情严肃起来,点了点头,示意侯佳豪继续说下去。
侯佳豪朝那几个官员招手,示意他们近前,然后声音更低了一些:“其实,昨晚我和其他官员一起,在梦里围观了爱知府被阴司审判的场景。”
爱淑兰站在门框旁,听到这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侯大人,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父亲他……”
侯佳豪看了一眼爱淑兰,眼中满是同情,轻声安慰:“爱姑娘,我们也是一头雾水,所以才来找王姑娘帮忙。”
这时,其他官员也凑了过来,他们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一个官员急切地说:“的确如此,我们都做了同样的梦,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就像是真的一样。”
另一个官员也附和:“梦醒后,就赶过来了,结果发现在梦中看到的事情竟然成真了。”
王贞仪好奇地问:“能否给我好好地讲一讲?”
“昨晚,我正忙于公务,不知不觉打着哈欠趴在长案上睡着了。”侯佳豪说着,眼神中透露出迷茫,仿佛还沉浸在那个诡异的梦境中,“不多时,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醒了过来,发现是两个穿着满族服饰的人站在我的面前。”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情绪:“一个穿着黑衣,一个穿着白衣,一个拿着大刀,一个拿着叉子。他们对我说,要带着我到阴司旁听审判。”
王贞仪注意到侯佳豪在描述时,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显然那晚的经历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想高声喊叫,却发现自己张口发不出任何声音。”侯佳豪声音低沉,眼神中透露出恐惧,“我的内心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身体也似乎不再受自己的控制,只能顺从他们,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走。”
爱淑兰早吓得浑身哆嗦。
“奇怪的是,我们走出了衙门,期间没有任何人出现。”侯佳豪声音中带着困惑,仿佛还在回忆那个梦境中的每一个细节,“我不知道走了多久,感觉像是走了几天几夜,最后到了一座雄伟的宫殿前。”
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敬畏,仿佛那座宫殿的影像还在他眼前:“那宫殿门楣上写着大大的‘阴司’两个字。在门口的是两排穿着满族服饰的牛头马面。”
王贞仪若有所思地听着。
“我顿觉双腿一软,被那两个满族人架着往里走。”侯佳豪身体微微前倾,仿佛还在感受着那一刻的无力和恐惧,“在进去的时候,我看到其他官员也被架着进大殿。”
爱淑兰紧张地屏住呼吸。
她实在想知道父亲在别人的梦中阴司审判中发生了什么。
“我们被带进了大殿,那里宏伟而阴森。”侯佳豪的眼神空洞,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个梦境之中,“大殿上有几个皇座,分别坐着清太祖高皇帝、清太宗文皇帝、世祖章皇帝、圣祖仁皇帝、世宗宪皇帝。”
王贞仪三人听得目瞪口呆,她们从未想过会在梦境中见到这样的场景。
爱淑兰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的手紧紧抓住衣角,声音颤抖:“那……那我父亲呢?”
侯佳豪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爱知府跪在王座的台阶下,他的头低垂着,身体微微颤抖。”
他紧张地几乎喘不上气,坐在一旁的破凳子上休息了许久,才继续向王贞仪三人描述梦境中的情景:
大殿内,气氛凝重,清太祖高皇帝努尔哈赤缓缓起身,他的身影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威严。
他的声音洪亮,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朕十三副铠甲起兵,历经艰辛,直到大清完全占了江山。”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自豪,但很快转为愤怒,“都应该怪朱氏子孙贪得无厌,官员地主狂吃民脂民膏,才闹得天怒人怨,让我们满人有了可趁之机。”
他的表情严肃,眼神中闪烁着怒火,“如今这些贪官从灾民口中夺食,就是要毁我们爱新觉罗的根基。”
世宗宪皇帝雍正也站起身,他的脸色同样铁青,眼神中透露出不满:“朕励精图治,终于让大清的国库稍有积蓄。”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样敲打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可这些贪官中饱私囊,会激起灾民反抗,一定不能轻饶。”
在场的官员们纷纷低下了头,一些人甚至开始颤抖,担心自己的秘密会被揭露。
爱淑兰紧锁眉头,轻声问道:“然后呢?他们对我父亲做了什么?”
