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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愈下愈大，林落双臂随意搭在泳池边沿，目光移向远处那片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
温热升腾的热气氤氲弥漫在四周，满天飞雪飘然洒落，点入池中化作涟漪，最终映入在那双泛起水雾的眸底。
远处万家灯火都不及眼前此刻的宁静来得让人舒适，林落闭眼又潜入水底，五官感受着窒息带来的那一丝快感，抵达肺部的极限后他才再一次探出头。
风吹过，带来了一阵淡淡的薄荷香，林落被冻的打了个寒颤。
冰冷的雪花齐刷刷落在那湿漉漉的发顶，他侧过头向风吹来的方向看去，隔壁的露天泳池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夜幕浓重，燃烧的香烟在空中亮起零星碎火，灰白的烟灰弯曲欲坠，那一道深色的轮廓淹没在白茫之间，让人看不清样貌。
林落不习惯沐浴时与人共处，尽管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远对方未必能看清，但他还是站起身收拾了下回到屋内。
屋里空调开得很足，林落脱去肩上披的毛毯走进浴室，身前硕大的镜面将他整个人都映照在其中。
清冷的灯光从上而下缓缓流淌打落在身，将林落整个人照的透白，衬得他脸色更显病态。
乌黑顺滑的秀发湿腻地垂贴在额间两侧，一双湿漉地眼底下是盖不住的疲倦，撑在台面的手腕处有一道道鲜明刺目的红痕，像是流淌在沙漠蛮荒的细支河流，毫无规律地四处蔓延伸展。
林落打开花洒将身上的这股冷腻感冲洗掉，擦干身体吹完头发，套上一件高领白羊毛衫搭着一条深灰色居家休闲裤走进主卧。
脚刚踏进玄关，“碰”一道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主卧的落地窗被轰震地抖了抖，林落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他捂住惊吓过度的心脏趴在原地缓了会，才抬头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视线穿过落地窗探向远处的那片街区，滚滚浓烟伴随着炽烈大火冲向天际，融掉了那片白茫大雪。
酒店警报系统随之响起，林落愣了下，还没搞清楚现状，火光的源头又响起一阵爆炸声，升腾的蘑菇云将夜色冲散，照明。
厚重的黑色烟雾被冲得朝四周扑去，像高高卷起的海浪迅速又猛烈。
看着眼前景象，林落脑海只剩一个念头，要死。
他反应过来立刻朝爆炸相反的方位跪趴，双手捂住耳朵嘴巴紧闭，内心祈祷着酒店的玻璃给力些。
热浪裹挟着尘土席卷而来，几秒后余震冲击到这块区域，震感明显要比上次来的更加强烈，林落感受着整座大楼都在摇晃。
待余震平稳后他才从地面再次站起身，天又黑了，无数的火光像坠落的星河从远处高空飞扬滑落，覆盖了更远处那片灯火通明的城市。
好在玻璃完好无损，只是屋内的摆设都被震乱倒在地面。
楼下街道被车子的警鸣与人群熙攘声填满，林落跑到客厅抓起背包朝房门外冲了出去。
他没有选择坐电梯，而是朝着楼道口跑去。
过程太过匆忙，以至于背包链条没合严，那瓶药无声地掉在柔软的地毯上。
林落拐进楼道的下一刻，走廊尽头的那扇门被人从内缓缓推开，纯手工制作的意大利皮鞋踩过暗红的长毯，步调不疾不徐地穿行过走廊。
路过药瓶掉落的身旁时傅舟停住了脚，视线在地面停留片刻，又缓缓移到那扇敞开的门里看去。
刚刚经历完爆炸事件屋内有些凌乱，瓷器花瓶物件碎了一地，没看到人影，看样子这间套房的住客已经逃离。
傅舟弯腰将那瓶药捡起，拿在手里看了会，目光扫过药物用于的作用时一顿，像是想到什么视线再次落在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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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落跑下楼时大厅早已人满为患，咖啡区座椅的位置都被占用，他将背包紧紧抱在怀里，挤过热闹的人群来到门前。
酒店前的街道上零零散散的有人路过，看这架势大概多数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往第一现场赶。
耳边不断传来周围的议论声。
“看来新科技公司要彻底玩完喽，这次爆炸事件评估来看估计要损失几十亿的资产，搞不好还要被联邦议员那帮家伙们彻底调查。”
“谁知道呢...我记得去年就是这家公司因为药物作假，最终导致未成熟的药品流入市场造成三百多万人的医疗事故，大张旗鼓的调查一番后最终还不是草草了事啊。”
“怕是不一样喽，这次项目的研究远航集团也入了股，貌似还占大头。你觉得他们会白白损失这么多财力与精力？就算远航自认倒霉，联邦的那些人可早就想搞这些产业巨头，这就是一次很好的契机。”
“不好说，这些站在高处吸人血的都一个德行，只怕是风声大雨点小......”
