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的时候天下飘下了一点小雪，苗润青和诸匹匹走在路上。
昏黄的路灯泛着散落的白点点，薄薄的一片落在人的肩头化成水，人群走走停停，街道上的商店稀稀落落地还亮着一两盏灯。
诸匹匹陪着苗润青在蛋糕店买了一大一小的两个蛋糕，怪漂亮和怪普通的。
有诸匹匹最喜欢的桃子，只可惜有一款抹茶点心已经买完了，苦苦的又有些回甜，苗润青很喜欢，可惜的是今天没有。
两个人一人拎了一个走在回去的路上，奶奶包了好多好多的饺子。
锅里的水冒着热气，葱花香菜猪油蒜醋浇上一滚热汤，一家人坐在圆桌上吃着热腾腾的饺子。
苗润青和诸匹匹接连吃出来了好几个币子，奶奶乐呵呵笑着，直夸两人有福气。
饭桌上谈着家长里短，苗润青脸微红腼腆的回应着，餐桌上的鸡鸭鱼肉热腾腾泛着馋人的香味。
诸匹匹家里也养着一窝猫，当头的是母猫吉祥，快到元旦的时候吉祥诞下了一窝小崽子。
平时奶奶就会自制一些猫饭喂它们，吉祥领着一窝小崽子靠在奶奶的脚边喵喵的叫着。
奶奶看着两人吃完了一碗又添了饺子，让两人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几只小猫躲在奶奶的鞋后探头好奇看着吃着饺子的苗润青喵喵叫。
年迈的奶奶早早吃饱了饺子，搬着张老旧的椅子坐在家门口，小猫跟在身后排成一队躺在门口。
奶奶回头慈祥看了一眼吃着饺子的诸匹匹和苗润青，面带微笑，手里来回搓揉着一串佛珠念念有词。
门口的小猫慵懒躺在奶奶的脚边喵喵地叫着，吉祥咬着奶奶的裤脚拉扯着往屋里头走。
苗润青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奶奶的身边，看着奶奶搓揉着她那串佛珠。
人道佛度众生，长长一串佛珠被奶奶拨完，苗润青侧头看着那串佛珠，在他眼中隐隐散着令人舒适的亮光。
他抿着唇，长睫低垂温声喊着：“奶奶。”
奶奶饱经风霜的手摸了摸苗润青的头，她看向苗润青的眼神中透露了太多不好道出口的话语。
只轻柔摸着苗润青柔软的发丝，温柔体贴地说些让苗润青好好照顾好自己，好好享受生活之类的话。
奶奶握住苗润青的手，手心里放着一枚小福袋，丝线绣着“平安”两字，摩擦在苗润青的手心留下令人酸涩的暖意。
“有一段时间，奶奶去山上拜佛，给皮皮和你求了两道符，寺庙里的大师跟奶奶说了很多吉祥如意的话，奶奶最希望皮皮和球球能够健健康康、平安顺遂。”
小猫靠在奶奶的脚后跟后面，探出头来奇怪地看着苗润青，纳闷地喵喵叫着。
奶奶摩挲着那串珠子，慈眉善目，和蔼地声音讲着老些年前的事。
“球球是个好孩子，总是嘴硬心软，小时候球球还只有这么点大的时候，板着一张脸带皮皮洗脸、玩耍，拿着本翻烂了的绘本天天给皮皮讲故事。”
苗润青腼腆笑着，许久没修剪的头发遮住眼睛，他抿着嘴说道：“我还记得小时候和皮皮在地里摔了个跤，奶奶登着个三轮接我们回家，我和皮皮吵着闹着，奶煮了碗面就把我们收拾的服服帖帖。”
小猫往苗润青那里走过去，喵喵叫了几声，哈了口气拿苗润青穿着纯棉袜子磨牙，爪爪踩奶没多久又窝在苗润青的脚边。
苗润青熟练的挠了挠小猫的下巴，微凉的指尖冻了小猫个刺激，小猫喵喵叫了几声，翻了肚皮把苗润青的手压在身下。
夜间的雪还在下着，道路上积着一层薄薄的雪，踢踏着碎脚步，青阶的角落散着层黑的灰烬，烘暖的火炉在屋内烧着，屋内暖和，老猫在屋外待了没多久便领着它的一群小猫进屋烤火去了。
苗润青没准备在诸匹匹家过夜的想法，和奶奶聊了一会儿，提着小蛋糕往家的方向走去。
诸匹匹送苗润青到巷口，巷口的灯现在是好的，能一直照到苗润青回家。
苗润青回头看了一眼诸匹匹，摆摆手示意让诸匹匹回家。
系统在他耳边聒噪说着今天下雪了好漂亮，他们一起赏雪，一起上楼，在这不知道是否还有未来的冬日里算是也给苗润青一点暖意。
