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吹起了客栈的垂帘,晶莹细小的雪花顺势飘入客栈。庞琳秋砌一壶热茶,垂眸深思。
“哒哒──”垂帘外传来一阵踏着绵雪的脚步声。
来客了。
垂帘被一只指骨泛着红,撩开了遮蔽霜雪飘入的垂帘,渐渐的那位可露面了。
是彭旋安。
他心情愉悦,一眼就锁定了喝热茶的庞琳秋,他轻声走近坐在她面前。
他见她发呆,“夫人,在想什么呢?”
“……”她缓过神抬眸瞅了他一眼不答。
他见她一副不太想理会自己的模样,有点心寒又问:“天那么冷,你裘衣呢?”
“明知故问,你不是都在一旁看着吗?”她无语。
彭旋安敛笑,他确实都看见了她的善举,他想着早早下朝,来看看她都在忙碌什么。但好巧不巧,在来的路上瞧见她抱着一个孩子,焦急担忧的小跑离开了。
他左右看了看,想寻一下那孩童的身影,又好奇她是何时发现自己的,“夫人,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我眼不瞎,余光一瞥便看见了你。”她有些烦闷,“你怎么这么快下朝?”以为他这是担忧怕自己又晚回去,“我不是说过会在夜深前回去吗?”
“今日陛下龙体欠安,便早早退朝了。”他也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将热茶捻在指间他轻笑:“夫人今日心情可好?”话中有话。
庞琳秋知道,这跟每日签到没区别,“烦!”
“夫人,跟你说个好事。”
“嗯。”
彭旋安见她反应冷淡,无奈一叹“夫人,你大哥二哥今日出狱了。”他想知道她会不会因为这事开心。
“哦。”依旧冷淡。
彭旋安不甘心,一副等待被夸的神情:“我今日在朝中为他们说了好多话,陛下才愿绕他们一命。”
“嗯。”
“夫人难倒不感激一下我吗?”
“不想。”
彭旋安一愣,有些气道“夫人!我可是救了他们一命啊!”
“你不说,他们也不会死。”她依旧记得自己与帝皇的话,保她家人不死,但还是有些气愤。她早早听闻,大哥被废了一只手,二哥被废了一只腿,父亲年迈只是挨了五十大板,但这足够要了他的老命啊!她只能在一旁看不能上前阻止。
彭旋安一愣,完全不知道里面的消息,他只知道她的大哥和二哥都处于判罪中,并没有明确是死刑。但他知道贩盐一事巨大,功劳再大,落了这个罪名不死也掉成皮。
不一会,庞琳秋吩咐的饭菜上桌了,彭旋安打量着饭菜,将刚才的事抛到脑后,好奇的问:“那孩子呢?”
五道菜,三荤一素一汤,光瞧表面便食欲大增,香味四溢。
庞琳秋扭头问陆驰“陆驰,你去看下你娘那边处理好了吗?”
“好。”陆驰接收指令,正要迈开脚步。
就听见了陆姨慈爱的笑声,“丫头慢点。”
那孩童上上下下都被清洗了个遍,灰扑扑的小脸瞬间干净,脸颊还依旧泛着冻红。她嗅到了饭菜的香味,整个人早已饥肠辘辘,陆姨牵着孩童,孩童急忙的想填饱独自,拉着陆姨一块跑。奈何她身子瘦弱,拖不了陆姨这么大个人,身上的力气也快被掏空了。
庞琳秋见人来了,温柔的目光落到那孩童身上,她只有陆姨大腿差不多高。还那么瘦,她不由的心疼这个女孩,她抱起她时,觉得这孩子真的太瘦了,感觉抱的是她的骨架。
女孩瞧见桌上还有两个人,瞬间害怕的躲到陆姨身后,眸子满是畏惧。
庞琳秋温笑,伸手招呼女孩,“小妹妹,过来。”
陆姨推了推她,将她推到庞琳秋面前,她俯身心疼的看着孩子。双手抓住她的小手,很是温柔“你叫什么名字?”
她很明确的感受到,这女孩的手还是很冰凉,她浑身在微微发颤,不知是害怕还是冷。庞琳秋抬手轻抚,双手抱起瘦骨嶙嶙的她,将她放在腿上。
“是不是饿了?”庞琳秋拿了一个馒头过来,拿起筷子夹了几道荤菜到空碗,将馒头放在女孩手里:“放心吃吧。”
女孩接过馒头,香味一直在勾引她,她好饿!饿的能将所有东西吃掉,但她还是有些后怕。她能感受到庞琳秋身上的善意,她对自己真的很好很好,居然不嫌弃她,将她抱回来还给饭吃,她的心暖暖的。
她看了眼对面坐着的彭旋安,她怕,她好害怕如果吃了,这位哥哥会不会跟她爹一样打她?她的泪水打湿了眼眶,想着死也不做个饿死鬼,张开口便开始撕咬馒头,狼吞虎咽了起来。
庞琳秋见她如此着急,摸了摸她的头,“不急,慢慢来。”
彭旋安面露和蔼,拿起一双筷子,夹起一道菜到女孩的碗里。他觉得这画面好温馨,他好喜欢,就好像是一家三口一样,他见她流露开心,他的心不由的也被牵扯上了。
陆姨见此画面不由笑出声,“少爷与夫人,何时打算要个孩子?瞧瞧这画面……”话未说完,庞琳秋脸色一冷,侧眸瞪了眼她。
示意她闭嘴,陆姨也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识趣的将所有人一起叫开,客栈内只有他们三人。
庞琳秋终于感到清静了,看着怀里的孩子,母爱不知何时泛滥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她小声胆怯道:“阿…娣……”
庞琳秋不知道是哪个di,又细问“是哪个字?”
