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心慈看他这样,反而笑了出来,“那你让我瞧瞧,你准备的什么?
诅咒?牵连我某个儿女,你不死他们就得死一个?”
她看了眼着院子外骆穹所在的位置,“那你试试,你的诅咒,还动不动得了。”
“果然,我的事情,你只要有了心,就再也瞒不过你。”楼遂的尾巴在水中摆了摆。
“可你却忘了,我既然有所谋算,外面的事情又哪里会全然不知,山君在侧,万法不通,我也知道。
我更知道,他没有关注的东西,是不会有天道刻意压制的。”
他打了个响指,声音很小,却传递的很远,选到后院中央的几个院子都听得到。
“比如……几个提前布下的傀儡咒。”
孔心慈神色一变,转身冲出这个水池所在的院子,朝着后院中央过去。
骆穹才听了几句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见孔心慈风风火火的身影。
和似乎明白发生什么的祈岁安对视对视一眼,在他说话之前,果断跳上屋顶,然后跟上。
抓过来的屏风都没拿。
到了荒主府后院中央区域,也就是孔心慈的丈夫、侧室还有儿女们居住的地方。
这里已经乱糟糟的了,像是打过一场。
孔心慈将受伤的孔四娘护在身后,孔大郎和孔二娘倒在一边,身上的血液染红地面,生死不知。
孔三郎则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拿住,另有一人拿一根玉簪架在他脖子上。
周围的仆人护卫也并未履行自己的职责,而是不知为何,在互杀互灭,残肢断臂,满地都是。
嚯,恐怖片?
骆穹有点可惜,来迟了好像,没看到打斗的场面。
不过这些人都在忙自己的,没人关注他,又很好的弥补这一点。
祈岁安看着下方对峙的双方,回忆刚刚听到的话,傀儡咒。
这不是什么高深的术法,入门的修士都知道原理,念侵人魂而已。
但也就是这一点,知道归知道,做起来却不容易,首先得到炼魂期,魂魄足够强盛,才能分念入侵,
再者人魂俱全之时,天生便能抵抗外邪,需要花时间,一点点磨去三魂七魄其中之一,才能以己念替之。
一旦成功,哪怕施术者灵气修为尽丧,一个设定好的触发动作,也能对中术者如臂指使。
但这一点不是他神色有异的原因,要算计孔心慈这样的人,花时间,花精力,都再正常不过。
祈岁安更在意的,是另一样,天魔的交易。
域外天魔,无人知其来源。
就是几千年前,十分寻常的一天,一个身陷绝境之人,遇上了一个挑担的货郎。
那货郎一言一语能蛊惑人心,这人便说出了下了救他一命,愿意付出一切的的话。
结果自然是,他活了,但也不算活,他失去了一切,包括自己。
后来此人夜袭天母祠,被围困之时,自爆而亡,带走了天母祠三分之一的祭司。
那货郎,便是人们所说的域外天魔。
它也不止货郎这一个面目,哪怕诸神在天母祠遇袭后,明令禁止任何生灵与天魔交易。
可总有人贪心又自大,认为是最初交易的人太蠢,没有明晰交易的条件。
几千年来,与它交易者不知凡凡,见到的天魔,亦是千姿百态。
男女老少乃至草木牲畜,从无定数。
但有一点是统一的,没有一个交易者,得以善终。
就是这样的东西,诸神愤怒,却也似乎无可奈何,只能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禁令。
凡与天魔有约者,皆为外道,天道不容,众生共诛。
可今日祈岁安却还是听到了,与天魔交易的楼遂的声音。
原本以为只是追杀饿鬼这样的小事,可八里村饿鬼生灵智之事还未查清,这望山城又混入了天魔之事。
都说多事之秋,这才入夏,就已经遇到这么麻烦。
骆穹踩碎瓦片的声音,让他的注意力回到现在,他看了眼有些兴奋的山君。
无人相请,他似乎就真的能这么稳稳地看着遍地的尸山血海,唇角还能微微勾着。
明明最初遇见的时候,山君看他窘境,会主动出手相帮,怨女轮回时,第一世的怨女要被乡邻烧死时,他也会出手相帮。
甚至那与山君常伴的白虎后裔,也是他主动救下养大的。
可似乎就从那月孤城下,那白焰主人第一次出现开始。
山君就在一点点的,变得和白焰主人特来越像。
日夜相伴,他深有体会。
甚至会有,山君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是白焰主人的出现,才让他意识到这一点,这种想法。
可也是同样在那一天,山君莫名开始接受了他的亲近,他才能与山君有今日的形影不离。
此事好坏,他说不清楚,但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赶走又过度发散的思绪。
“山君,那孔三郎到底还是个孩子,这样僵持下去,他性命危矣,我们要不要……帮帮他?”
