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澳兰新在清晨只有十度左右，程少商还是日常给整个屋子开着地暖和恒温23度的空调。
孟秋在周末终于可以睡一个小懒觉，十点多才从床上爬起来，长袖长裤袖子吊着，打开房门晕晕乎乎往洗手间走，余光突然瞄到厨房岛台方向的人影。
孟秋下意识望过去，和赤着上身露出宽肩窄腰的人对上视线，一声“早上好”瞬间堵在嗓子眼里。
“唰”地一下，次卧的房门又被人转身关上，门板后是屏着息回神，手紧紧地抓住门把手的孟秋，视网膜上好像还暂留着刚刚看见的身影。
孟秋愣愣盯着自己棉拖鞋上的白色绒毛，试图放空下来。
不要害羞，不要反常，孟秋跟自己说，没事的。随后深吸了几口气，整整领口面色平静开门走了出去。
清洁洗漱完走出去，程少商已经套上了一件白色T恤，面对着阳台在剥一根香蕉。只是客厅的光线实在很好，健硕的上身仍然影影绰绰从透光的衣服里映出来。
孟秋看了一眼就立马别过头，拉开背对着客厅一方的椅子，在餐桌旁坐下，桌上是程少商给他涂好花生酱夹好荷包蛋的吐司，孟秋拿起来，心跳还是不太稳。
过了一会儿孟秋听到程少商踏着拖鞋从身后走过来。
程少商路过餐桌。
程少商把香蕉皮丢进垃圾桶。
程少商洗了手倒了一杯水。
程少商拉开了冰箱。
“要喝牛奶吗？”程少商被冰箱门挡着，声音从那后面传过来。
“啊？”孟秋下意识应了一声。
“嗯？”程少商探出头来，看到孟秋发愣的表情，换了一种更加柔和的语气又问了一遍，“牛奶，要吗？”
“要的，谢谢。”
孟秋这才注意到程少商的头发湿漉漉的，水滴从发尾滴落，被吸到搭在肩膀上的毛巾里。
程少商倒了牛奶，却没有直接放到桌面上，而是直着手递到孟秋眼前。
孟秋只好接过来，匆匆忙忙喝了一口，把透着凉意的杯子放到桌上，手心里留下杯壁上的水珠，和一点点的手汗融到一起，然后又低下头，注意力回到手上的吐司。
好一会儿厨房那边没了动静，孟秋抬头看到程少商背靠着岛台，一手撑在身旁，一手拿着杯子边喝水边看他。
孟秋又低下头看回盘子。
“紧张什么？”程少商笑着问，“又不抢你的吃。”
“…没有呀。”孟秋低着头说。
“是吗。”程少商笑意更浓。
孟秋感觉程少商的视线好像要把他的头顶凿穿一个洞，他只好稍稍抬起一点视线，从上目线瞪着程少商，看起来带着点无辜的怨念。
“你刚刚…大早上的，为什么不穿衣服啊？吓了我一跳。”
“早上健完身洗了个澡，房子里有点热就没来急着穿。而且，光膀子很正常，我穿了裤子的。”程少商更正他。
“孟秋。”过了一会儿程少商走过去，撑着桌对面的餐椅靠背。
“嗯？”
“怎么那么害羞？”
孟秋对上程少商似笑非笑的眼神，“真的没有…”
孟秋好不容易稳住情绪吃完了早餐，却发现程少商还无所事事地在客厅餐厅厨房来回转悠，擦一下头发又喝一口水。
“你为什么不上班呀？”孟秋问他。
“你为什么不上学呀？”程少商学着他的语气。
“哦。”孟秋想起来今天周末，“不要学我说、话、啊。”他警告程少商。
程少商收到软乎乎的警告：“好吧，是我的错。”
“今天天气不错，想去哪里走走吗？”程少商问。
孟秋想了想，绞尽脑汁却发现自己对澳兰新的了解少得可怜：除了家里和学校，就只有ProveU所在的那条小商业街，和住过两个月但没怎么出过门的岩谷。
最后他十分委屈：“可是我不知道有哪里可以去，我好像还没出去玩过。”
“凯瑟港那边这几天在弄中东美食节，到晚上的灯光也很好看，想去那边逛逛吗？”程少商给他送上选项，又补充道，“就是之前从岛上回来的那个港口。”
“美食节吗？”孟秋好像只听到这三个字，“那好的呀，我们出发吧。”
程少商有些无奈：“快中午了，要不要先在家吃个午饭…”
“可是不是美食节吗？”孟秋歪歪脑袋，“为什么要吃饱了去？”
“还好刚刚没吃多少。”孟秋拍拍胸脯。
“唉，这让我很怀疑自己的厨艺。”程少商装模作样叹了口气。
“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孟秋摇摇头，并拢竖起三根手指。
“那去换衣服，”程少商拍拍孟秋还穿着睡衣的背部，“准备出发。”
孟秋穿了件白色开衫毛衣和淡蓝色直筒牛仔裤从房间出来，程少商又已经换好衣服在客厅等他。
“你好快啊，你是换衣服超人吗。”孟秋问。
程少商有些好笑地看他：“那你是什么？换衣服乌龟？”
“加件外套吧。”程少商又看了看孟秋的毛衣，觉得看着就很漏风，“晚上海边风很大。”
“可是你穿得看起来也很冷。”孟秋盯着程少商的卫衣，并不服气。
“那我也去加件外套。”
孟秋在卡其色风衣和黑色的冲锋衣之间纠结了一小会儿，最后扯下冲锋衣。
出来后发现程少商果然也很守信地拿了一件黑色的防风夹克。
程少商的凌志Ls500再一次载上了孟秋。
到凯瑟港附近停好车时刚过中午12点。