楼道的灯刺啦刺啦地响着，传来的是各家各户热闹的庆祝声。
苗润青拿着蛋糕爬楼梯，系统拿着一串网络上的介绍给他诉说元旦的含义。
苗润青叹着气皱眉，一句一句应着系统的话，脚步不停瘦削的身躯有些支撑不住的疲惫。
楼道里破旧的楼梯吱嘎吱嘎地响着，苗润青听到了屋内的动静，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慢慢呼出一口气。
当他再一次应付系统的话打开那扇陈旧的门，看着餐桌上泛着热气的饺子却微微一愣。
电视机正传着最近火热的元旦联欢会，沙发上躺着一个人，身上披着件破旧的毛毯，闭着眼睛睡得正熟。
他拿着蛋糕小声走进屋里，外面冷得很，一进到屋里暖烘烘的热气衬得他脸红润，把蛋糕放在桌上，菜罩里还摆着一桌丰盛的菜肴，香气弥漫在这个破旧不堪的家里。
苗润青把脸埋进红围巾里，离沙发几步的距离手微微一颤，客厅的电视剧响亮热闹的歌声飞扬，他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和电视里欢闹的声音一样热闹。
他慢慢蹲在张东厄的身边，看着人脸上的疲惫困倦，紧皱的眉头，抿紧的双唇。
滚烫的灼烧感刺激着苗润青的肺腑，长睫低垂，他沉默看着张东厄的脸，睫毛轻颤，抬起手轻轻握着张东厄垂下的手掌。
苗润青低头，额头抵在张东厄的手背上，眼中沉静，随着心跳扑通扑通地跳着，苗润青咳嗽了几声。
再抬头看着原本疲惫睡着的张东厄恍惚醒来，他抿着唇，喊了声：“哥哥”
张东厄醒了，盯着苗润青头顶卷起的碎发愣神了一会儿，他起身伸手摸了摸苗润青有些冰凉的脸庞，沙哑的声音干涩道：“怎么看着又瘦了好多？”
“哪有。”苗润青颔首，低敛着眉掩去心脏往上蔓延的刺痛，他撺紧张东厄的衣袖，温声地回道。
“哥哥，今年雪下得好大，我和皮皮在走回来的路上，他差点摔了一跤，路口的灯修好了，我拿着零花钱还买了块小蛋糕，饺子的味道好香啊。”
苗润青少有的说了一大堆话，话里话外说着平常的琐事，多是后院里的猫猫吃了多少口粮，这个学期遇到了什么新鲜事，考得怎么样，状态怎么样，很好很好，过得很好。
“哥哥，我好想你。”
苗润青就像一只粘人的小猫咪，恨不得将过往缺失的时间全部补上，但又呐呐的不愿再说些更心底的事情。
他只站起身大着胆子用力地扑向张东厄，借此将心底的思念释放。
张东厄摸了摸苗润青的头，手心毛茸茸的感觉挠得心痒痒，看着已经到他肩头的苗润青，他感慨着他家的小孩长高了。
小孩那么聪明那么漂亮，有大好的前程，等到手术成功后，山高地阔，五湖四海，他可以带着他的小孩去到处游玩。
“我也想你。”张东厄微勾唇笑了笑，顿了顿又补充道：“很想你。”
苗润青抿着唇淡笑，手指勾勾张东厄的指尖，恍惚了会儿，他小声道：“哥哥这次在家里待多久呀。”
“待个两天，苗苗有什么想吃的，哥哥都给你做。”
苗润青沉默了会儿，颔首靠在张东厄的肩上，冰冷的脸蹭蹭他滚烫的脖颈，嘟囔着说了句：“好短。”
外面的雪一点点下着，张东厄用手暖了暖苗润青冰冷的脸，随后拿着刚刚盖的毯子裹到苗润青身上，他在屋里走走停停，倒了热水，开了小太阳。
苗润青的视线也跟随者张东厄的身影慢慢移动，系统这时候奇怪地说道：【宿主你的态度跟之前好不一样。】
苗润青笑容淡了淡，看着张东厄的眼神似乎是在透过他看向内里的另一个存在。
肺腑实在窒闷，他耐下疼痛漫不经心地回道：【他是哥哥啊，而且他身上的东西于我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张东厄屋里屋外又忙活起来，苗润青起身像个小尾巴跟在张东厄身后。
他看着张东厄满是伤痕的手出神，随后他揪了揪张东厄的衣袖问道：“哥哥吃了吗？”
