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户是酒楼对面一条巷子穿过去,另一条更小一些巷子里一个商铺,是个卖布的店面。
装修简单,面积也不大,像是一家人前店后住的小生意。
骆穹一行过去的时候,店家还未来得及放下大门。
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过来,双股战战,冷汗涔涔,一把跪下。
“不知贵人驾临,失礼了。”游街卫士已将妖邪之事通报全城,他也知道。
但心中却还有些侥幸,自家几口人齐齐整整,总不会进了妖魔。
可骆穹却没有如他所愿,指了指柜台后,被一张厚棉布遮住的后院入口。
鲁氏之人如臂指使,毫不理会连滚带爬跟上,哀求不断的店家。
直接扯下那充作门帘的布,女子的尖叫声和小儿的哭声震耳欲聋。
不用骆穹指,他们也早就听到了,只有被恐惧和侥幸心理迷惑的店家选择性地不去注意这一点。
人群涌入的时候,后院已经乱成一团,或许是狗急跳墙,这家藏着的饿鬼已经放弃伪装。
老妇人的皮和骨架被随意丢在一边,店家见此,立刻扑上去大叫一声,“阿母!”
其余人的眼神则落到角落,一个和店家年龄相仿的妇人那些点燃的柴火棍挥舞。
她身后,一个十一二的男孩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哭泣。
而她们身前,是密密麻麻涌过去的饿鬼群。
这妇人算运气好,正遵守通告,点火把的时候,伪装成这家老太太的饿鬼才发难。
饿鬼惧三阳,普通火把不如纯阳明火,但也有精纯火气,能暂且阻拦一二,撑到他们到来。
这一家的饿鬼倒没什么难处理的。
来得及时,三下五除二便被清了个干净。
店家夫妇虽伤心家里老人离去,却也不敢在鲁氏这群上门的人面前发作,只是连连道谢,送走这些人。
随后关门闭户,燃起火把,一家子人手一个,就这么在院子里枯守着,等着妖邪已除的通告到来。
但也不是每一家都这么好运气的,有的骆穹带人过去的时候,一家子都成了骨架人皮,饿鬼早不知所踪。
也不是每一家都配合,鲁氏是这里最大的家族没错。
但正如光州千玑城有七绝宗,也有同样强势的光州谭氏一样。
致知城也是有不完全服鲁氏命令的大家族的。
比如现在这一家,骆穹闻到这家饿鬼气味,鲁氏自然有人上去敲门。
但连个应门的人都没有,哪怕鲁氏之人已经大声说明来意,这家里面依然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这就是明着挑衅了。
鲁氏作为地头蛇,先礼后兵也算给过面子。
几人上前,拳脚刀兵其上,朱红大门轰然倒塌,人群涌入。
里面果然早有一群人严阵以待,还有个熟人,就是那个和鲁十二娘吵架,后来又被无视的青衣男子。
他还在为首之人身边拱火,指着骆穹和祈岁安,“老祖,就是这两个人危言耸听,说什么城中藏着妖邪。
鲁氏多半就是拿这话做筏子,大肆搜捕,借机打压我们吴氏。”
他似乎很相信自己的所谓判断,“岂不知你我被打上妖邪名声,正大光明的抄家灭族,他鲁氏就真成这登州一霸了!”
鲁十二娘愤而上前,“吴八郎!你混说什么!山君感知饿鬼精准,一路行来,从无错漏。”
她一鞭子挥过去,被吴八郎身边之人,吴氏老祖挡下。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畜牲,什么事落到你嘴里,都成了那样的不堪!”
吴八郎躲在吴氏老祖身后,叫嚣不停。
“什么狗屁的山君,危言耸听而已,你们鲁氏看不惯同住致知城的吴氏已久,谁不知道!
想接机打压就明说,何必找这种虚无缥缈的借口。”
鲁璇玑不愿耽搁时间,十二娘到底是晚辈,说话份量不够,她亲自上前解释。
“饿鬼之事不必我多说,这几天罗盘异常,致知城有饿鬼却不知何处,这事你们也知道。”
她对着骆穹微微拱手,“今日我们从山君处得知,饿鬼生灵,能披人皮伪装活人。
从封城开始,我们已经发现二十七例,从城门口一路来到你家,并非故意针对。”
鲁璇玑扫了眼聚集在影壁前的吴氏族人,“现山君所指,你家亦有伪装活人的饿鬼。”
“只有我家有吗?”吴氏老祖本被鲁璇玑说动,正欲回话,吴八郎却抢先开口。
“若说人多,致知城没有比鲁氏多的,怎么鲁氏已经自查过了吗?你们家就运道那样的好,饿鬼专挑别家,不管你们?”
