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璇玑听完,顿了一下,感叹一声,“我竟不知山君还有这样的慈悲心思。”
感叹过后,她看向祈岁安,说道:“山君有请,我自当相助,只是……”
鲁璇玑又抬眸看向门外,“……天灾后,世家行事你也是知道的,鲁氏虽在登州还算有些份量。
此次天灾,却涉登、冀两州,冀州那边,我怕是说不上什么话。”
祈岁安早有预料,又拱手一拜,“这您无须担心,前段时间,山君的拍卖会您也去了。”
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山君存积,远不止于此,若这次叫山君开怀,再专门向诸位露点什么,也未可知呢。”
山君满山谷的奇珍异果,一年一生,他们离开时,正是山花灿烂,这一个月过去,指不定已经有开始结果的了。
果然,不止鲁璇玑因为这话而背脊挺直,一边喝茶看戏的谢无心也放下了手里的茶。
茶杯扣在桌子上,发出咣地一声响。
“小友所言非虚?山君真愿意为了那些灾民,给出仙果?”
这点祈岁安还是能保证说服山君的,对那些果子,山君不太看中,往年都是任由它们烂在地里。
哪怕山君今年准备做果脯,但给出来几个摆平现在的情况,祈岁安觉得,山君会愿意的。
毕竟,山君慈悲,为着这些灾民,都已经引得天地与他同悲了。
好不容易抓住了祈岁安认为的,山君与白焰主人的最大区别,他已经有些被冲昏头脑。
迫不及待地保证,“若此事成,今年十月,诸位可于沂州与我传信,我必定给出让诸位满意的报酬。”
鲁璇玑和谢无心对视一眼,像是快速商量好了什么事,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
“济世救人的事,我等义不容辞,哪里需要小友这样为难。
小友且安心,甭管别人什么心思,我鲁、谢两家,必定将此事,给山君办成了。”
这话其中含义,别的世家,哪怕有心,也别想插手,山君的报酬,该由他们平分。
什么难办都是虚的,世间熙熙攘攘,为利来,为利往,有足够的利益,哪有什么做不到的。
祈岁安听懂了这些,但不在意,只要笑容能重回山君面庞,细节便不是那么重要。
*
登州鲁氏这个地头蛇和江州谢氏这条强龙,联合在一起的效率,是非常惊人的。
不过说服山君在在致知城多留了半月,情况好转,肉眼可见。
买人的管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施粥济物的慈棚。
鲁氏的修士和谢无心从南荒调来的修士奔赴各地,平息灾情,驱散病疫。
工匠流水一样地各地来,领了任务,又往各地区,在已经被修士处理过的旧址重建。
其余世家宗门虽然并不能安然接受这种可以称为“意外惊喜”的资源被分散。
但这次赈灾,山君的名字打头阵,又有鲁璇玑、谢无心,甚至还有因为得知祈岁安的保证,从江州赶来的另一位谢氏入道老祖,这些加在一起。
莫说登州冀州,整个北荒,敢冒头的势力不超过一掌之数。
到底不是上古蛮荒,修行之路尚且封闭之时。
大批修士头一回为凡人出手……只看致知城流民不断减少,就知其效果。
骆穹清楚地看到了转变,在祈岁安又一次去和鲁璇玑对账归来。
他突然地,就开口问了出来,“这……些……是……你……做……的……吗?”
祈岁安才进门,正准备去梳洗,听到这话,抬头一看,忽然愣住了。
山君的眼神从来纯澈,心思一眼明了,但这一次,不一样,模糊不清,像是隔了一层迷雾。
但黑洞洞的眸子,又明确地表示,这是山君,不是白焰主人。
“我前些日子见您看那些灾民,神色不虞,我就……”,祈岁安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请了鲁前辈和谢前辈帮忙,用的还是您上次拍卖会上的钱。”
半遮半掩,但又足够回答骆穹的问题
“为……了……我?”骆穹眸子闪了闪,又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没错。”祈岁安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但也不全是因为您,我想让您开心,这点没错,但花的到底是您的钱,我未经您允许,是我的冒失。”
这半个月,当然不是光花钱就够了,他也做了许多事。
哪怕新的修行法门让他精力似乎源源不绝,他也仍觉疲累不堪。
但想让山君开心,这是他的意愿,他的选择,再多辛苦,也是他该受的。
他不希望用自己的“付出”去绑架山君,让自己变成那种会说“我为你做了什么什么,你却……”的人。
祈岁安清楚地知道自己心悦山君,哪怕这份感情,永远得不到回应,但他就是甘之如饴。
或许有一天,他撞了大运,得到了山君允许,终于触碰到他心中日月。
他也希望,他们的感情,是纯粹美好的,不要充斥着算计和对比,最后两看相厌。
骆穹听完这句话,盯着祈岁安看了很久,直到祈岁安都有些站不稳了,才问道:“为……什……么?”
