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时,后排的风扇正嗡嗡转着,把午后的热意搅得漫无边际。祝知遥帮程望宁把椅子擦干净,又倒了杯温水放在程望宁桌角,才在自己座位坐下。
程望宁握着水杯的手指泛白,杯壁上很快凝出一层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滑。祝知遥看她半天没动,忽然把练习册往旁边推了推,声音放得很轻:“体育课上你说的……初二时的事,能跟我讲讲吗?”
程望宁的肩膀猛地一缩,像被这句话烫到似的。水杯晃了晃,水差点洒出来,她慌忙稳住,指尖却抖得更厉害了。
“不想说也没关系。”祝知遥立刻补充道,伸手把她的水杯往里面挪了挪,“我就是……有点担心。”
程望宁低着头,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只能看见她紧抿的嘴唇。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抬起头,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她以前总抢我的东西,还带头孤立霸凌我。”
风扇的风卷着她的话音飘过来,祝知遥屏住呼吸,听见她继续说:“我的作文本,我的钢笔,还有……围巾。”说到最后两个字时,程望宁的声音突然哽咽了,“她把我围巾扔进垃圾桶,还让别的同学看我笑话……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
眼泪又开始往下掉,砸在水杯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祝知遥没说话,只是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还是凉的。
“那天在操场,我没绊她。”程望宁忽然抬起头,眼睛红得厉害,却带着点固执的认真,“是她自己摔倒了,就怪我……把我推到排水沟里。”她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脚踝,“那里有碎玻璃,我流了好多血……”
说到这里,她突然说不下去了,捂住脸蹲在桌子底下,像只受惊的小兽,连哭都不敢发出大声。
祝知遥跟着蹲下去,后背抵着桌腿,和她并排坐在冰凉的地板上。风扇的风扫不到这里,空气闷得让人发慌。她轻轻拍了拍程望宁的背,像安抚一只发抖的小动物:“我知道了。”
程望宁的哭声渐渐小了些,只是肩膀还在抽噎。祝知遥忽然想起程望宁作文里写过的句子:“风会记得每一朵花的香。”原来那些温柔的文字背后,藏着这么多没说出口的疼。
“以后她再敢欺负你,我帮你挡着。”祝知遥的声音穿过嗡嗡的风扇声,清晰地落在程望宁耳边,“真的。”
程望宁慢慢抬起头,眼里还蒙着水汽,却望进祝知遥清亮的眼睛里,那里没有同情,也没有好奇,只有满满的认真,像黑夜里亮起的一盏灯。
她吸了吸鼻子,轻轻点了点头,把脸往祝知遥身边靠了靠,校服布料蹭在一起,带着点微暖的温度。窗外的蝉鸣还在继续,可这一刻,程望宁忽然觉得,好像没那么吵了。
上课铃响时,程望宁才从桌底慢慢坐起来,眼眶还是红的,却悄悄把椅子往祝知遥那边挪了半寸。祝知遥假装翻书,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感觉到那微凉的指尖颤了颤,却没再躲开。
地理老师在讲台上讲季风环流,程望宁的笔在笔记本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忽然被祝知遥递来的纸条轻轻戳了戳手背。
纸条上画着只简单的小太阳,旁边写着:“放学后我带你去吃冰粉吧,路口那家有桂花味的。”
程望宁捏着纸条的手指顿了顿,笔尖在纸页上洇出个小小的墨点。她偏过头,正撞见祝知遥望过来的目光,带着点鼓励的笑意,像把刚才那些冰冷的回忆都晒暖了些。
她低下头,在纸条背面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推了回去。
后桌的温软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支着下巴看她们,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祝知遥没理,只是把纸条叠成小方块,塞进笔袋最里层,像藏起个秘密。
程望宁握着笔的手渐渐稳了些,地理图册上的季风箭头,好像也没刚才那么让人头晕了。她偶尔抬眼,能看见祝知遥认真记笔记的侧脸,阳光从窗缝里钻进来,在她发梢跳着细碎的光。
放学铃响时,温软忽然凑过来,笑着问:“程望宁,要不要一起走?我知道附近有条近路。”
程望宁的手刚碰到书包带,就被祝知遥按住了。祝知遥拎起两人的书包,声音轻快:“不用啦,我们约好去吃冰粉。”她说着,自然地牵起程望宁的手,往教室外走。
经过温软身边时,程望宁的脚步顿了顿,却被祝知遥轻轻拽了拽。她抬起头,看见祝知遥的侧脸迎着夕阳,轮廓亮得像镶了层金边,忽然觉得心里那些沉甸甸的恐惧,好像被这只牵着她的手,悄悄分担了些。
走出教学楼时,晚风吹起两人的校服衣角,带着点草木的清香。程望宁看着被祝知遥牵着的手,指尖传来稳稳的温度,忽然轻声说:“知遥,谢谢你。”
祝知遥转过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谢什么,桂花冰粉记得多放糖啊。”
程望宁看着她的笑,嘴角也忍不住轻轻扬了扬,像被风吹开的花。那些藏在心底的阴霾,好像真的被这阵带着桂花香的晚风,吹得淡了些。
回家后程望宁把脸埋进枕头里,鼻尖还萦绕着祝知遥外套上的皂角香。
晚自习的草稿纸被她揉了又展,上面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小太阳和祝知遥画给她的那个很像。最后一笔总是不小心画成祝知遥笑起来时弯弯的眼睛,笔尖在纸页上洇出墨渍,像她此刻发烫的脸颊。
此日早晨
程望宁早上进教室时,祝知遥正低头擦桌子,阳光从她身后涌进来,把发梢染成浅金色。程望宁攥着书包带的手紧了紧,忽然希望走廊里的风走得慢些,好让她多看几秒这副样子。
后桌传来温软的笑声时,她下意识往祝知遥身边靠了靠。胳膊肘碰到对方校服袖子的瞬间,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让她想起昨天放学时,祝知遥牵着她过马路的手,掌心温热,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祝知遥递来的薄荷糖,她总舍不得立刻吃,会先攥在手心捂热了,再慢慢含进嘴里。清清凉凉的味道漫开时,眼前总会浮现出祝知遥递糖时的样子,指尖微翘,眼睛弯着,好像把整颗星星都揉进了笑意里。
晚自习的钟敲了几下,程望宁看着祝知遥认真解数学题的侧脸,忽然在草稿纸角落写下“知遥”两个字。笔尖顿了顿,又悄悄画了个小小的爱心,赶紧用橡皮擦掉,却还是留下浅浅的印子,像藏不住的心事,在纸页上轻轻跳动。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练习册上。程望宁悄悄侧过脸,看着祝知遥被月光照亮的睫毛,忽然觉得,那些曾经让她恐惧的漫长黑夜,好像因为身边有了这束光,变得不再那么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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