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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往事皆烧尽

天色沉得像块浸了墨的湿绒布,浓云低低压在檐角,连一丝日光都不肯漏下来。长街上人影疏疏落落,偶有裹紧素色短衫的行人匆匆而过,眉头拧着,脚步慌着,连彼此间的招呼都省了。忽有一阵马蹄声“哒哒”地自远而来,踏碎这满街死寂,溅起的泥点落在青石板上,引得路边几个缩在屋檐下的路人纷纷探出头,又慌忙缩回去。

“这小伙子,眼瞅着街上还有人,马骑得这样急,是不要命了?”街边卖糖人的老汉攥着插满糖画的草把子,低声嘟囔着,语气里带点埋怨,眼角却不住往马背上瞟——那少年看着单薄,若真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马背上的韩元宸没听见这话。他一身月白锦袍沾了不少尘土,领口的云纹刺绣被风吹得翻卷起来,额前那几缕细软的碎发更乱得贴在眉骨上。他眉头拧得能夹碎铜钱,双手紧紧攥着缰绳,指节泛白,眼里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前方被雾气蒙住的路,连街边的店铺、行人,都成了模糊的影子。

“我要见他……我必须亲口问齐少瑾,他绝不会谋反!”他咬着牙,声音裹在风里,碎成一片。眼底翻涌着情绪,有惊,有怒,有满肚子的不解,更有一点像火星似的,怎么都灭不了的信——信那个陪了他十年的人,不会做这样的事。

不过一刻钟前,韩府的厅堂里,空气凝得像块冷铁。

“元宸!”兄长韩元清猛地拍了下八仙桌,声音发颤,几乎是吼出来的,“你可知全族上下费了多少心力,才把你从慎刑司那鬼地方捞出来?父亲为了撇清你和太子的关系,连太后宫里的老嬷嬷都求到了,几乎动用了所有人脉!你和齐少瑾从前交好是从前,如今太子谋反的证据就摆在那儿,铁证如山,我们能怎么办?你到底明不明白!”

太子齐少瑾被指谋逆,就一夜的功夫,东宫的灯全灭了。奴婢、近卫、侍从,没一个活下来的,太子一党的人,更是全被押进慎刑司严审。官小的削职流放,惨点的直接判了斩立决,只有韩元宸是个例外。他在狱里受了三天三夜的刑,脊背被打得见了骨,却一口咬定太子无辜。皇上知道他和太子最亲,用尽了手段想撬他的嘴,灌辣椒水、上夹棍,都没用。最后要不是韩家借着太后和几位老臣的力,赶在他断气前把人救出来,他早成了慎刑司后院的一杯黄土。

而现如今,东宫被封了,门上贴了三道皇帝亲批的封条,齐少瑾被禁在府里,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明日一早,就要下旨废了他的太子位,一切好像都定了局。

韩元宸靠在柱子上,喉头哽咽着,几乎发不出声。他的锦袍下摆还沾着狱里的霉味,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我和玉衡相识十年……兄长,我不信,我真的不信啊!他连一句谋反的话都没跟我说过,一句都没有!”他声音嘶哑,呼吸急得像被人扼住了喉咙,胸口一阵阵发疼。

韩元清见他这样,心里像被针扎了似的,语气软了下来。他上前一步,想拍弟弟的肩,又怕碰疼他的伤,只能放轻声音:“我知道你不愿信。可你在狱里受的罪还不够吗?该好好歇着,别再揪着这事不放了。太子平日是正直,可如今证据摆在那儿……我们这次能救你,下次未必能了。”

话还没说完,韩元宸忽然抬起头,眼神执拗得像块石头:“我不信……我要去见他,亲自问个明白!”他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随即朝着门外扬声喊:“来人!备马!”

韩元清愣了一下,赶紧拉住他:“你疯了?东宫现在封得严严实实,任何人都不许进!你去了也是白去,说不定还会惹祸上身!”

可韩元宸像没听见似的,一把挣开兄长的手,转身就往门外走。他脚步急,差点被门槛绊了一下,踉跄着翻身上马,一甩缰绳,马蹄扬起一阵尘土,就朝着街那头奔去。

“回来!元宸!”韩元清追出大门,看着那道越来越远的月白身影,心急如焚,连忙朝管家喊:“快!备马!我去追他!”

长街上,韩元宸策马狂奔,风“呼呼”地刮过耳朵,把他的袍角吹得猎猎作响。他心乱得像团麻,怎么都想不通——那个自幼就聪慧正直,连踩死只蚂蚁都要愧疚半天的太子,那个地位稳得很,皇上从前最疼爱的储君,怎么会突然谋反?天下没乱,朝局也稳,他明明只要等几年,就能顺理成章地继位,何必走这步险棋?