“因为您对我很重要,您开怀,我才能得欢喜。”
祈岁安觉得,或许,是时候了。
他头一次言明了自己掩藏许久的心思,他说完这句,也抬起了从进门开始便微微低着的头。
“我也希望自己对您而言,也是重要的那一个。”
骆穹不闪不避,二人视线相对,似乎有火花,不那么灼热,只是叫人身上暖暖的。
“你。”骆穹的结巴似乎又一次严重了,这个字蹦出来许久,才出来后面的话。
“你……很……重……要……最……重……要……的……之……一。”
这是骆穹早就认定的事实,祈岁安,就是目前他所拥有的记忆里,最重要的生命之一。
本来不是一句会让骆穹结巴的话,但或许是这里的氛围催动,他头一次地,有点紧张。
不是社恐带来的尴尬那种紧张,也不是面对强敌,肾上腺素飙升的紧张。
非要形容,就像沾满油,很滑的手上,却拿着一个很贵,但很易碎的珍宝。
怕拿着的珍宝因为他的不慎,而掉下来,摔得粉碎的那种紧张。
听到这话,又看到山君的眼神,祈岁安已经鼓起的那股劲儿,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剩下的,是浓到化不开的柔软。
骆穹没等他下一句话,站起身往卧室走去,背着身,看不清表情。
“以……后……你……就……叫……我……的……名……字……吧……别……叫……山……君……了。”
蹦完这句话,骆穹回头问了一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对……吧?
祈岁安当然记得,飞星舟上的纸条:赠吾友骆穹。
骆穹,这是山君真正的名字,他知道许久了,但一直没有叫过。
“记得,您叫……骆穹。”祈岁安说完最后两个字,感觉腿有些软。
看着山君……不,骆穹满意点头后,进入卧室,他自己去洗漱的路上,脚步格外踉跄。
虽有些莫名,但他知道,他又一次地,离山君近了一点。
*
那段奇怪的对话以后,骆穹和祈岁安的相处,不正常了差不多半个月。
其实主要是祈岁安单方面的。
骆穹虽然当时好像有点什么奇怪的感觉,但转头就忘,只记得他让祈岁安以后叫他名字这事儿,别的并没太往心里去。
但祈岁安不知道是尴尬兴奋还是什么的,二人在一起,总是偷偷看骆穹。
被逮着了视线,又跟快地转过头,只留下一个通红的耳根,也不说话。
直到外面的事情终于平息,祈岁安最后一次和鲁璇玑见面,想要对账付款,却被拒绝。
说什么这是她们应有之义,只要今年十月的报酬,这点支出,她们出得起,不劳烦山君。
祈岁安也不是全然不通人情世故之人,安然接受,和骆穹汇报结束后。
几人收拾收拾,就准备回家。
走在街上,人来人往,一些让骆穹不舒服的视线又凝聚过来。
赈灾到了尾声,大部分灾民都回归在鲁、谢两族推动下快速重建的故乡。
但也有一些人,选择留在致知城,在附近安家。
他们的一部分,也成了致知城街道上的路人。
鲁、谢两族赈灾时,并未吝啬提及山君的名声,将功劳全数揽走。
甚至为了此事顺利,镇压有异心的其他势力,山君的名字免不了反复提起。
作为受益者的灾民,也将这个从别处来的“大善人”记载了心里。
也记住了对他形象的描述,长得格外出挑的年轻人,身边总跟着一只白皮黑纹的大老虎。
不知从哪一段路开始,就有重新安定下来的前灾民跪下磕头,送别山君。
一个、两个……或许是被感染,也或许是从众心理,骆穹走出致知城的时候。
后方的街道上,全是跪送的百姓。
骆穹几乎是同手同脚走出来的,他有种莫名的预感。
不久之后,或许又要经历一次有人给他塑像供奉的梦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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