从祈岁安当街铲死了那个被饿鬼伪装成的中年汉子时,事发突然,鲁氏立刻封城搜查。
确确实实疏漏了,并未先审查自家。
吴八郎看鲁璇玑也不说话了,更是得意,“我家老祖虽修为弱您一线,也是闻道二层的修为。
神识说覆盖整个致知城也不为过,何况吴氏大院,若真有异常,我家老祖难道不知?”
他这话一出,吴氏老祖本来张得半开的嘴,又合上了。
鲁璇玑并不理会吴八郎这个小辈,只是扫视了一眼面前吴氏诸人,随后定定看着吴氏老祖,这个真正能做主的人。
吴八郎再如何巧言令色,也只是个修为低微的晚辈,虽然话多,但份量没那么重。
吴氏诸人仍不让开,说明吴氏老祖这个真正能号令吴氏全族的人,他心里的想法,和吴八郎的话,对上了。
鲁璇玑不是第一天认识对方,他可不是什么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软糯之人。
又一次被无视,吴八郎脸色涨红,愈发激动,“怎么,不说话了,这是被我说中了!
你们鲁氏就是容不得我吴氏在这致知城与你们平分秋色,借着妖邪的借口,要将我们抄家灭族,是也不是!”
谢无心也在场,看吴氏诸人在鲁璇玑眼神下仍巍然不动,也主动上前劝说。
“鲁道友所言非虚,她所说之事我亲眼所见。”他拱了拱手,甚至发下誓言。
“我以江州谢氏一族的名声起誓,我们此次前来,绝非如这小辈所言,真是为了攮除妖邪,绝无他意。
吴道友,还请行个方便,被妖邪混入的不止你们一家,还有许多正受灾之人,等着我们呢。”
谢无心的话还是很有用的,吴氏其余的人也不是死的,江州谢氏,可是现存的十一个顶级世家之一。
他拿宗族名声起誓,已经能说服许多人。
有人转头开始劝说吴氏老祖,“老祖,我们要不要先……索性我们都盯着,也不会真有什么太大损失。”
吴八郎见族人过半都被说动,活像个煮熟的河豚,“诸位叔伯姑母,你们休要听他胡言乱语。
谢氏十五入道,谢无心不过其中之一,他如何能代表整个江州谢氏发誓。
况且他与那鲁璇玑不清不楚地,整日整夜地腻在一处,谁知他们是个什么关系!
他的话,不能信,不能信啊!”
这话一出,不止鲁氏之人和谢无心,除了骆穹以外,孩子祈岁安,甚至吴氏自己家的人。
都看向吴八郎,眼神都是鄙夷。
论道之事,莫说几个日夜,辩一场,彼此在一处说个十年八年,也是常事。
这种揣测,实在不体面。
尤其世家子弟,得家族悉心教导,自有礼仪风骨,谁会看见两个亲密之人便总往下三路想。
吴氏有些人,扫了一眼吴八郎,甚至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太丢人了,真是太丢人了,致知吴氏的教养名声,今日算是被他丢完了。
这样不约而同的鄙视,加上鲁十二娘嘲讽又挑衅的笑容,让吴八郎几乎整个人炸开来。
可他就好像真是倔牛成精一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没一个人站在他这边,他不止不收敛,反而开始污言秽语,当面给鲁璇玑和谢无心造黄谣。
若是骆穹不在,其余人修为灵气全盛时,一个眼神,自然能压得吴八郎说不出话。
现在无法动用这些,上手与这样的东西肉搏……在场的,哪怕祈岁安都是世家出身。
总感觉真这样,就要落入与这样的秽物同流合污的地步,有些不愿碰他。
但听着他肆无忌惮,又感觉分外憋屈。
祈岁安甚至想要暂且请走骆穹,让鲁璇玑和谢无心恢复修为,好好治治这狗东西。
看两位入道威压下,他还敢不敢叫嚣。
祈岁安看向骆穹,却见骆穹扶在门框上,表情里透露出十二分的无语。
这家伙吵死了,没人理他,一张嘴叭叭的,没一句是人话。
这段日子见的人不少,好的坏的都有,总归都还算正常人。
突然遇见个这种……不知道怎么形容的东西,他莫名感觉自己手痒痒的。
有种还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手机里刷到奇葩的时候,想要把巴掌伸进屏幕里的感觉。
诶,等等,现在不是在刷手机,他的巴掌,是真的可以落到这个吴八郎脸上的。
骆穹甚至都暂时不在意别人的关注了,原地起跳,飞起一脚,直接踹向吴八郎。
吴氏老祖眼疾手快,拉了吴八郎一把,才没让他被骆穹当场踹死。
但他们身后硕大影壁,却成了一堆碎石。
但骆穹哪里会这么放过,转身随手将吴氏老祖扔开,对着满脸惊恐的吴八郎。
瞄准他的嘴,就是一巴掌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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