他想起五岁那年,第一次跟着父亲入宫。他躲在父亲身后,偷偷看齐少瑾——那时候齐少瑾才六岁,阳光落在他发顶上,软软的。从那以后,他们就常在一起,一起在御花园的柳树下读书,一起在演武场练剑,皇后娘娘还常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给他们讲从前的故事,手里的团扇轻轻摇着,风里都是桂花的香。

可一年前,皇后娘娘病重,最后还是走了。那天齐少瑾跪在母亲的榻前,肩膀抖得厉害,却死死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嘴唇都咬出了血痕。

而齐少瑾的父皇却站在一旁,冷冷地说:“储君当学会承受离别,哭是最没用的东西。”

那晚,齐少瑾拉着他的手,躲在东宫的梅树下,声音低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端宇,我忍了好久……可最后还是躲在这里哭了。”

韩元宸到现在都记得,那天晚上的月亮很暗,齐少瑾的眼眶红得像兔子,声音里全是委屈。

他不明白,从前那么信任太子的皇上,怎么转眼就变得疑心重重?连细查都不肯,就急着定罪杀人?好像一夜之间,天和地都换了模样。

他什么都不愿想了,只想见齐少瑾一面,亲口问一句:“是不是你?”他不想一辈子都蒙在鼓里,活在猜忌和回忆里。

正乱着思绪,太子府忽然出现在眼前。可他抬眼一看,心一下子沉到了底——府里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把半边天都熏黑了,门口围了不少人,有的提着水桶,有的拿着梯子,都在慌慌张张地救火,吆喝声、水桶碰撞声,混着木头燃烧的“噼啪”声,乱成一片。

韩元宸浑身一冷,手一松,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齐少瑾……他还在里面!”他朝着火场嘶声大喊,声音被火焰的“呼呼”声吞掉,碎得听不清。

周围的人听见他的声音,都转过头来。有人低声说:“那不是韩家二公子吗?听说跟太子交情最好……可惜啊,太子从前多煊赫,如今却要畏罪**。”

也有人皱着眉,小声质疑:“太子怎么会反?帝位本来就是他的,何必冒险?我还听说他自创了套‘玉衡剑法’,曦都没几个人能学会……真是天妒英才。”

另一人却冷笑着摇头:“证据确凿,世道讲的是实证,谁管你为人好不好?再说了,皇家的事,谁说得准?”

韩元宸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翻身下马,跌跌撞撞地就往火场冲。

“喂!别进去啊!火这么大,进去就是送死!”一个提着水桶的救火人赶紧拉住他,手上的水渍蹭到了他的锦袍上。

韩元宸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在地上,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疼得钻心,可他像没感觉似的,只是喃喃地说:“我要见玉衡……我要见他……”

就在这时,韩元清骑着马赶来了。他跳下马,一把将弟弟紧紧抱住,声音里全是惊惧和心疼:“端宇!不可!不能进去!”

韩元宸再也忍不住了,靠在兄长怀里,放声大哭:“齐少瑾!你说好等我入军前,要一起去玉乘楼吃酒的!还有几天而已……就剩几天了啊……”哭声里满是绝望和不甘,连风都好像慢了半拍。

他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地上的泥水里。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半月前——

城郊的小溪边,清风拂过水面,荡起一圈圈细细的涟漪。他和齐少瑾并肩站在岸边,衣袂被风吹得轻轻扬着,脚下的青草还带着露水的湿意。

“端宇,听说你过几日就要随父兄入军了?”齐少瑾转过头,声音轻轻的,眼里映着溪水的光。

韩元宸点点头,语气里带着点不舍:“是,到了年纪了。父兄在家休整了两个月,再过几天就出发。这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齐少瑾忽然笑了,眼里像落了月华,亮亮的:“曦都新开了家玉乘楼,听说酒是最好的,等你出发前,我请你吃酒,就当饯行。”

“玉乘楼?我前几日听人说过。好,我等你。”韩元宸也笑了。

齐少瑾又往前凑了凑,语气轻快:“等你从军营回来,我就请父皇给你封个大官,让你当我的得力助手,好不好?”

韩元宸脱口而出:“到那时你说不定都已经——”话没说完,就被齐少瑾伸手捂住了嘴。

齐少瑾神色一下子紧了,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嘘!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旁人听去,你我都要遭大祸。”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眼里却漾着温和的笑意,指尖还带着点淡淡的墨香——那是他练了一下午字的缘故。

韩元宸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轻轻吁了口气:“幸好你拦得快……”

回忆到这儿,他眼里的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下一片像死水似的平静。他猛地吸了口气,撑着地面,慢慢站了起来。

韩元清皱着眉,问:“端宇,你去哪?”

“回家。”两个字说得利落,却冷得像冰,仿佛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而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高喝:“圣上驾到——”

韩元清闻声,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拉着韩元宸跪下身。他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只见明黄色的御驾越来越近,皇上坐在轿子里,墨发间掺了几缕银丝,连衣角的龙纹刺绣,都透着股威严的冷。

皇上的目光扫过来,落在韩元清脸上,声音平稳,却听不出情绪:“初澄,你怎会在此?”