“旁边有个…女…的弟弟…”她放下对庞琳秋戒备,但还是害怕。
庞琳秋皱眉轻叹,从名字中听出了个大概,大致了解了女孩在家中的地位。她的食指轻轻的摩挲了下女孩的脸颊,又问“你的父母呢?”
阿娣听到父母二字,很是难过,连馒头都吃不下了,落下了两行泪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她,“爹…娘……不要阿娣了,他们说,如果不这样的话……弟弟就活不过…这个冬天了……”她边说边抬手抹泪。
彭旋安听的内心愤愤不平,紧锁剑眉,十分愤怒。
庞琳秋轻声安抚,手抚摸着她的脑瓜“阿娣不哭,你可愿跟着我?”
阿娣泪眼汪汪,急忙道:“阿娣什么都会做,姐姐只要给阿娣一口饭,阿娣什么都会做。”
“好。”庞琳秋点了点头,将她抱起放在一旁的凳子,示意她继续吃。
彭旋安怜悯孩子的遭遇,可自己也不能做出格的事,他抬眸窥视了一眼庞琳秋,她好像很喜欢这个孩子。
他想起了陆姨的话,嘴唇勾起淡抹的笑意,问“夫人,可喜欢孩子?”
庞琳秋抬眸看他,眸中没有一点喜欢,“还行。”她能大致了解他的意思。
他挑眉试探:“夫人,可想…要一个。”
“……”她不理,继续看阿娣。
彭旋安瞬间觉得尴尬,她的意思很明显了,闭门羹想都别想了。他看了眼阿娣,心里不是滋味,他想如若他也有了阿娣这么大的孩子,决不会让其受苦。
“阿娣今年多大了?他询问。
“七岁!”
彭旋安看着孩童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抬手掩笑,夹起一块肉放在她碗里“阿娣真乖!”
他不知道为何,她的父母对她的恶意这么大?
“夫人,今日打算是回府?还是在此歇息?”
庞琳秋想了想,自己的公务还没处理完,“外面风霜大,在此歇息吧,你若想回府便自己回。”
“悉听夫人之言,便在此歇息吧。”
庞琳秋满意的点了点头,扭头便朝后厨方向喊道:“陆驰!开两间房。”
“?”
陆驰回道“好嘞!”
“一间少爷,一间我的。”
意思很明确,分房睡。
彭旋安欲要开口说什么,庞琳秋先道,“不愿就自个回府睡。”
彭旋安只好接受。
冬的尽头是春的到来,天气刚回暖,尚书府便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他们自称是阿娣的父母,听闻“走丢”的女儿在府上,哭诉着说想要回人。
彭旋安在上朝,庞琳秋独自一人面对两个人,他们衣装破旧,很是可怜。他们跪叩在地,阿娣的母亲哭诉道“求夫人,将阿娣还给我们!”
阿娣的父亲抱拳恳求:“夫人!阿娣是我的女儿,骨肉相连的血脉啊!”
庞琳秋听着二人的言辞,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她坐在暖炕上,炕上有个小桌她倚靠着小桌扶额叹息。
“你们身为她的父母,为何将她丢弃在寒冬?”她越是越气愤,“你们难倒不知道那么小的孩子会被冻死的吗?!”她气的拍桌。
阿娣母亲抬手抹眼角,“夫人!我们不是有意的,本想着上镇买买年货,哪曾想阿娣走丢了。”
“是啊!夫人,我们寻了她好久,迟迟得不到消息,以为……以为…”他深深一叹。
夫唱妇随,惹得庞琳秋头疼,脑大。
“我听阿娣说,是你们不要她了!她在我这比在你们那好太多了,你们到初春了才打探到消息?!阿娣夜夜在我这哭喊着爹娘不要丢下她!你们四个月都未曾露面!”
这四个月他们相处融洽,她渐渐的对阿娣产生了感情。
阿娣父母面露难色,父亲拍着胸脯悲苦:“夫人!若不是能力有限!我又怎舍下她?她要是个男娃,我就算拼老命……”
“啪──”庞琳秋面色阴沉,猛的拍桌愤怒。
她怒火中烧:“就因为她是个女娃?你们就狠心丢弃?男娃是你们的骨肉,女娃难倒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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