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社二月二正式开社,凡受邀请学子,皆要提前半个月报到,否则便视为放弃资格。
祈岁安从时风华那里拿到邀请文书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中。
司州在中荒西北,离东荒最东面的沂州距离不短,像上次一样,乘船慢行肯定是来不及。
时风华决定亲自驾着自己的飞剑,送祈岁安入学。
这也让祈岁安找不到机会去和骆穹说一声。
三年,于修士而言或许不算长久。
可他总忍不住回想起离开前,骆穹的反应。
他很怕三年后回来,骆穹已经忘了他,或者说,不再如之前那样容忍他的接近。
但他的这些心思,无法在一直催促他,莫要耽误良机的时风华面前明说。
半拉半就的,时风华还是在正旦次日,将他送到了司州。
流云学社,因地处流云城得名。
这个流云城,祈岁安来过一次,李临仙送菜谱的那个码头,便在此地。
故地重游……其实也不算重游,上次他根本没下船,只是这样他也没多少心思闲逛。
告别时风华后,直接拿着邀约文书,去了城西外,一处属于裴氏的别院,也就是流云学社所在。
提前几天到来的学子不算稀奇,守门的卫士验了文书便放他入内。
很快便有负责学社闲杂事务的,派来一青衣小童,带他去居所。
学社面积没有那么大,所谓的居所,也只是一个小院子里的其中一间房。
他得和其他两个人共享,这个没有他在山君家中那个“流光易去”院面积大的小院。
到了东厢,小童推开门后,微微躬了躬身,“这便是您这三年的住处,西厢住的是晋州王氏的郎君,至于正屋……”
小童指了指东南方向,“……住的是谁我不便明说,郎主交代过我,您见了,应该就能认出来。”
司州东南乃上州,皇室所在,不明说,祈岁安也知道多半是哪位皇室子弟。
小童所说的郎主,多半是裴氏的裴听闲,拍卖会上见过的,同样出现在拍卖会的皇室子弟就两个。
李临仙总不会住在学子舍,那这位主屋住的……天子竟然也来这流云学社了。
正屋是天子、西厢是晋州王氏子弟,他和这两位分到一个院子。
看来裴氏那位曾与李临仙齐名的裴停云,多半应该已经被从山君那里买来的肉白骨治愈了。
天子还未到,王氏那位住的西厢,却已经有人来了。
正主不知道在不在,祈岁安在院子里,只能看到门口三两个洒扫仆从。
他主动过去,想和可能要在未来三年相处的舍友打个招呼。
那几个打扫和搬行李的仆人见此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低头行礼。
其中一位穿着更为体面的,拜了一回,便转身回内室通报。
祈岁安在门口等着,心里却是对着状况的不适,和山君在一起久了,倒忘了世家的这些繁琐的“礼仪规矩。”
不多时,通报的仆人便领着一幼童出来,看着不过**岁,却已经半步蜕凡。
这天资……到底是天下第一家。
幼童小大人一样拱手行平辈礼,自我介绍,“在下晋州王氏王至徽。”
祈岁安也回礼,而后道:“在下沂水学宫祈岁安。”
互相介绍过,王至徽便绷不住那副小大人样子了,墩墩墩地几步上前,圆溜溜地眼睛里满是好奇。
“你便是那位山君使者?我听叔祖提过你。”
祈岁安点头认下了这个名头,这个舍友的年纪实在出乎他预料,他准备好的一些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王至徽却是个活泼的,问题不断,“你从东荒来,应该见过我九叔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祈岁安认识的王氏族人不算多,入道的王其季,应该就是对方口中的叔祖,至于这位九叔,多半就是王守真。
“见过几回,不算很熟。”祈岁安低头,看着王至徽头顶,“至于王长老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却也不好下定论。”
“你怎么和我家里那些老头一样,这么死板。”王至徽听到祈岁安的回答,有些不悦。
王至徽能这么说,祈岁安却不好顺着他的话回答,正想搪塞几句。
院子大门口却传来了动静。
看到打头那个面白无须的人,王至徽便翻了个白眼,“烦人的家伙来了。”
说完也不再追着祈岁安问什么了,转身又是墩墩墩地跑回了自己的卧室。
祈岁安看着院门口鱼贯而入,抬着一箱又一箱行李往正屋去的人,也猜到谁来了。
就是不知这位天子现在是本人已经提前到了,还是只有仆人先送行李来。
那个领头的面白无须之人,应该是什么首领太监之类的角色,看到祈岁安盯着他们。
面露不悦,“你是哪家的,这么不懂规矩,天子仪驾,既不避让,又不叩拜,你要造反吗?”
