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秽物已经不再仅仅满足于精神冲击,几颗头颅猛地向后一仰,布满环形口器的伪龙残躯下方,那朵盛放的肉百合上,数万只没有瞳孔的靛蓝邪眼,骤然亮起令人心悸的幽光。所有的邪眼同时转动,冰冷的视线如同亿万根无形的丝线,无视了凝滞的空间,无视了物理的距离,瞬间聚焦——目标,正是池畔湿土上蜷缩的于雪眠。
这视线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锁定”与“牵引”。它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身,要将于雪眠那正在反抗的灵魂印记,连同她作为祭品所连接的庞大生命力,以及那引动了淮胥贪念的坚韧心性,一同从躯壳中剥离出来,强行拖入他那腐朽污秽的本源。
“休想!” 一声沙哑而斩钉截铁的暴喝,炸如惊雷。
一道绯红的身影,带着决绝惨烈的气势,化作燃烧殆尽的流星,义无反顾地撞向那道聚焦于少女的视线洪流——是欧阳紧!
欧阳紧的银甲已被殷红染尽,艳丽如出嫁的新妆。她根本不顾身后卷土重来、似巨蟒般噬咬而至的靛蓝腕足,也完全无视了自身脏腑破裂、真气枯竭的绝境。她的眼中只有离苦倒毙在汉白玉阶上的身影,只有岸边那个蜷缩的、与离苦有着相似倔强的少女。凌霄枪在她手中爆发出生命最后的光华,不再是银龙,而是一道撕裂黑暗的赤红闪电。
嘶——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空间本身被强行撕裂的艰涩摩擦声。赤红的光华在邪眼视线的洪流中剧烈闪烁扭曲,枪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靛蓝的锈迹,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欧阳紧握枪的双臂皮肤寸寸崩裂,鲜血淋漓,但她咬碎了牙关,半步不退。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身作女将,以血为妆!
她的身体在恐怖的压力下剧烈颤抖,七窍之中渗出粘稠的血丝,似乎下一刻就要被彻底碾碎同化。即使是舍掉性命,她也要化作一道单薄却无比坚固的堤坝,拦在那牵引于雪眠灵魂的洪流之前。
这座即将崩塌的长安城,合该由它的臣民撑起。
凌霄枪的赤红光芒在亿万邪眼的视线中剧烈摇曳,每一次闪烁都带走了生命的一分余烬。枪身爬满靛蓝锈迹,贪婪地吮吸着银甲缝隙中渗出的滚烫鲜血。欧阳紧七窍渗出的血丝混着冷汗,在惨白的脸上勾勒出凄厉的纹路。她甚至无法转头再看一眼石阶上那抹沉寂的红,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气,都化作了抵住那无形洪流的最后一块顽石。
“欧阳将军!” 泠秋的剑阵在淮胥精神冲击的余波中早已崩解无形,五柄飞剑如同死去的游鱼,光芒尽失,斜插在狼藉的湿土中。他强行催动丹田最后一丝真气,离火剑挣扎着嗡鸣一声,剑尖腾起一簇微弱的火苗,试图斩向卷向欧阳紧后心的靛蓝腕足。然而剑势甫起,他便咳出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黑血,踉跄跪倒。那簇象征最后挣扎的火苗,尚未触及腕足,便被凝滞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气息无声掐灭。
淮胥几颗头颅上的方瞳同时转向泠秋,浑浊的眼底荡开一丝猫戏老鼠般的嘲弄。干瘪的嘴唇无声开合,一道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粘稠的精神冲击,犹如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骤然噬向泠秋混乱不堪的识海。那冲击不再编织幻象,而是直接化为冰冷的铁锥,直冲冲凿向他道心深处最根本的基石——五年前他拜自己为师时,立下“护持苍生”的道誓。
咔嚓。
一声只有泠秋自己能听见的脆响在灵魂深处回荡。道心基石上,一道细微却致命的裂痕蔓延开来。支撑他苦修多年的信念,在无边秽力与自身无力的双重碾压下,发出了濒临粉碎的哀鸣。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如同一具被抽去提线的木偶,瘫软在冰冷的池畔泥泞中。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只有那道裂痕带来的虚无与空洞,无比清晰。
战场另一端,李不坠的意识在暴走瘗官之力与淮胥精神冲击的双重撕扯下,已彻底化为一片混沌的血色风暴。他右臂的肌肉虬结贲张,死死攥着那柄仿若已与他血肉长在一起的大刀。刀身上的暗红经络搏动得更加狂乱,不断汲取着他濒临崩溃的生命力,散发出毁灭性的高温,将他手掌的皮肉灼烧得滋滋作响,焦糊味混合着血腥弥漫开来。
炙烤皮肉的气味引起了中有君的注意,所化非人的他产生了强烈的食欲,像抱脸虫那样一个飞扑抱住伪龙的颅壳。他试图用自己这具容纳了三元之力的、濒临崩溃的容器,强行去吞吃淮胥与万生姥之间那条最本质的脐带——
却吐了出来。
“呕——老东西…你馊了!”
尽管如此,此举还是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淮胥几颗头颅同时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嚎,那声音好似亿万冤魂在油锅中煎熬。伪龙残躯上盛放的肉百合剧烈痉挛,数万只邪眼中的靛蓝光芒疯狂闪烁。团团簇簇的头颅像是被无形的巨钳夹住,拼命地、痛苦地扭动挣扎,试图缩回那相对安全的伪龙头颅内部。
“逆徒!你疯了!”其中一颗头颅嘶声尖叫,黑洞洞的口腔里,蠕动的靛蓝阴影喷涌而出,试图抵御中有君的吸扯。“强行容纳三元,还想染指大尊本源?你这破罐子只会把自己…和我们……一起拖进永劫!停下!快停下!”
陈今浣对他的嘶吼充耳不闻。或者说,他无法去听。他的所有感知,早已献给了不知,成为换取力量的祭品。三元之力在濒临崩溃的躯壳内激荡、碰撞、强行融合。这不是水到渠成的汇流,而是三股狂暴江河被硬生生塞入同一道狭窄河床。
少年的身体变成一幅渎神而混乱的景象。他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痉挛都带出大股粘稠的,颜色混杂的污血,溅落在身下的湿土上,发出强酸腐蚀般的声响。无数触须在失控的力量流中剧烈抽搐崩解,又勉强重组,使得其形态在模糊的人形与蠕动的团块之间反复切换。每一次切换,都伴随着明显的空间撕裂感。
“疯子!疯子!”淮胥的数颗头颅在剧痛与惊怒中厉啸,声音尖锐得能刺破耳膜。伪龙头颅的裂口处,靛蓝菌丝疯狂蠕动,试图修复被中有君啃噬造成的伤口,同时更猛烈地收缩,要将那几颗探出的头颅拉回相对安全的内部。“强融三元,自取灭亡!你这破烂罐子碎了不要紧,休想拖着为师陪葬!滚开!”
回应他的是中有君更加疯狂的撕扯与吸吮。那非人的存在已经彻底摒弃了理智,只剩下吞噬与污染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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