骆穹转头看向祈岁安,一脸莫名其妙。
你小子也就比别人大四五岁吧,叫别人孩子,合适吗?
不过祈岁安既然请了,他也不会拒绝,来都来了,这事不算太麻烦。
他直接从房顶跳下,只见残影闪过,那三个抓着孔三郎的男人,就飞了出去。
而后骆穹现身,拎着孔三郎递给孔心慈。
孔心慈将孔三郎接过,谢过骆穹后便仔细查看,孔三郎有没有什么重伤。
反正已经出手了,骆穹也不在意多干点活,随后跳入还在互掐的仆人护卫群里。
啪啪啪啪,巴掌拍击的声音接连响起,那些护卫仆人也一个接一个的晕了过去。
做完这些,骆穹又跳回到祈岁安身边。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孔四娘的尖叫声,“三哥!”
回头一看,孔三郎竟从袖子中倒出一把匕首,直直捅进正拥着他的孔心慈胸口。
孔心慈吃痛放开,孔三郎也后退一步。
方才他一直垂着头,现在头抬起来了,他的眼中,竟也和孔心慈的三个丈夫一样,眼中无光。
这是中了傀儡咒的表现。
孔三郎捅了孔心慈一刀,似乎只为挣脱,事实上,半步入道的肉身,本也不是一把凡间兵刃能伤到的。
他后退几步后,立刻将匕首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孔心慈立刻便要上前夺刀,只是被一发过来的石子拦住了。
楼遂从暗处走出,他的龙尾已在骆穹来这里,那个水池院子灵气回归时,化为人类的双腿。
“慈娘,我劝你莫要白费心思了,这孩子身上的傀儡咒已成。
哪怕你现在抓住了他,可只要有机会,他仍然会自尽,甚至……”
楼遂看向孔四娘,“……还会找机会杀了你们莱州孔氏这一代,最有希望振兴家族的孩子。”
“你!”孔心慈愤怒看向楼遂,“你非要如此吗!”
楼遂张开双臂,并不回答孔心慈的话,“你知道傀儡咒怎么解的,杀了我,你的家眷,你最喜欢的孩子,都能自由。”
这是阳谋,要么杀了他,完成他与天魔交易,迎接未知的后果。
要么继续困着他,等待着自己孩子的死亡。
孔心慈总得选一个。
可她却突然地,笑了出来,“你既然知道他是我最喜欢的孩子,你又可知,我为何最喜欢他?”
这个笑容,温柔沉静,像是三百年前,二人还未反目成仇的时候一样。
可楼遂却忽而瞪大了眼睛,看着孔心慈的眼神里满是拒绝,似乎想要制止她说出下一句话。
可孔心慈还是说出来了,一字一句扎进楼遂心里。
“旁人都以为,三郎与四娘同父同母,你仔细看看,他们像吗?”
哦豁,骆穹听到这话,本来想偷偷打晕孔三郎的脚都停住了。
他顺着孔心慈的话,视线在孔三郎和孔四娘之间来回。
然后兴奋地拍了拍祈岁安,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
不像耶,这兄妹俩,一点都不像。
祈岁安也有些吃惊,从那个水池院子里听到的半截对话,能推测出楼遂和孔心慈有段过去。
可他真真是没想到,孔心慈她……竟然真与异族私通有子,还记在自己蓬州张氏出身的正室丈夫名下。
他们两个尚且如此,楼遂更是大惊失色,看着孔三郎的眼里全是愕然,“那晚你居然真的……!
这次轮到孔心慈不接话了,她强硬按着似乎想要说什么的孔四娘,笑意盈盈。
“天魔交易结果如何,到底不可预见。
可这孩子,是真真正正的,你们蜃族最后一个遗孤,你真的……”
她加重了语气,“要用他的性命,来威胁我吗!”
楼遂被这话逼得后退了半步,闭上双眼,“孔心慈!”
他没再用慈娘这样的旧称,声声入骨,“算你狠,这一局,是你赢了。”
闹了半夜,月落西沉,半轮明日悄悄爬起,晨光落到楼遂身上。
他竟似乎在……融化,从脚底开始,一点点化为泡沫。
楼遂看了眼孔三郎,又转头盯着孔心慈,声音低了下来,“罢了,你照顾好他,黄泉路上,我等着你。”
而后他便化作泡沫飘散,一如每一个死亡的蜃族那样。
而这时候,祈岁安袖子里藏着的万魂幡,莫名地,微微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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