程少商熄了火，隔着玻璃看着先一步下车的孟秋抬头望望天空，又看看地面，身体前后晃动了两下，原地蹦跶地跳跳。
“这么开心？”程少商下车锁好车门。
“嗯啊！”孟秋回头往他的方向用力点点头，又转过去往海边看。
程少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海面在大中午的太阳下粼粼闪着光，停在港口的游艇在周末都活跃起来，进进出出的很多，码头上的也要比平常热闹些。
“过去看看吗？”程少商问他。
孟秋应了声“好”，走近时看到远一点的海面上停着的一艘游艇，从甲板上跃下的身影“扑通”溅起小片水花。
“哇哦…”孟秋发出一声惊叹，“好酷！”
程少商若有所思地看着孟秋呜地鼓起的脸颊，想了想说了句：
“林山川之前也买了一艘。”
“你要是喜欢…”程少商突然顿住，他本想说孟秋要是喜欢就也给他买一艘，但这么想就已经让他升起一种没名没分的怪异感。
于是他在开口前换了一种说法：“你要是感兴趣，下次出海的时候带你一起去。”
“真的吗？”孟秋转过头来，眨了两下眼，睫毛扑闪扑闪的，“我听说养游艇还挺贵的，林山川这么有钱？好厉害！”
程少商被噎住一瞬，暗暗有点不服气：“我也挺有钱的。”
“我知道呀。”孟秋无辜地眨眨眼。
“咳，”程少商有些不自在，“这游艇是林山川买来哄他对象的，唐鱼，他特别喜欢海。”
“那他们感情好好。”
“他们高中的时候磨了挺久，林山川天天跑到唐鱼的宿舍去堵他。”
宿舍？孟秋抓住了关键词：“唐鱼…也是男孩子吗？”
“嗯对啊。”程少商回答得十分自然。
“那…”孟秋变得小心翼翼，右手又不自觉地握紧拳，“你觉得他们怎么样呢？”
“挺好啊，”程少商几乎是不假思索，“有情人终成眷属，很难得。”
孟秋放下心来，走着走着默不作声往程少商身边靠多了一点，心想，程少商人好好哦。
旁边的广场上突然响起音乐，一下多了很多穿舞裙的人，跳着转着圈围起来。
“波斯舞啊，去看一下。”程少商说着就往那边走，吓得孟秋不管不顾拼命拉着他的胳膊要他停下。
“我不会跳！”
程少商转了一下手臂顺势抓住孟秋的手腕，停下来：“不跳，我们就感受一下氛围，然后穿过去吃东西。”说着用另一只手指指广场对面搭起许多小摊子的集市。
“哦…”孟秋盯着程少商的后脑勺，怔怔地被拉着穿越过热烈的唱唱跳跳的人群。
“想吃什么？”一到集市程少商就自觉松开了孟秋的手腕。
孟秋指了指第一个摊子：“这个吧。”
程少商看了一眼就笑了：“一来就吃冰淇淋啊。”
“哦不，”孟秋这才看到如此显眼的冰柜橱窗，又立马转向旁边滋啦烤着的摊位，耳尖悄悄红了，“这个这个，吃烤串吧，好香啊。”
孟秋闻到的香味来源于烤茄子，摊主笑呵呵地用盘子托给他一个小臂一般长被竖着切成两半摊开的茄子。
孟秋接过去，程少商在旁边很顺手地递出卡要刷，结果被告知整个集市只收现金不刷卡。
一个从不带现金出门的人愣在原地。
孟秋把托盘塞给他，掏出自己的钱包：“我来我来，不要你给钱。”
“那今天就拜托小孟同学了。”程少商笑着接受得很坦然。
一大个茄子，两人站着被孟秋挖一半程少商挖一半吃完了，剩下一个茄子皮连着纸盘子一起丢进垃圾桶。
“还挺好吃的。”孟秋说。
一回头，对面的摊主捧着一盘被切成一段一段的大茄子满怀热情看着他。
又是茄子？孟秋侧过头用眼神问程少商。
“谁付钱谁话事，”程少商说，“这里面夹的应该是肉，你想吃就吃。”
“可是我吃不完…”孟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吃不完给我。”程少商承接了孟秋的困境。
孟秋开开心心给了钱，让程少商拿着盘子，自己夹起一截，闷头一口口咬完，唇周蹭了一些油，于是他又从口袋掏出一张纸巾，沿着纹路整整齐齐撕成两半，一半递给程少商，另一半用来擦嘴。
程少商三两口把剩下的茄子裹肉吃完，用孟秋给的纸巾把手上嘴上的油拭去，最后两个人又变回干干净净的样子。
孟秋上下摸了摸肚子：“好扎实的茄子啊，烤得真香。”
说完又环顾了一下四周：
“不要吃茄子也不要肉了。”
程少商默默看着他端着下一个盘子，找了一个临时的街边桌子坐下。
“这是刚刚那个老板送的，是不是土豆泥配烤肉啊，你吃肉，我吃土豆。”
程少商按捺不住笑意：“你先尝一口试试？”
孟秋挖了好大一勺他眼中的土豆泥送进口里，被烫到张着口吸气，很慌乱地吞下去以后又惊喜又吃惊：“这居然是茄子肉沫啊！”
程少商也尝了一口：“不是不吃茄子和肉了吗？”
孟秋蘸了蘸上面点缀的酸奶配着烤肉吃下去，仰仰脑袋理所当然：
“那也没办法呀，说了不要，但是又吃到，这是缘分；还是很神奇很好吃的味道，那当然接受这样的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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