“清太祖高皇帝努尔哈赤宣布要将爱知府处以极刑。于是两个牛头马面走了过来,拎起早已吓得浑身筛糠的爱知府,将他关在一个很大的铜壶里,爱知府的脑袋露在外面。铜壶的壶身快速转动,爱知府发出痛苦的惨叫……”
爱淑兰几乎晕过去,哭着大嚷:“不……这不是真的……”
尽管这样的事很匪夷所思,但王贞仪相信这是真的。毕竟以侯佳豪他们的身份地位犯不着编造这样的故事来骗她。
况且还涉及到历代皇帝,若有人要添油加醋,那必然是让他们背负极大的罪名。
而这些贪官一个个都是人精,犯不着落下这样的话柄。
侯佳豪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腰弯得像虾,恳切地向王贞仪三人求助:“王姑娘,你破了很多诡案,所以我们才请你帮忙。我们希望历代皇帝所说的阴司审判不是真的。”
其他官员纷纷附和。
王贞仪面对侯佳豪和其他官员的哀求,冷静地回答:“很简单,只要将你们贪污的全部吐出来给灾民们,就能躲过阴司审判。”
其他官员声音中带着绝望和哀求,有的甚至准备给王贞仪下跪:“王姑娘,我们真的是清官啊,连喝百姓的水都要付银子。”
王贞仪摊开双手,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既然问心无愧,那么你们就不必害怕了。”
侯佳豪他们呆立在原地。
爱淑兰去书房,立刻忙碌起来,手中的笔在纸上飞快地书写着。
讣告
呜呼!天不佑善,祸及忠良。先父爱公,字知府,清廉自守,秉公无私。历官以来,勤政爱民,两袖清风,一尘不染。然奸贼当道,谗言惑上,以致忠良蒙冤,天理何在?
先父在世,常怀恻隐之心,行惠民之政。其心如明月,其行如清流。今遭此横祸,实为苍天无眼,人心不古。吾虽女流之辈,然不敢忘父之遗志,誓要查明真相,还父清白。
今发此讣告,望四方仁人志士,共鉴此心。愿先父之德,流芳百世;愿奸贼之罪,昭然若揭。吾必上下求索,直至水落石出,以慰先父在天之灵。
哀子爱淑兰泣血顿首
然后她将写好的讣告交给衙役们,让他们连夜张贴出去。
讣告一经发布,便如春风化雨般迅速传遍了整个天津府。城中的灾民们,那些曾因贪官的盘剥而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无不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和喜悦。他们手舞足蹈,脸上的泪水与笑容交织。
“苍天有眼啊,大贪官终于死了!”这声音此起彼伏,如同洪钟大吕般在城中回荡。
侯佳豪他们为了活下来,不敢离开衙门,让衙役们都回来,将衙门围得铁桶一般。
王贞仪右手托腮,望向窗外,陷入了沉思:
这样的梦必然是依托于神话,看起来是汉人的神话经过了改编。”
自古以来,各族融合,神话也在融合,才形成汉人的神话。如今满族得了天下,自然要在神话上也吸收其他族的。
比如,方碧彤拿着偃月刀,附身的神灵,就是吸收融合了关羽的神话。
这显然是一群憎恨贪官污吏的满人所为。我应该去满城查看,或许那里能找到一些线索。
王贞仪骑着马在满城外的小道上悠闲地溜达,突然,一阵尖锐的风声破空而来,几支箭矢疾速飞向她。
王贞仪反应迅速,抽出腰间的软剑,手腕一抖,剑身如同灵蛇般卷出,将飞来的箭矢击飞。
身后传来一阵响亮的嘲笑声,接着有人高声喊道:“这里是高贵人住的地方,不是低贱者能玷污的。”
就在这时,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从对面缓缓驶来。马车靠近时,布帘子被一只肥胖的手掀开,露出了一张圆润的脸。那人高声叫道:“德卿!”
王贞仪转头看去,见是纪汝似。纪汝似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他坐在马车里,身上穿着华丽的锦袍,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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