韩元清连忙叩首,声音恭敬:“回皇上,臣不敢隐瞒。臣弟不信太子谋反,执意要来太子府……不料刚到这儿,就遇上了大火。”

旁边的太监钟公公小步上前,弓着腰,声音发颤:“陛下……太子殿下他……似是**于府中,应是畏罪……”

皇上沉默了好久,久到韩元宸的膝盖都跪得发麻,才听见他淡淡说了一句:“知罪便好……玉衡,随他去吧。”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没有痛,没有惜,更没有悲和怒。

不知何时,雨细细地下了起来,落在火场上,“滋滋”地响,慢慢浇灭了残火,也浇灭了最后一点痕迹。

盛和十七年八月,承元帝嫡长子齐少瑾,因意图谋反,畏罪**于东宫,年仅十六。

几天后,韩府的晚膳桌上,烛火轻轻摇曳着。

“太子谋反的风波,总算过去了。”韩元清说着,夹了块炖得软烂的五花肉,放进韩元宸碗里,“别再多想了。明日你就要入军了,得放松心情。来,多吃些,补补身子。”

“多谢兄长……”韩元宸看着碗里的肉,声音轻轻的,“我会的。”他的伤还没好,说话时,胸口还会隐隐作疼。

母亲柳楠舟放下筷子,柔声嘱咐:“一转眼,端宇都这么大了,都要去军营了……娘舍不得你。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你到了军营,可要调整好心绪,别让自己受委屈,知道吗?”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哽咽,手里还攥着给韩元宸缝的护膝——那是她连夜赶出来的,针脚密得很。

“知道了,娘。我会想您的。”韩元宸勉强笑了笑,夹起那块肉,慢慢放进嘴里,却尝不出一点味道。

父亲韩霖风放下酒杯,摇了摇头,叹着气:“先太子确是一代天骄,我起初也不信他会谋反。可惜啊……铁证如山,我们也无可奈何。”

韩元宸低下头,没说话,只是用筷子轻轻拨着碗里的米饭。

席间静了下来,只有碗箸碰撞的轻响,还有烛火“噼啪”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放下碗筷,轻声说:“爹、娘、兄长,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要去哪儿?”柳楠舟担忧地问,伸手想拉他,却只碰到了他的袖口。

“一个约好的地方。去告别。”他站起身,抚平了锦袍上的褶皱,转身往门外走。

夜风微凉,吹在脸上,带着点草木的清香。韩元宸慢慢走着,走到一幢新楼前,停下了脚步。抬头一看,黑底金字的匾额上,写着“玉乘楼”三个大字,灯光从楼里透出来,映得匾额闪闪发亮。

楼里很热闹,笑声、说话声、酒杯碰撞的声音,从敞开的窗户里飘出来。权贵子弟、文人墨客来来往往,有的穿着华丽的锦袍,有的摇着折扇,个个都笑得开怀。

店小二穿着青色的短褂,快步迎上来,脸上堆着笑:“客官一位?里边请!”

韩元宸点了点头,声音轻轻的:“嗯。”

“好嘞!”店小二引着他往里走,又问:“客官是要大厅的位置,还是雅间?”

“有靠窗清净些的位置么?要双人的。”

店小二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问:“公子还要等人?”

“等不到了。”韩元宸看着窗外的月亮,声音轻得像风,眼里没什么波澜。

店小二心里有点疑惑,却没多问,还是把他带到了二楼靠窗的雅座——一张小小的方桌,两把椅子,窗外正好能看见月亮。

“客官要点什么?”店小二拿出菜单,递到他面前。

韩元宸没接,只是偏头看向窗外,说:“酒。要最好的。”

“好嘞!两瓶金玉满!”店小二朝后堂高声吆喝了一句,又问:“客官还要些下酒菜吗?我们这儿的酱牛肉、卤花生,都是招牌。”

“不必。”

酒很快就送上来了,两只白瓷酒杯,一瓶琥珀色的酒。韩元宸拿起酒壶,先给对面的空杯子斟满,酒液沿着杯壁滑下去,泛起小小的泡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窗外的月亮很圆,很亮,清辉洒下来,落在酒杯里,漾起碎银似的光。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很烈,烧得喉咙发疼,可他好像没感觉似的,一杯接一杯地饮着。酒入愁肠,没化成泪,只化成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月光映亮了他泛红的脸颊,也照见了杯中残酒晃动的影子。直到楼里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喧闹的声音渐渐消失,他才慢慢站起身,脚步有点晃,却走得很稳。

“该回家了。”他低声自语,朝着门外走去。夜风掀起他的袍角,像一只轻轻挥动的手,送别着这一场没赴成的约。

有些地方可能描写的不是特别好[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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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往事皆烧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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