祈岁安几乎立刻就理解了,王至徽为什么看到他露脸,就翻白眼躲回室内了。
对方无礼,没道理他还得恭恭敬敬,有王至徽的例子在前,他也有样学样。
翻了个白眼,越过抬行李的队伍,回了自己的东厢。
那太监首领见祈岁安反应,更是火上眉头,拿起手中拂尘,便要教训这个不懂礼数的小子。
“大伴,休得无礼。”当今天子,李承阙从队伍后方出现,走上前叫住了太监首领。
“陛下!这裴氏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不肯叫您独居不说,您看看这安排的什么人与您同住?
一个两个的,毫无礼节,这成何体统!”
太监首领并没有因为李承阙的阻拦而安静下来,甚至无视了李承阙皱在一起的眉头,喋喋不休。
李承阙听得不耐烦了,指着西厢,“那边是晋州王氏,族长王其伯的孙子。”
又指着东厢,“那边是姑母亲自在太庙为其塑像的那位山君,他看中的后辈。”
说完他两手一摊,盯着这个并不很服他管教的太监首领。
“郭大伴不如你去问问内庭司,敢不敢在这两位面前为您出头?”
内庭司处处制约,李承阙本就烦不胜烦,这个姓郭的太监,称他一声大伴,也只是念着这些年到底照料他生活还算妥帖。
平日里仗着内庭司咋咋呼呼也就算了,他扫了眼东西厢房,今日在他实在不想落面子的人面前叫他丢了脸。
李承阙眼中已经有了杀意,他已经成年了,生活上不是非得有个人照料。
郭大伴看出李承阙沉下来的眼神,顿觉大祸临头,连忙跪下,叩首不停。
“老奴,老奴……”
“看来大伴知道,日后该如何行事了。”李承阙眼中杀意转瞬即散,抬手叫郭大伴起身。
裴氏这个安排,什么心思他一清二楚,晋州王氏、山君,用来压制他这个天子正正好。
李承阙虽不想如裴氏的意,但形势比人强,他原本是想与这两位好好相处的。
想坐稳皇位,光有姑母一个人的支持可还不够。
如今这打算,却因为这蠢货平添许多麻烦。
到底还未掌握真□□,李承阙咬咬牙,进了主屋,等着下人将其余事情安置妥当。
*
两界山。
骆穹并不会特意去记哪天是什么日子,只看春夏秋冬流转,便算一年。
他拖着三十米长的“沧龙”遗体回家的路上,经过山巅,天色微黑,山下除了灯火,还有不少人家在放烟花。
这时候骆穹才意识到,这几天大概是年关,新旧交替,又一年了。
骆穹加快脚步,回到家中,把猎物仍给偶人去肢解处理,然后洗干净身上的脏污。
进入内室,小姑娘已经醒了,正对着天花板笑,看着对方的眼睛,一股奇妙的感觉灌进他脑海。
他突然想好了她的名字,单名一个“幼”字。
“幼娘,我以后这么叫你,没意见吧?”
骆穹不知道这个想法哪里来的,就是刚刚回家,一看到她,这个名字突然就冒出来了。
新得到名字的幼娘仍然在傻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但天地却有所感,似有若无的道韵飘来,几个月没有丝毫变化的幼娘,却突然有了生长的趋势。
最显眼的,就是她开始长出第一颗乳牙。
这些骆穹是注意不到的,他取了名字,忽然从那种蓦然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转头就去看“沧龙”的肢解现场了。
一身鳞片还挺硬的,几十个偶人围着叮叮当当,不像处理食物,像是在打铁。
但就这样,还破不了防,只能在那黝黑的鳞片上留下几个白印子。
骆穹等的不太烦,索性亲自上手,左手右手一掰一片,很快附近鳞片堆积成山,被偶人运走。
随后他又拿起龙角矛,从头部捅进去,握住上半部分的矛,往尾巴的方向跑动。
柔韧的皮也被分开,随后就不需要他在弄脏自己刚换的衣服了。
上百个偶人一拥而上,抓住被骆穹划开的皮肤边缘,用力向两侧拉开。
划拉划拉的撕扯声音,在骆穹的耳朵里显得悦耳动听。
红白相间的肉,不太像鱼肉,但在皮被撕下后的回弹里一荡一荡的,一看就很筋道。
骆穹开怀一笑,又转瞬收敛。
这上好的肉,可惜祈岁安那小子吃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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