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音乐仍然很热烈地响着，喧闹得有些不好讲话。
程少商转身丢个垃圾的功夫，孟秋吃完了最后一个满满裹着肉的大饼。
“好像肉夹馍哦，”孟秋站起身双臂展开伸了伸，看着走近的程少商说。
“是呢，中东肉夹馍。”程少商走到他身边。
孟秋感觉胃里胀胀的有些饱，看到旁边的市区公园，问程少商想不想过去走走。
澳兰新本来就不是太阳能够直射的地方，到了下午快三点，城市里的阳光更加温暖柔和，公园的大草坪被照成一大片金黄色，像一块什么圣地一样。
程少商当然说“好”。
“今天吃的中东菜都好像是大西北一样，大肉大饼，真满足。”孟秋意犹未尽，一边走一边把手上举又伸了个懒腰。
“喜欢就好。”程少商突然转过头看向孟秋的侧脸，“你是哪里人？”
“苏城。”孟秋在程少商转向他的瞬间把手放下腰板挺得直直的。
“那离宁京好近，从学校回家是不是很方便？”程少商惊讶。
“对呀，所以从夏浦去高铁站也很方便，以前周末我都可以经常回家的，从出宿舍到进家门两个小时。”只不过现在他已经几乎没有主动回去过了，孟秋暗暗地想。
“你呢？你是哪里人？”孟秋也转过头去看程少商，才发现自己一直被盯着。
“总看我干什么，看路呀！”孟秋想去推程少商的脸颊，最后手顿了顿还是落到了他的肩膀上轻轻点了点。
“我有在看。”程少商往前方看了两秒，又马上转回去看着孟秋说，“没有偏航，我们在路上。”
孟秋有些想笑，抿抿嘴低下头。
“我就是宁京的。”程少商说。
“这么巧！”孟秋惊讶抬头。
“对呀，这么巧！”程少商学着他扬起眉毛很惊讶地说。
“你又！学我说话啊。”孟秋佯装生气。
“对不起，没忍住。”你太可爱了，程少商在心里补上一句。
穿过公园，孟秋惊奇的发现他们又回到了刚刚走过的海边，此时停靠在码头的游艇似乎又换了一批。
“你怎么不提醒我呀。”孟秋戳戳程少商的衣袖。
“提醒什么，这条路线选得很好啊，走起来很舒服。”程少商说。
孟秋又高兴起来：“也是。”
码头上停靠过来几艘快艇，下来的人路过他们身边是都兴高采烈地。
孟秋听到他们热热闹闹地在说什么运气真好看到了鲸鱼。
“金鱼，还是鲸鱼？”孟秋用他的苏城小调尽力咬准了前鼻音和后鼻音的区别。
“鲸鱼。”程少商也把后鼻音发得很标准，“下半年是南极洲的鲸鱼迁徙的时候，很多人会去附近的海岸出海观鲸，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一大家子的鲸，挺壮观的。”
孟秋越听越羡慕，眼巴巴地看着不远处陆续下船的人。
程少商看出他渴望的情绪：“现在快到十二月，应该已经是迁徙的尾声了，不过要是想的话，等你有空的时候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就是要起得早一点。”
“那要是运气不好没看到呢？”
“那就再去一次，每年都有很多很多机会。”
程少商的情绪价值给得相当到位，孟秋的负面心情又被他消灭。
“啊呀！”孟秋突然转了半个圈往道路另一头的广场张望，“忘吃冰淇淋了！”
“土耳其冰淇淋从小到大都吃多少次了？还没被戏弄够？”程少商扶住孟秋的肩膀把他转了回去，“看那。”
孟秋顺着程少商手指的方向看到不远处海边的一个商铺。
“Gelato，意大利冰淇淋，绝对好吃，试试？”
程少商进店直接给出卡刷了大份三球的钱，让孟秋凑在冰柜的玻璃窗前慢慢选口味。
孟秋看了半天，很纠结地选定了一个栗子味和一个椰子味。
“还有一个要不要试试开心果？最受欢迎的。”程少商在身后提醒他。
“好啊，听你的。”
孟秋端着一个被三个冰淇淋球塞得满满当当的小碗出来，用勺子挖着各尝了一口三种口味。
“哇！栗子味好浓郁，还有巧克力。”
“哇！椰子味也太入味了，好香啊。”
“哇！开心果好清新，我下次还要吃这个。”
孟秋吃了几口眯起眼睛，抿着嘴唇叭叭两下。
“给你，你也吃。”孟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摸来一个新的勺子塞到程少商手里。
“我…”
“我吃不完的，好冰。”孟秋又吃了一口。
程少商话头猛地转了个弯：“好啊。”顺手接过勺子，默默把原本的后半句“不爱吃甜的”随着嘴里的开心果味一起吞下去。
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继续走，站在十分和煦的太阳下一人一口把最后一点点碗壁上的冰淇淋都刮干净。
“好好吃啊。”孟秋最后嘬了一下勺子，连着碗一起丢进垃圾桶，“意大利的美食真牛。”
“那晚上想吃意大利菜吗？”
“今晚吗？”孟秋想了想，有点馋，但是也有点饱。
“我就是问问。不要紧的，你要是有安排了就先去忙，怎样都可以。”程少商看他在犹豫，善解人意地补充了一句。
“不是，”孟秋连忙说。“只是下午吃的还没消化，现在好饱…明晚呢？明晚好不好？”
“当然可以。”程少商笑了笑。“那就说好了。明晚去fine dining。我今晚定个位子。希望小孟同学不要放我鸽子。”
