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村的傍晚,总是热腾腾的。
橙红色的余晖洒在青石小巷里,街角馄饨摊上的沸水翻滚得比早晨还猛。摊主的吆喝声穿过下工的人群,落在檐下卖包子的婆婆耳中,她手上的小刀在案板上干净利落地划出节奏,一个个小小的剂子,马上就会变成一屉屉胖乎乎渗油的肉包。
村口的小孩追着咕咕叫的老母鸡疯跑,粘了尘土的裤脚也顾不上拍,笑声稚嫩清脆。隔壁酒坊的新酒刚出炉,酒香顺着风道一路溜进家家户户,几位老爷子搬着小板凳,凑在树荫下摇蒲扇,眉眼间透着心满意足的安稳。
就连这家医馆,也慢悠悠地散着日头余温。
“好啦,药方我都给你写好了,去抓药吧,记得一定按时喝。”医馆里的医师许常安收起笔,将药方递给了面前的老病人。
“许医师,多亏你啊,这老毛病总算能缓过来了。”老人感激地拱手,步履轻快地出了门。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扑进屋里,兴奋地拽着他的衣角:“爹爹!先生今天夸我啦!说我字写得好,算得快!”
许常安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嗯,我家小宝最棒了。”
门口,妻子走进来收拾诊疗台,“夫君,今天累了吧?”
“还好。”许常安拉着夫人和孩子的手笑了笑,像抓着什么宝物。
回家路上,夫人轻声说:“我有点想……再要一个孩子。小宝一个人长大,会寂寞的吧。”
许常安看着她笑了:“咱们还年轻,慢慢来,这第一胎就耗费了你不少元气,先把你身子养好。”
她点点头,两个人的脚步靠得更近了一些。
这时,一名下人急匆匆赶来,打破了这份平静。
“许医师,门口有位客人找您。”
“谁?”许常安心头一紧。
“没见过,穿得挺朴素的,年纪和您差不多,举止挺斯文的。”
许常安心里突然泛起一丝久违的激动。他放下手里的医书,正要开口,忽然听见院外传来一道略带调侃的声音——
“安安,你连我都不认得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许常安小跑出门,看到那张久违的脸,又惊又喜:“可恶,你个李奉初!这么多年不见,我都以为你旧伤复发没撑过来,早就……去了。”
许常安本想骂他,语气却怎么也狠不起来,反倒咧开嘴,重重拍了他的肩膀。
李奉初勾着嘴角,“我这不就来找你开药了吗?顺便蹭几天饭,该不会不欢迎吧?”
“你跟我还计较这些,”许常安接过他递来的杏干,一边笑骂,“快进屋,我让管家安排一桌好酒好菜,今晚不醉不归。我倒要听听你这些年都干嘛去了。”
夜色正浓,院子里,是就着月光一杯又一杯的两个兄弟,许常安越喝越感觉不真实,时不时还要抓着李奉初的手确认。
“你现在,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了吗?”李奉初轻声问。
“当然,”许常安喝了一口酒,“爱的人都在身边,娘的病好了,也有了自己的医馆,一家人平平安安,这就是我想要的。”
他顿了顿,握着酒杯的手轻轻收紧,“——就是这样,就足够了。”
他瞪了瞪李奉初,“你倒是舍得,这么多年才来看我。”
李奉初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鼻子,“哎呀,你别再说了,再说我都要嫉妒了。我本来还觉得自己过得挺好挺自在的呢,要是我天天赖在你家,看你们夫唱妇随承欢膝下,那我哪儿还受得了啊。”
“你是该羡慕,”许常安得意得又喝了一口,“但是我也管不着你,我只管我的夫人和孩子开心。”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李奉初,“那你呢?这些年,过得好吗?还是一个人?”
李奉初仰头灌下一口酒,笑得洒脱:“当然好啊。我去了很多地方,我们当年一起去过的、没去成的,都去了,大漠、草原、大海、高山,真是看都看不过来。”
他指了指桌上开封的果干,“我刚从漠州回来,这就是在那里买的。那边的羊肉、还有烩面,哎哟,不得了啊,香得我连吃好几天,结果吃到积食,给自己扎了好几针才缓过来。”
许常安摆了摆手,笑骂:“行啦行啦,倒是还没十五年前有正形儿了。就你现在这副模样,谁还信你当年干过那些事?”
李奉初听罢,只是笑笑,一点也不在乎老朋友的调侃,两个人又碰了好多杯。
酒过三巡,许常安撑着下巴,迷迷糊糊地念叨,“也不知道大家最近都怎么样了,尤其是那个谢规言,比你还没良心,你好歹还寄过几封信过来。”
“你大可放心,谁也占不了我们这位朋友的便宜,”李奉初笑着说,“他现在正在朝堂之上,这个小小的村落,估计也沾了他的光。”
“喂,李奉初!喝酒都不叫我,你个没良心的!”
一道清脆的嗓音猛地闯进耳朵里。
李奉初忽然一怔,酒杯悬在半空,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只是自己听错了,他的身后,只有沉默的夜色。
“怎么了?”许常安正喝得起劲,拍了拍他。
“没事。”
李奉初苦笑,看着手中的酒杯,月光落在他的肩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已经记不清上次听到这个声音是什么时候了,但是又好像从没有忘记过。
醉眼朦胧间,他的思绪,又飘回到了十七年前……
感谢你的阅读。学院篇在下一章就要正式开始啦~希望你读得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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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好久不见,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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