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浅浅面对眼前的人间惨状,心中充满同情与无力感,而城门的士兵正不耐烦地催促她们出示通关文帖时,不远处尘土微扬,又是一行车马缓缓驶近。这队人马虽不算浩荡,但护卫精悍,马车装饰低调中透着难言的贵气,与周遭的破败景象格格不入。
队伍在城门外停下,车帘掀开,一名身着锦袍、面容俊朗的男子弯腰走了下来。他目光扫过灾民营地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林浅浅好奇地看了一眼,瞬间警惕起来,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如同察觉到危险的小兽。她轻轻碰了碰白渺渺,低声道:“渺渺,小心些,此人武功不弱。”虽然她有自信对方打不过自己,但这份功力在世俗权贵中已属罕见。
然而,白渺渺的反应却远超她的预料。
白渺渺在看清那男子面容的瞬间,瞳孔骤缩,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几乎是本能地,她一把将林浅浅拉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纤细的身躯挡在了前面。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极力压抑的恨意:“浅浅,你更要小心!此人……是当朝六皇子,箫景洐!”
她飞快地低声补充,语气充满了鄙夷与愤怒:“他荒淫无度,最爱寻花问柳。三年前,他娶了……娶了惊才绝艳的沈清韵沈姐姐为王妃,可就在大婚当夜,竟被人发现在青楼寻欢作乐!沈姐姐那般美好的人儿,嫁给他之后不过三年,便……便香消玉殒了!定是他害的!”说到最后,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林浅浅听得目瞪口呆,她对朝堂之事一窍不通,但“荒淫无度”、“害死妻子”这几个词,足以让她对那个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皇子瞬间充满了厌恶和警惕。她反手握住白渺渺冰凉的手,给予无声的支持,同时更加戒备地盯着那个方向。
此刻的“六皇子箫景洐”——或者说,内核早已换成了野心家沈清韵,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两个气质独特、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少女。尤其是那个白衣少女眼中毫不掩饰的憎恶,让她觉得有些……有趣?
沈清韵内心心想:啧,这小姑娘眼神跟刀子似的,我这是又替那人渣背了什么锅?不过……这白衣姑娘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那个特别崇拜我的小医女?叫……白渺渺?她旁边那个青衣丫头功夫不错啊,眼神亮得跟小狼崽似的
她心中念头飞转,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属于“箫景洐”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倨傲表情。她穿越到此世十八年,胎穿成为沈家嫡女,凭借着前世天才的头脑和此生不懈的努力,不仅暗中将数理化知识融会贯通,更是在武学一道上凭借自创之法踏入先天之境。嫁给这个人渣皇子三年,隐忍布局,最终手刃仇人,再易容成他的模样,就是要用他的身份,搅动这朝堂风云,完成自己的计划。
最近她在朝堂上几次“初露锋芒”,显然已经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这次奉命前来处理这棘手的灾情疫情,恐怕本身就是一场针对“六皇子”的杀局。
沈清韵心里不屑:想借灾民和瘟疫的手除掉我?还是安排了刺客?真是可笑。我经营三年,岂是你们能随意拿捏的?不过……眼前这两个姑娘,或许……能成为意外的变数?尤其是那个小医女,她师父的医术……
沈清韵目光掠过白渺渺紧紧抱着的药箱,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她并未立刻上前搭话,而是先转向城门口如临大敌的守城将领,拿出了皇子印信,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本王奉旨赈灾,开城门,召集城内所有医官、乡绅,即刻议事!”
她的举动,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林浅浅和白渺渺看着那个被她们深深厌恶的“六皇子”,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他此刻展现出的气势,与传闻中那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似乎……截然不同?
跟随在那位令人厌恶的六皇子队伍后面,林浅浅和白渺渺终于得以进入城门。然而,城内的景象与城外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城内街道虽然不如往日繁华,却也还算整洁有序,商铺大多照常营业,行人面色虽带忧虑,却远非城外那副人间地狱的模样。这种鲜明的对比,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林浅浅的心里。
她看着那些尚且能安居的百姓,又想起城外那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灾民,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她。快乐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林浅浅,第一次有了如此沉重而清晰的忧愁。
这种忧愁,不同于被师父罚加练,也不同于烦恼课业。这是一种明知道有人正在受苦,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憋闷。她不是大夫,看不懂脉象,辨不出疫病,甚至连如何有效地帮助那些饥民都想不出办法。她只能看着渺渺紧蹙的眉头,知道连医术高超的渺渺都觉得棘手。
而最让她感到挫败的是,此地的负责人,竟然是那个声名狼藉的六皇子!一个纨绔子弟,他能真心赈灾吗?在他手下,那些灾民还有救吗?林浅浅第一次发现,自己那身还算不错的武功,在这种大灾大疫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好像……成为不了话本里那种能力挽狂澜、救民于水火的大侠。
“可恶!”她低低地咒骂了一声,拳头握得紧紧的。
然而,更让她怒火中烧的事情发生了。那位六皇子在简单听取汇报后,目光便落到了她们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白渺渺身上。他带着那种居高临下的、属于权贵的倨傲,以“征召医者,共抗时疫”的名义,几乎是强行地将白渺渺纳入了赈灾的队伍。
“渺渺姑娘医术不凡,正值用人之际,望姑娘以大局为重,助本王一臂之力。” “箫景洐”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浅浅瞬间就炸了!贪图渺渺的美貌!绝对是贪图渺渺的美貌!这个色中饿鬼!她几乎要冲上去理论,却被白渺渺死死拉住。
“浅浅,冷静!”白渺渺低声道,尽管她心中同样充满了对“箫景洐”的憎恶与不信任,但眼下形势比人强,公开对抗一位皇子绝非明智之举。而且……城外那些灾民,也确实需要救治。
林浅浅看着白渺渺眼中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无奈,但更深处的,是作为医者无法对病患视而不见的责任与挣扎。她猛地冷静了下来。
是的,她不能冲动。渺渺已经被卷进来了,她更要保护好渺渺!
愤怒和无力感,在此刻奇异地转化为了更加坚定的决心。她紧紧站在白渺渺身边,像一尊守护神,对着那位“六皇子”投去一个充满警告和戒备的眼神,然后对白渺渺郑重地、一字一句地说:
“渺渺,你别怕!我就在你身边,寸步不离!你只管想办法找出治疗疫症的方法,其他的,交给我!”她不能解决瘟疫,但她可以保护能解决瘟疫的人!这,或许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林浅浅,或许成不了拯救万民的大侠,但她一定要成为能守护好身边人的……英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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