“当然不会。”孟秋整个眉眼抬起来非常郑重其事地说。连额头纹都被挤出好几条，就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
吃意大利餐当然要去意大利人群居的区域。
那是有一点点远的地方了，不过家楼下的电车可以直达，他们晚上并没开车出去。
程少商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出门必看天气预报的习惯。晚上温度不是特别低，但是有大风。
但他们没有预料到风是如此出奇地大。没有高楼遮挡的整条笔直的路就是一条贯通的风口，等电车的时候孟秋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了最高，脖子挡得严严实实，帽子也戴了起来，帽绳稍稍抽紧，只剩下一双眼睛暴露在空气中。
程少商没戴帽子，在风中被吹出一头凌乱的黑发——海风吹惯了，这点风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是他看到孟秋整个人缩着肩膀团在外套里，但是露出的一双眼睛仍然带着很期待兴奋的笑意时，突然有点后悔没有开车出来——虽然这样就不能小酌一杯，但至少能把人从头护送到尾。
“我感觉...”孟秋突然说了一句什么，风太大，被淹没掉。
“什么？我没听清。”程少商大声问他，靠近了些。
“我感觉像是有人在推我的背！”孟秋这次大喊出来，背着风双臂张开微微向后倒了一点点，在快要踉跄之前又站直回来。
“你看！风可以支撑住我！”孟秋在程少商走得更近的时候喊着又往后倒了一次。
这次他把手往前伸，程少商把他拉了回来。
孟秋笑着被风推到程少商身前很近的地方，这时电车开过来，车灯从衣帽缝隙照亮孟秋的脸。
程少商突然又不太后悔选择了电车。
“请进，Dr. Meng。”程少商走在前面给孟秋拉开餐厅的门。
两人一前一后从黑色的夜晚进入昏暗的室内，餐厅侍者引着走到一处比较隐秘的小圆桌，拿走“已预订”的牌子，橙黄的灯光从上方直直照落，散射铺满整张白色的桌布，余光正正好照清相对坐着的两个人。
“你来点哦。”孟秋翻了翻菜单，发现满满都是意大利语，夹杂一点英文单词，索性把菜单一合往前一推，端起水杯手肘往桌子上一架，把任务交给了程少商。
“放心吧，今天小程为您服务。”程少商从菜单里抬起头，对着孟秋笑了一下。
明明灯光并不刺眼，孟秋却感觉四面八方的灯光好像全都聚集到程少商身上，把他照亮了一瞬...程少商好像在开屏一样，孟秋心想。
先送上桌的是餐前的佛卡夏面包，边缘金黄松脆，撒着迷迭香和海盐，旁边配着橄榄油和香醋，十分诱人。
孟秋其实有些饿了，但又想再饿一饿把胃里的空间留给正餐，于是托着下巴看程少商翻菜单。
点菜时程少商说的是英语，发音位置靠近口腔后部，使得声音要比平常更加低沉，带着一点点土澳口音，但跟程少商整个人的周身气质综合起来竟仍然有种商务人士的高级。
“孟秋，孟秋？”程少商的声音换回中文又明亮起来，“主菜想吃哪种肉？”
“啊...”孟秋呆呆地，在幽暗中还没回过神。
“牛肉、小牛肉、龙虾、羊羔肉，”程少商的声音听起来特别适合哄睡，“选一个你喜欢的。”
孟秋又有些走神：“羊肉…或者牛肉，都可以。”
“那就都要，刚好一人一个，我们可以share，都尝尝。”
前菜是圆滚滚的胖子奶酪，程少商示意孟秋自己用刀切开。
外层的马苏里拉奶酪被划开后流出奶油般的内芯，流到旁边的罗勒叶和小番茄上，和初榨橄榄油、香醋融在一起。
孟秋很严格地吃掉刚好一半，放下刀叉，抬起头，下一秒眼前被程少商换上撒着芝士碎和芝麻菜的生牛肉薄片。
程少商拿起红酒瓶问孟秋喝不喝酒，孟秋点点头，十分期待地望着自己的高脚杯里被倒入一个杯底的深红色液体，然而在一饮而尽之前就已经要醉在这样的氛围里。
第一道主菜是意式饺子。孟秋咬了一口发现里面是松露菌和乳清干酪，外层覆盖着黄油鼠尾草酱汁和一点点黑胡椒。
“我以为意大利餐的主食肯定有披萨呢。”孟秋小声说。
程少商也压低声音：“我想你应该吃过很多披萨，所以点了其他的。”
孟秋点点头：“那你很了解我哦。”
第二道主菜是重头戏大硬菜：程少商的medium rare菲力牛排和孟秋的嫩煎小羊排，配上松露土豆泥和烤芦笋。
盘子左右一直分别放着三副刀叉，形状、大小都略有不同，每撤去一道菜侍者就会一同换走相应的刀叉。
但这次拿走的又孟秋没用过的。
孟秋看着自己面前的三副刀叉，有些无措，“这个叉子这么多，怎么知道该用哪个啊？”肉眼可见地又低落一分。
“哪个顺手用哪个。”程少商眨了眨眼，“毕竟餐具是为你服务的不是吗？”
“你说得对，”孟秋拿起最大的带锯齿状的餐刀，“那我要用这个切羊肉。”
“完美。”程少商笑道。
最后的带着残余油脂的托盘被收走，面前的盘子也被重新换成干净的，程少商又给两人倒了一点酒。
“你猜甜品点了什么？有奖竞猜。”
孟秋两眼放光，小臂相叠搭在桌子上微微前倾：“提拉米苏提拉米苏！对了吗？奖品是什么？”
“奖励你吃一整个提拉米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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