接下来几人又说了什么林落没太仔细听下去，脑海里的注意力都被远航集团这几字吸引住。
他快速掏出手机开始查找起有关这次爆炸的具体原因，搜了半天热搜上挂着的词条大多数依旧还是娱乐八卦新闻。
看样子记者还没赶到。
林落推开门走出酒店，按着导航给出的最短路线跑了起来。
如果能赶上调查的第一现场，或许可以挖到些傅家的猛料，这样他手里能多些筹码，也好为以后多铺条路。
远处消防车的警鸣声由远及近，林落拐进一条小巷，潮湿泥泞的路面差点让他滑倒，他抚着墙稳住身形，顺带将毛衣的衣领往上扯了扯来抵御寒风。
浓黑的发丝随着他再次奔跑的动作尽数向后飘着，低垂平直的眼睫落了一层细雪，让林落整个人此刻都溺在这片白洁天地间。
林落全力奔跑着，耳畔是风的呼啸，口中呼出的热气被吹散，胸膛深处是从未有过的强烈跳动。
周围很黑，却去往了自由。
尽管林落已经在拼命追赶，赶到现场时依旧晚了一步，周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前方道路上堵满看热闹的人群车流，工厂外停靠着十几辆救护车与警车。
头顶传来阵阵轰鸣声有些吵，林落仰头看去，工厂上空盘旋着两架直升机，分别贴着**KL与SBDG电台的专用图标。
林落从背包里翻找出眼镜带上，手里拿着一根黑色中性笔与黑皮笔记往警戒线边缘靠拢。
“干什么的！这边不让靠近。”一位眼尖的保安看见了正在鬼鬼祟祟往这边靠近的林落，直接迈着大步就朝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被发现林落没选择逃跑，而是直了直背大大方方地朝对迎了过去，“我是SBDG电台的记者，请问现在可以进入内场拍几张照片吗？”
“都不让进，你没见救护车跟警车都靠在这边等消息。”大爷抽出一根烟点燃，睨眼看了会林落，又道:“你们干记者的胆子就是大哈，谁能保证现场会不会发生第三次爆炸，现在除了消防员谁都不让进，也就你们这些专业记者敢冒死往里钻。”
“哈哈，有吗？”
林落干笑两声，握住笔杆的手拔了拔笔帽，脚步不易察觉得向对方靠拢。
“没有吗？那不是你们电台的直升机？”保安大爷抬头指了指上空，“就你们电台飞的最显摆，比**KL家赶来的都早，机身就差贴在那火光上飞了。”
林落顺着指去的方向看去，SBDG直升机的确要比对家飞低几个度，也更贴近爆炸源。
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尖，早知道就说**KL电台的人了，也不至于还没开始套近乎就惹得对方好感度为负。
“其实...我才毕业没多久。”林落搓了搓冻僵的手指，雪依旧下着，他身上穿着从酒店换下的那套居家服，单薄不抗风。
“有幸在别人介绍下才进到这家电台实习，可惜我这人比较笨拙，入职以来一直没什么耀眼的业绩。”林落吸了吸冻红的鼻尖，双手抱着胳膊在原地跺了几下脚，看向地面的余光偷瞄着对方的神情变化。
果然开始动摇了。
林落趁热打铁，继续编瞎话装可怜:“下个月我实习就到期了，能转入正式员工很难。”
“所以听到这边有新闻消息可拿后，我就从出租屋赶到这边，本想着如果能拿到些有用的信息或许就可以有一份安稳的工作了，现在看是没戏了。”
林落讲完这些目光才从地面看向保安，随后尴尬又无奈地笑了声，双手一摊:“有人比我到的早，所以本想着钻进内场去拍几张现场照片，看来现在也没戏了。”
目光与口中的语气及表情的转变都被林落拿捏得恰到好处。