张东厄没说话，他想着苗润青这么晚回来，应该就是已经在诸匹匹的家里吃了回来的，边想边将先前放在柜子里的毛线拿出来，打算再织个围巾手套什么的给苗润青戴上。
苗润青见张东厄没说话就知道他根本没吃，于是他走到厨房拿了两个小碗，将盆里的饺子加热分别倒在两个碗里。
他坐在一侧捧着个碗侧头看着张东厄，过长的刘海掩下眼中的神情，苍白的唇微微抿着，只开口说道：“哥哥。”
张东厄向来知道苗润青现在平静之下掩藏的固执，无非是在气他不好好吃饭什么的。
张东厄将热水递到苗润青手里，温热的感觉透过玻璃传到苗润青冰冷的手里。
苗润青捧着暖和的玻璃杯，眼睛不离张东厄，摆钟滴滴答答的响着，苗润青垂下眉睫有些困倦。
他看着苗润青逐渐迷糊的眼睛，伸手摸了摸苗润青的头，温声道：“时间很晚了，苗苗早点睡吧。”
苗润青摇摇头，握紧了张东厄的衣角，唇色苍白，呐呐说道：“可我怕醒来的时候见不到哥哥。”
“不会的。”张东厄摸着苗润青的头向他靠近，他矮身平视着苗润青有些晦暗的眼睛，他郑重地说道：“万一苗苗真的没见到哥哥，那也是哥哥正在往苗苗的方向走去。”
“真的吗？”
“真的。”
苗润青有些不信，但也没说什么，他喝完那杯热水，温热了冰冷冷的手，然后站起身把小蛋糕拿到餐桌上，他点了蜡烛，眼睛亮晶晶的。
“哥哥，我买了蛋糕，我要许愿你明天在，你明天肯定会在的。”
“当然。”张东厄吃着碗里的饺子，蜡烛的烛光倒映在他的脸上，他笑了下放下手里的勺子，习惯性的给苗润青哼着生日歌。
“今天不是我生日啦哥哥。”苗润青耳根通红，他现在大了，自然不像小时候一样嚷嚷着天天都要过生日。
张东厄捏了捏苗润青的脸，认真道：“哥哥这里，每一天都是你生日。”
“好吧好吧。”苗润青坐在椅子上，双手合十，他闭眼在燃起的蜡烛前许愿。
系统本来也在小声的哼生日歌，结果听到了苗润青的传音：【统统，统统，吃蛋糕可以实现一个人三个愿望，你有什么愿望吗，我可以分一个给你。】
【有蛋糕就能许愿吗，不是要生日的时候许愿才显灵吗？】
苗润青理所当然道：【有蛋糕就可以许愿呀，统统有什么愿望吗？】
系统沉默了好久，在蜡烛都快要燃尽的时候，苗润青听到了他的回答：【我想成人。】
苗润青吹灭了蜡烛，听着张东厄的话走近屋里趟进被窝，他想了想，突然问系统：【统统怎么会想成人。】
系统化成球抵着苗润青脖颈跳动的脉搏，他茫然道：【我不知道。】
苗润青也茫然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我也不知道，我都快忘了怎么成人了，不然还能教教你。】
苗润青翻身，脑海里还在想着明天会不会变，视线偏移从大开的房门能看到沙发上躺着的男人，他突然发问：“哥哥，人都会生老病死，我死了之后是不是就烟消云散了。”
张东厄侧头看向房间，半晌，才说道：“不会。”
“如果我活不到明年呢？”苗润青今天的问题特别多，他迷茫不解，做人也不久，“万一那场手术也会失败呢？”
张东厄坐直身走进房间，他半蹲下身揉了揉苗润青的头发，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苗润青陷在枕头和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恋恋不舍看着张东厄。
张东厄暖和的手伸进被子里勾住他的小指，在被子里玩起了拉钩上吊的游戏。
张东厄垂眸看着苗润青露出的小半张脸，轻声道：“你把自己养的很好，这么好的小孩就该长命百岁。”
苗润青轻轻弯了弯眼睛，往张东厄的方向靠近，今晚他得到了好多答案，他牢牢的记住，身边是熟悉的味道难得安心的睡去。
今年有哥哥，有皮皮，还多了新的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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