以至于让大爷都触景生情起来，他的孩子与对方年龄相仿，也是背井离乡独自在城市漂泊生存。
自己孩子如果跟眼前的人一样，生活过得这么艰苦他肯定会心疼到睡不着觉。
“先跟我进值班室吧，看你穿那么薄别冻坏了，有什么进去问，我告诉你。”保安招手示意林落跟他走。
林落紧跟上步伐，在对方看不到的一瞬无声勾唇一笑，成功了。
值班室暖气很足，林落刚开门就感觉到被冻僵的血液再次流动起来，他靠在门边把积雪跺掉才走进去。
大爷找来纸杯给林落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年轻人吃苦没什么，但事事不要做到这么拼。瞧瞧你那些在天上飞的同事，他们可不是靠什么死板的拼搏争取来的，而是靠处事圆滑，如鱼得水顺来的。”
林落接过纸杯，上身微倾倚在墙面，听着对方所谓的‘谆谆教诲’半垂着眼皮，眼神放空盯在地面轻点了下头，一边随和着。
“嗯...您说的对。”
林落吹散热气轻抿了口茶，味道有些苦涩，他微蹙了下眉头将纸杯放低了些:“所以我这不是来求您吗？这次爆炸的原因您能具体讲一下嘛？”
值班室的吊灯照亮了这一方天地，驱散掉冷与夜，紧闭的门阻隔了滚滚浓烟与人群喧嚣，承载着彼此。
林落笑的很干净，光坠进乌黑的眸底映出璀璨星光。
是独属于未被社会与琐事侵染的纯真。
大爷叹一口气，将身旁的椅子拖给林落，示意他坐。
“哎，具体什么原因还真不好说。但现在工厂负责人给出的一套说法是，设备老化阀门因长期接触腐蚀性化学品变薄而导致强度下降，承受不住压力而破裂。 ”
“其实这工厂去年三月份才建成，设备都是最新的。至于老化什么的...谁又知道呢？等扑灭这场火调查一番才能搞明白。”
林落安静听着，手里握着的纸杯渐渐变凉，不知为何听到这些话心底升起一股不安感。
“听说远航集团入了股，那这次损失会不会很大，对他们公司有没有影响。”
“远航的确入了股，建立这座工厂他们出的资。”大爷拿起水杯喝了口茶，轻笑了声:“影响倒谈不上，对于这些资本们来讲扔掉一些钱，就跟你早上睡醒后发现掉头发一样平淡，激不起任何水花。”
掉头发很平淡吗？林落不合时宜得这么想着，目光不禁滑向大爷的头顶，一片光滑。
或许，对大爷来说是挺平静的。
“那...看样子远航集团是不会被牵扯其中了。”
林落试探地一问，如果傅家不会被这次风波影响，那他也没有必要继续在这浪费时间。
“怎么可能，一会远航集团那边负责人马上就到，这工厂毕竟他们占大头，出了事自然是要出面解决的。”
接下来所发生的景象仿佛印证大爷这话的真实性，黑色保时捷从拥堵的车流中穿行缓缓而过，轮胎碾过层层积雪，突破拥堵的人群朝这边驶来。
车辆停靠在警车旁边，车门被人从内打开，身穿黑色定制西装的男人迈着步伐朝警员走去，周围埋伏的记者见机蜂拥而上，越过警戒线拿起相机对着就是一顿狂拍。
警察与保安阻拦都无法将众人赶走。
屋内的林落敏锐察觉到异样，他站起身靠近窗边，用衣袖擦去玻璃上的水雾，眯眼贴在玻璃上向外看。
警察那边人挤人围作一团，看样子大爷口中所说的远航集团负责人来了。
林落对着倒影整理着头发，确认遮住眉眼后带上了那款眼镜与大爷匆匆道别，推开门朝人群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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